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靠窗的工位上，林辰并没有急于开始编码。他先是花了一些时间，熟悉这台“新”电脑的环境。
操作系统是 windows Nt 4.0，开发环境主要是 Visual c++ 6.0 和刚兴起不久的 delphi，角落里还躺着一个装着 Redhat Linux 5.1 光盘的盒子。
机器性能比宿舍那台老古董强不少，但和他前世用惯了的云开发环境相比，依然是天壤之别。
他熟练地打开资源管理器，检查磁盘空间，又调出任务管理器看了看内存占用——基地的机器果然也跑着不少后台服务，资源并不宽裕。
这种“抠抠搜搜”的环境，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在有限资源下做出极致性能，不正是这个时代程序员的浪漫吗？
“怎么样，还习惯吗？”周斌端着一个印着“清华大学”字样的搪瓷杯走了过来，杯口冒着热气，茶叶梗在里面沉沉浮浮。
“挺好的，比宿舍条件好多了。”林辰笑着回应，“谢谢学长。”
“别客气，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周斌靠在隔断上，压低声音，“刚才吴峰就那脾气，技术宅的通病，眼里只有代码和逻辑，人情世故差点意思。不过人不错，遇到真解决不了的技术难题，找他准没错。”
“明白，我觉得这样挺好，直接，高效。”林辰表示理解。
“嗯，你能这么想最好。”周斌点点头，喝了口茶，“对了，既然你们团队都加入基地了，bbS的服务器是不是可以考虑迁过来？这边网络更稳定，运维也方便。信息中心那边总抱怨你们占用了太多出口带宽。”
这正是林辰所期待的。他立刻点头：“没问题，我们尽快安排迁移。不过学长，迁移过程中可能需要短暂停机，还得麻烦基地这边提供技术支持。”
“小事儿，我跟运维组的同学打个招呼，你们配合着来。”周斌大手一挥，很是爽快，“还有，你们那个‘开放qq’的项目，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提。基地虽然资源紧张，但对有潜力的项目，还是会倾斜支持的。”
“太感谢学长了！”林辰心中一定，有了基地官方层面的支持，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更稳定的开发测试环境，以及……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申请到一些独立的带宽资源，用于后续的通信协议测试。”
“开发环境好说，那边还有几台空闲的机器，我给你们划两台。”周斌指着机房角落，“带宽嘛……我得跟王老师申请一下，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林辰，”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提醒，“基地有基地的规矩，资源不是白给的。
每个季度会有项目评审，进展不佳或者方向不受认可的项目，资源可能会被收回。而且，基地鼓励技术共享和协作，你们的核心代码，虽然不要求完全开源，但在关键技术上，最好能对基地成员有所启发。”
这就是代价了。林辰心知肚明。他需要贡献自己的技术影响力，来换取实实在在的资源。
“我明白，学长。”林辰郑重承诺，“我们会定期分享技术心得，也会积极参与基地的其他项目。”
“好！就喜欢你这种明白人！”周斌满意地拍了拍林辰的肩膀，“那你先忙着，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送走周斌，林辰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配置开发环境。他决定将“开放qq”的核心服务端代码迁移到 Linux 环境下，这对于未来的高并发处理和跨平台部署更有优势。而在 windows 下，则主要进行客户端界面和部分辅助工具的开发。
正当他埋头折腾 gcc 编译参数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旁边。
是吴峰。
他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上面似乎是某种协议分析的日志。
“林辰，”吴峰的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但少了之前的挑衅，“你刚才提到的‘事件驱动异步Io’，在 Linux 下，除了 select，是不是用 poll 或者 epoll 更好？我看过一些文章，说 select 有文件描述符数量的限制。”
林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技术人之间的交流，往往就是这么直接。你展示了实力，就赢得了对话的资格。
“峰哥说得对。”林辰从善如流地用了尊称，“select 确实有 Fd_SEtSIZE 的限制，默认一般是1024。poll 在这方面有所改进，但性能上，在文件描述符非常多的时候，两者都需要遍历整个集合，效率是 o(n) 的。epoll 是 Linux 2.6 内核才引入的，采用基于事件的就绪通知方式，效率是 o(1)，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现在的业务规模，select 或 poll 暂时够用。直接上 epoll 的话，代码可移植性会差一些，毕竟不是所有 Unix-like 系统都支持。”
吴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像是找到了知音：“没错！可移植性和性能的权衡。你们bbS现在用的 Apache 模块，就是多进程模型的典型。看来你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我在分析一个私有协议，遇到点麻烦，数据包重组老是出错，要不要一起看看？”
这就开始技术协作了？林辰愣了一下，随即欣然答应：“好啊，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人就挤在一台电脑前，对着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码和协议文档，激烈地讨论起来。林辰凭借前世丰富的网络编程经验，很快指出了吴峰在状态机设计上的一个细微瑕疵。吴峰一点就透，立刻修改代码，重新测试，问题果然迎刃而解。
“厉害！”吴峰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虽然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你这个状态迁移的思路很清晰！比我自己瞎琢磨强多了！”
“峰哥你基础扎实，我就是旁观者清。”林辰谦虚道。
经过这番深入的技术交流，两人之间的距离感瞬间拉近了不少。吴峰甚至主动分享了一些基地内部的技术“秘籍”，比如哪台服务器性能最好但脾气古怪，哪个仓库里还藏着一些“古董级”但可能有用的开发板。
下午四点多，林辰正准备去吃饭，苏晚晴、陈浩和刘博出现在了基地门口。
“辰哥！这就是咱们的新据点啊！”陈浩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好奇地东张西望，“嚯！这么多服务器！这得值多少钱啊！”
他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了不少目光。苏晚晴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林辰笑着迎上去：“来了？感觉怎么样？”
“比想象中……更专业。”苏晚晴轻声说，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和闪烁的机柜，带着一丝向往。
刘博则直接走到一台开着的服务器后面，盯着里面错综复杂的线缆和指示灯，推了推眼镜，喃喃道：“布线可以优化，散热风道有点问题。”
林辰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工位附近，介绍了基地的基本情况和刚才与周斌、吴峰的接触。
“我靠！辰哥你这就跟基地大神勾搭上了？”陈浩一脸崇拜。
“是技术交流。”林辰纠正他，然后把周斌关于服务器迁移和资源支持的话转述了一遍。
“太好了！”陈浩兴奋地搓手，“以后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这里通宵了！晚晴姐，你看这环境，比图书馆强多了吧？”
苏晚晴点点头，看向林辰：“那我们接下来具体做什么？”
林辰早有规划：“首要任务是把bbS服务器平稳迁移过来。
刘博，你负责跟基地的运维同学对接，搞清楚网络拓扑和权限。
陈浩，你配合刘博，把我们的web前端和静态资源打包部署到新环境。
晚晴，你负责检查迁移后所有页面的显示和功能是否正常，做好测试用例。”
“没问题！”刘博言简意赅。 “包在我身上！”陈浩拍胸脯。 “好的。”苏晚晴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至于浩子，”林辰看向陈浩，“前端任务完成后，你有个新挑战。” “什么挑战？”陈浩眼睛一亮。
“学习 windows 下的 Socket 编程，用 delphi 或者 Vc++都行，先把‘开放qq’的客户端登录和基础消息收发功能搞出来。”林辰说，“这是块硬骨头，也是核心。”
陈浩一听，非但没有畏难，反而跃跃欲试：“Socket？听着就牛逼！辰哥你放心，我保证啃下来！不就是ApI嘛，查文档呗！”
看着团队成员们迅速进入状态，林辰心中欣慰。他喜欢这种目标明确、共同奋进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团队四人几乎扎根在了基地。
刘博展现出了惊人的系统天赋，很快就和基地那个沉默寡言的运维大神（就是之前拿螺丝刀那个）混熟了，不仅顺利搞定了服务器迁移的所有技术细节，还顺手帮对方优化了一下基地内部的dNS解析效率。迁移过程只在凌晨进行了短短半小时的停机，几乎无人察觉。
陈浩果然说到做到，一头扎进了 Socket 编程的海洋。起初也是各种碰壁，连接失败、数据乱码、阻塞卡死……问题层出不穷。
他常常对着电脑屏幕龇牙咧嘴，嘴里念念有词地“问候”微软的文档写得不够清楚。但每当解决一个难题，他就会兴奋地跳起来，拉着旁边的人分享他的“胜利喜悦”，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
林辰适时地给予指点，帮他理清同步、异步、阻塞、非阻塞这些核心概念。
苏晚晴则成了团队的“质量守门员”和“润滑剂”。她细致地测试着迁移后的每一个页面、每一个按钮，记录下哪怕最微小的显示偏差。
她还主动承担起了部分文档整理和沟通协调的工作，用她特有的温柔和条理，化解了团队内部以及与其他基地成员之间可能出现的摩擦。
她甚至细心地给大家准备了润喉糖和眼药水，提醒长时间盯屏幕的伙伴们注意休息。
林辰自己，则在核心协议设计和后台服务开发上投入主要精力。他借鉴了前世 xmpp 等即时通讯协议的思想，设计了一套精简而可扩展的“辰信协议”（chenmsg protocol），涵盖了登录认证、好友管理、状态通知、点对点消息、群组聊天等核心功能。他在 Linux 下用 c 语言一点点实现服务端，着重考虑性能和稳定性。
基地的生活是充实而快节奏的。他们常常一待就是一天，错过了饭点就叫外卖（当时主要还是靠打电话到附近小餐馆预定），或者啃点面包火腿肠对付一下。
晚上十一点基地锁门，他们才背着书包，拖着略显疲惫但精神亢奋的身体，走在寂静的校园里，讨论着当天遇到的技术问题和明天的计划。
在这个过程中，林辰和苏晚晴的关系，也在这种朝夕相处、共同奋斗的氛围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次，林辰为了调试一个诡异的内存泄露问题，在机房熬到了后半夜。当他终于找到问题根源——一个非常隐晦的指针使用错误——长舒一口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抬起头时，发现整个基地只剩下他和……趴在旁边桌子上睡着了的苏晚晴。
机房灯光已经调暗，只有他屏幕的光映照着她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几缕发丝散落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测试用例。
林辰的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填满。他轻轻起身，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
动作虽然轻柔，还是惊醒了浅眠的苏晚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林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有些慌乱地坐直身体：“啊……我睡着了？你问题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林辰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柔，“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好……”苏晚晴低下头，拢了拢身上还带着林辰体温的外套，小声应道。
回宿舍的路上，月光如水，秋夜的凉意沁人心脾。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言，却并不尴尬。
“以后别等我到这么晚了。”林辰轻声说。 “你自己不也一样？”苏晚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再说，我也不是特意等你……就是测试用例没写完。” 她的借口找得并不高明，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
林辰笑了，没有戳穿：“好，那下次我们一起早点写完。” “嗯。”苏晚晴也笑了，轻轻点头。
那一刻，林辰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温暖而坚定的东西，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比任何代码和协议都更让他心安。
一周后，“清华bbS”在基地新环境下的运行完全稳定，甚至因为网络优化，访问速度还有所提升。
陈浩也拿出了第一个能勉强登录和收发消息的“开放qq”客户端原型，虽然界面丑得感人，动不动就卡死，但毕竟是个里程碑。
林辰组织了一次团队内部的小型总结会，就在基地的小会议室里。他买了几瓶北冰洋汽水和一堆零食。
“兄弟们，辛苦了！”林辰举起汽水瓶，“第一阶段，站稳脚跟，顺利完成！敬大家！”
“干杯！”四个汽水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宣布！”陈浩灌了一大口汽水，豪气干云，“咱们‘启辰科技’驻清华办事处，今天正式挂牌营业了！”
大家都被逗笑了。虽然公司还没影，但这个名字，这个梦想，已经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