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福陵山的密林深处,阴影如墨般晕染开来。
王虎悄无声息地缀在段天德一行人的后方。
他那经过黎山老母点拨的【微尘遁形】神通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莫说这群修为粗浅的驱魔人,便是大妖从旁边路过,也无法发现他。
段天德带来的几个手下,显然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或者说被猪刚鬣毒打过的前辈们估计都嗝屁了,没机会回来传授经验,此刻正围着他们的“段老大”大唱赞歌。
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汉子,凑在段天德身边,满脸谄媚:
“大哥,等咱们这次宰了那猪刚鬣,您可就真真是名扬四海,威震八荒了!
到时候,这天下间的妖魔鬼怪,听到您‘无定飞环’段天德的名头,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段天德被这马屁拍得浑身舒坦,脸上的横肉都舒展开来。
得意地摸了摸腰间那串银光闪闪的环圈,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佚民老弟,那是必须滴!等收拾了这头蠢猪,老子就回老家看看!
你们嫂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嘿嘿,说不定回去就能抱上大胖小子!”
他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和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仿佛那凶名在外的猪刚鬣已经是砧板上的猪肉,只等他回去下锅。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面容愁苦,被称作炮灰刘的汉子也跟着感叹:
“是啊大哥,干完这一票,拿到高太公的赏金,我也打算金盆洗手,回乡下买几亩薄田,娶个婆娘,安安生生过日子咯。
这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暗处,王虎听得直翻白眼,心里的小人儿差点没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咆哮:
“喂!不是吧阿sir!这flag立得都快捅破天了啊!
‘干完这票就回家’、‘老婆要生了’、‘金盆洗手’……
你们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赶着去投胎组队喝孟婆汤吗?标准团灭发言啊这是!”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挠挠了下巴:
“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非要往奈何桥上冲,虎爷我还能拦着不成?
正好,让这你们替我先掂量掂量猪刚鬣的成色,让我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当世第一妖’的手段。
苟住,别浪,鹬蚌相争,才有虎爷我这个渔翁捡漏的机会!”
一行人加一虎各怀心思,渐渐深入福陵山腹地。
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带着一股子腥臊气和若有若无的腐臭。
光线昏暗,连那些扭曲怪异的树木都仿佛张牙舞爪的鬼影。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又或许是想在手下面前显摆自己的“博学”,段天德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猪刚鬣的“秘辛”,语调抑扬顿挫,仿佛在说书。
“说起这猪妖,哼,别看他现在凶得很,当年也是个可怜虫!”
段天德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他的目光扫过手下们专注的脸,满意地继续道:
“听说他本名叫朱刚烈,是个相貌丑陋但家底还算殷实的庄户人。
好不容易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结果那婆娘不守妇道,勾结奸夫,竟然用九齿钉耙……
对,就是他现在用的那柄妖兵,把他活活给打死了!”
“啧啧,九齿钉耙啊!那玩意儿刨地是好手,刨人……嘶!”
尖嘴猴腮的手下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感同身受般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没错!”
段天德唾沫横飞。
“你们想啊,朱刚烈死得那么惨,怨气能不大吗?
这冲天怨气结合此地积郁数百年的妖氛秽气,好家伙,直接就让他化身成了如今这法力高强、凶残暴戾的猪妖王!
专恨那些貌合神离、虚情假意的男女,见了就往死里弄!”
炮灰刘叹口气:“也是个苦命人……可惜,成了妖,害了太多性命,再可怜也得除了。”
王虎在暗处听得津津有味。
“好嘛,苦情戏码加复仇逆袭,要素还挺全。
跟西游记里那个调戏嫦娥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完全是两个版本。看来这个世界的‘西游’故事线,从一开始就歪到姥姥家了。”
王虎琢磨着,琥珀色的虎目中闪过思索的光芒。
“而且听这意思,目前孙悟空还只是个传说中的妖怪,这猪刚鬣就是明面上的妖界扛把子?
啧,时间还早,也意味着……操作空间更大!”
他越发觉得,自己选择苟起来暗中观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这潭水,又深又浑!
走着走着,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浓雾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一片相对开阔的山坳。
山坳深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在目,像一头巨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妖气。
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大字——云栈洞。
洞口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骨头,有人形的,也有兽类的,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数个小小的骨堆。
几只乌鸦落在骨堆上,用喙啄食着上面残存的肉丝,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它们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红光,对靠近的人群毫不在意,显然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死亡气息。
“到了!就是这儿!”
段天德停下脚步,脸上的轻松之色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无定飞环,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身后的手下们更是如临大敌,一个个攥紧了手中的兵器,脸色发白,刚才吹嘘的豪情壮志此刻早已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冲散了大半。
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偷偷往后挪脚步。
段天德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给自己和手下打气,运足了中气,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吼道:
“猪刚鬣!你段爷爷在此,还不快快滚出来受死!”
声音在山坳里回荡,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那几只食腐乌鸦被惊动,“嘎”地一声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却不肯远离这片它们的盛宴之地。
洞内一片寂静。
段天德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黑暗的洞口,握着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
下一刻——
那漆黑的洞口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的鬼火,猛地亮起!
那红光充满了暴戾与疯狂,仅仅是与之对视,就让人从心底泛起寒意。
紧接着,一股狂暴、凶戾、充斥着无尽怨恨与食欲的恐怖妖气,如同实质的海啸,从洞内轰然爆发出来!
那妖气之强,让周围的雾气瞬间溃散,地面上的小石子开始微微震颤。
“哼哧——!”
低沉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哼唧声,如同闷雷般从洞底传出,震得整个山坳都在微微颤抖。
那声音中蕴含的力量,让段天德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王虎在暗处屏住呼吸,他在心里默默给段天德一行人点了根蜡:
“兄弟们,预祝你们一路走好。你们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的,无定飞环给我了,到时替你们收尸,虎爷也算个体面人。”
他舔了舔嘴唇。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