光阴似水,哗啦啦就流走了十来年。
这世道,依旧是怨气冲天,妖魔鬼怪跟雨后狗尿苔似的,一茬接一茬往外冒。
但对于王虎的三大分身而言,这十来年可是风生水起,事业版图扩张得那叫一个红红火火。
“加钱活佛”永信大师的地盘上,香火鼎盛,梵音袅袅中夹杂着铜钱落袋的脆响;
“驱魔道长”一眉的名头,能让小儿止啼,也能让妖魔绕道;
“金毛狮圣”治下的伏狮山,更是成了乱世中的桃花源,人妖和谐,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而我们的王虎本尊,则在那个被他打造成乌龟壳般的石窟里,靠着分身们源源不断反馈回来的修炼经验和搜刮……
呃,是收集来的资源,成功突破到了天仙中期,正美滋滋地巩固境界,盘算着下一步是继续苟着还是让分身们再搞点大新闻。
也就在这个时候,命运的齿轮,或者说,某个秃头大佬编写的剧本,开始“嘎吱嘎吱”地转动了。
福陵山,云栈洞外。
哦不,此刻在凡人眼中,这里可不是什么妖气森森的山洞,而是一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肉香与酒气混合飘散的热闹客栈——“高家客栈”。
一个头发浓密得让永信大师看了都会流泪的年轻人,正站在客栈门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面容清秀,眼神里带着点未经世事的懵懂和一种莫名的执着。
正是未剃度的大乘佛法爱好者,专业儿歌演唱家,未来的取经人——陈玄奘。
“不对,很不对。”
陈玄奘喃喃自语,他天生灵觉过人,能看穿虚妄。
在他眼里,这哪里是什么客栈?
分明是妖气幻化,那喧闹的食客,一个个面目僵硬,眼神空洞,分明是被操控的傀儡!
空气里弥漫的也不是酒肉香,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怨气!
“猪妖,我知道是你!”
陈玄奘鼓起勇气,对着客栈大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客栈内,觥筹交错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食客”齐刷刷地转过头,用那空洞的眼神盯着陈玄奘,场面诡异得能让人做三天噩梦。
柜台后,一个穿着锦袍、体型肥硕、笑容可掬的“掌柜”缓缓抬起头,正是幻化成人形的猪刚鬣。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玄奘:“小和尚,不吃饭就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你不是在做生意!你是在害人!”
陈玄奘试图讲道理,“你想想你生前,也是个人啊!你被妻子和奸夫所害,心中怨恨,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把怨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啊!”
猪刚鬣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猩红之色一闪而逝,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客栈”都晃了三晃:“闭嘴!你懂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陈玄奘身边,是个穿着利落劲装、眉眼英气、腰间挂着一串银环的姑娘——段小姐!
“喂!死猪妖,本姑娘找你很久了!”
段小姐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腰间的无定飞环“嗖”地飞出,化作数道金光,直射猪刚鬣。
看来无定飞环在她手里比她爹强,由银变金,更添几分威力。
“哼!又一个送死的!”
猪刚鬣狞笑一声,不闪不避,妖气爆发,显露真身,巨大的猪头吐出一口黑气,竟将那无定飞环吹得东倒西歪,灵光黯淡!
段小姐闷哼一声,脸色发白。她这无定飞环虽然神异,但对付这种积年老妖,尤其是怨气冲天的猪刚鬣,还是力有未逮。
“儿歌三百首!唤醒你心中的真善美!”
陈玄奘见段小姐吃亏,急忙掏出他那本小红书,深吸一口气,开始深情演唱:
“孩子孩子,为何你这么坏……欺负欺骗,为何你做出来……”
歌声一起,别说猪刚鬣了,连那些被控制的傀儡食客,动作都僵硬了三分,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干扰。
猪刚鬣更是烦躁地捂住了耳朵,怒吼:“难听死了!给我闭嘴!”
他操控着几个傀儡食客,张牙舞爪地扑向陈玄奘和段小姐。
段小姐强提法力,挥舞着无定飞环勉强抵挡,但险象环生。
陈玄奘一边躲闪,一边还在坚持演唱,试图用“爱”来感化妖魔,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尴尬。
眼看段小姐就要被一个傀儡抓住,猪刚鬣的本体也狞笑着逼近,准备享受这顿“送上门的大餐”……
“阿弥陀佛——”
一声浑厚悠长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突然响彻整个山坳!
这佛号中正平和,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力量,瞬间冲散了部分妖氛,连陈玄奘那魔音贯耳的儿歌都被压了下去。
只见一位身着华丽锦斓袈裟、脑门锃亮反射着客栈“灯光”、面容慈祥中带着一丝富态的中年和尚,脚踏祥云,缓缓降临。
他手持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周身隐隐有金色佛光流转,卖相极佳,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或者说,收费很贵的高僧。
正是受周边几个被猪妖祸害得不轻的村镇联合集资重金请来的——“加钱活佛”永信大师!
永信大信目光扫过现场,心中了然:“嗯,时间点卡得正好,主角配角都到齐了。顺便刷一下主角团的好感度……结个善缘。”
猪刚鬣感受到永信大师身上传来的威胁,猩红的猪眼死死盯住他:“又来个秃驴!找死!”
他放弃了对陈玄奘和段小姐的追击,全力催动妖气,整个“客栈”幻象剧烈波动,显露出其后阴森恐怖的云栈洞本体,无数被它杀害的怨灵在妖气中哀嚎飞舞,朝着永信大师扑来!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永信大师淡然一笑,手中念珠抛出。
那念珠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瞬间放大,化作一百零八颗金光闪闪的巨珠,组成一个巨大的佛门阵法——“金刚伏魔圈”!
嗡!
梵唱阵阵,佛光普照!
那些怨灵被金光一照,如同冰雪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叫后纷纷净化消散。
狂暴的妖气撞在金刚伏魔圈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却难以撼动分毫!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镇!”
永信大师口诵真言,并指一点。
金刚伏魔圈骤然收缩,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朝着猪刚鬣当头罩下!
猪刚鬣怒吼连连,挥舞九齿钉耙疯狂攻击,妖气滔天,打得金光四溅,但那伏魔圈坚韧无比,且带着强大的净化与镇压之力,任他如何挣扎,范围依旧在不断缩小。
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咆哮中,金刚伏魔圈彻底合拢,将庞大的猪妖死死禁锢在内,金光化作无数符文锁链,缠绕其身,任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无能狂怒的哼唧。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逼格满满。
陈玄奘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看自己手里的《儿歌三百首》,又看看被轻易制服的猪刚鬣,再看看宝相庄严的永信大师,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大家都是和尚,用的好像也都是佛法,为啥差距就这么大呢?我的儿歌……难道方向错了?
段小姐也松了口气,看向永信大师的目光充满好奇。
永信大师袖袍一卷,将那被禁锢的猪刚鬣收入一个特制的紫金钵盂中,这才笑眯眯地转向陈玄奘和段小姐。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受惊了。”
陈玄奘这才回过神,连忙合十行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大师佛法高深,晚辈……晚辈惭愧!”
永信大师呵呵一笑,拍了拍陈玄奘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兄弟,你的理念是好的,用爱感化妖魔。但你要知道,佛既有慈悲为怀,亦有金刚怒目。
对于这等冥顽不灵、业障深重的妖魔,若无一雷霆手段将其降服,又如何谈得上度化?难道要等他把世人都吃光了,再唱儿歌给他听吗?”
陈玄奘若有所思,但还是有些执拗:“可是……师傅说,众生皆有佛性……”
“佛性是有,但也分能度化和暂时需要物理度化的。”
永信大师打断他,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正在整理衣衫的段小姐,话锋忽然一转,“我看小兄弟你根骨清奇,与我佛有缘,而且……我看你和这位段姑娘,似乎颇有缘分啊。”
陈玄奘和段小姐都是一愣。段小姐脸微微一红,别过头去。
陈玄奘则是连忙摆手:“大师说笑了!晚辈是修行之人,要普度众生,岂可……岂可沾染儿女私情!”
永信大师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诶~此言差矣!
我这永信一脉佛法,讲究的是红尘炼心,入世修行。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至于女色嘛……咳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要心中有佛,形式都是虚妄。
我看段姑娘英姿飒爽,侠骨柔肠,正是助你修行、明心见性的好伴侣啊!
不如改投我门下,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弘扬我这‘人间佛’法,岂不美哉?”
陈玄奘听得脸都绿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晚辈乃是大乘佛教弟子,立志要去西天求取真经,岂能……岂能半途而废,还……还娶妻生子!这成何体统!”
段小姐也忍不住啐了一口:“呸!你这和尚,好不正经!谁要跟他夫妻同心了!”
永信大师见状,也不强求,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缘分未到,强求不得。罢了罢了,小兄弟,若他日你觉得大乘佛法度不了这世间妖魔,或者想换个思路普度众生,随时可以来找贫僧。
贫僧法号永信,江湖人称……呃,乐善好施永信禅师。”
他故意没提“加钱活佛”这个不太雅观的外号。
说完,永信大师对着两人潇洒地一合十,脚下祥云再起,托着他飘然而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陈玄奘在原地凌乱,三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段小姐看着永信大师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脸呆萌的陈玄奘,眼神复杂。
而远去的永信大师,心里却乐开了花。
“嘿嘿,种子已经种下。这榆木疙瘩和尚到时动凡心……搅乱既定姻缘,改变段小姐的悲剧命运……这可比单纯收个妖怪有意思多了!
反正已经得罪了如来,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痒,搞事就要搞大的!”
“不知道本尊知道了,是会夸我干得漂亮,还是会骂我作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