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不同的生灵眼中,存在着不同的标准。
在人类刚刚获得了知性时,他们还无法理解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一起生活在部族中的某些同伴,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冷,
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倒下,再也无法作出反应,然后变软,变臭,
然后在某一刻,人类将这样突然倒下,再无反应的状态定义为了死亡,
但随着对于世界观察的深入,人类渐渐意识到,人并不是在倒下那一刻就死去,如果能采取一些手段,人还可以活过来,
死亡的概念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医疗,让死亡似乎可以被暂时拒绝。
不过,暂时的拒绝,抵抗不了必然的到来,死亡仍旧是万物无可避免的结局。
但在归墟之中,天地有情,为万类留下了一丝超凡之机,若凡物必须遵从命定的生死轮回,那么超凡便是超脱这一切的起点。
自超凡开始,生命的死亡概念被进一步改变。
岁数,肉身活性,乃至生命形态的改变,在每一个生灵的生命跃迁中都在不断发生。
但哪怕对于造化级的强者来说,磨灭真灵,都是最为彻底的死亡。
而对于真灵被轰碎消磨的项云舒来说,这一次的死亡也格外特殊,
当真灵被轰碎的那一刻,他的意志彻底归于无,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他都已经彻底死去。
但在天命六十三年,在这破败的小城中,项云舒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屋,自己此刻仍穿着刚刚大战开始前的衣服,而那在大战中破碎的剑器,也完好无损的放在腰间,项云舒整个人好似刚睡醒一般,在冰冷的卧榻上目光有些茫然,
向上看去,疏漏的瓦片中,有道道斑驳的光线射入屋内,这些光线中,屋内浮动的灰尘,清晰可见。
“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和那恶贼血战吗?”
想到这里,项云舒猛地捂住脑袋,上一次死亡时,被姬龙轩轰爆的感觉从记忆中涌出,毫无疑问,那血战,是他败了。
但这里并非生死之间,自己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在此处复活,这让项云舒的心中充满了疑窦。
而更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的是,这座破败不堪的小屋,他总觉得有莫名的熟悉感。
项云舒缓缓起身,这具刚复活的身体内,灵气充足,神念也恢复了完满,此刻已经达到了他最好的巅峰状态。
不过他的心仍沉浸在之前的血战,精神不免有些紧绷,突然,他神色一动,忙得冲出了这房间。
“吼!!!”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街道上,一只巨犬,向着不远处的草丛发出了凶恶的嘶吼,
阳光照耀下,这近两米高的巨犬通体乌黑,散发着不祥的光彩,大嘴怒张,每一颗獠牙都闪烁着渗人的寒光,尤其是那一双布满血色的黄色眼睛,看上去便有一股异样的疯狂。
而这样的形象,也让草丛中躲藏的人,终于忍耐不住,惊叫着逃窜起来:
“呜!”
猎物的惊叫与逃跑让巨犬更加兴奋,只见它足下一顿,恐怖的肌肉线条一阵舒张之后,庞大的身躯带着破风声猛地追了上去:
“吼!!”更接近狮虎的叫声中,巨大的兽口猛地张开,只待一口咬下,便能让那猎物的大半身子被咬断咀嚼。
预想中的鲜血滋味,让这巨犬目光更加兴奋,
而背后袭来的腥风,也让逃命的猎物忍不住哭喊了起来,
光天化日,兽欲食人,
“畜生!!”一声断喝,剑芒横斩而过,伴着乌黑的血液,犬首高高飞起,那猩红血丝密布的眼瞳中,还闪烁着欲噬人血的疯狂,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扑通,庞大的兽尸栽倒在地,持剑的少年收回手中未染鲜血的剑器,皱眉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
在他的记忆中,七国纷乱,各地民不聊生,但大体上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秩序,可眼前,却分明是一座废城,
目光所见之处,杂草林木丛生,曾经人类生活的城池,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与莽荒交错的地带,
而与这城中景象相比,他醒来的那处残破小屋,竟然已经算是保护得相当完好了。
“啊!!”正当项云舒心生疑惑时,刚刚被追逃的猎物大叫一声,猛地向栽倒在地的犬尸扑去,
鸡毛一样杂乱的头发,满是灰尘泥土的脸庞,全身披着脏兮兮的勉强能称之为衣物的布条,
若不是那稍显稚嫩的声音,项云舒几乎看不出这人的年龄。
项云舒刚想开口,就见那脏兮兮的孩子扑在犬尸的断颈处,好似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疑似水袋的东西,急急忙忙地想要接着还在流淌的黑血。
项云舒眉头一皱,上前道:“这东西看着不正常,它的血不要碰!”
项云舒并非随口胡说,作为剑修,他的感知十分敏锐,而这恶犬哪怕死去,身上仍旧散发着些许不祥的气息。
而听到项云舒的声音后,脏小孩猛地一僵,似乎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只见他连忙转身,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双膝跪地,身形颤抖着对项云舒磕头道:
“谢!老爷!救我!您的!猎物!您的!”
脏小孩的声音很急,似乎并不擅长说话,而见项云舒没有反应,他吓得连忙不断磕头,神色似乎比被那恶犬追逐时,还要恐惧几分。
项云舒已经彻底懵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明明救了这孩子,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反应,勉强理解了孩子的意思后,他蹲下身子,扶起了害怕不已的脏小孩:
“起来吧,那东西看着就有问题,算什么猎物。和我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叫什么,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当项云舒抓住脏小孩肩膀时,那孩子怕得直接哭了出来,却似乎害怕刺激到所谓的老爷一般,脏小孩努力压制了哭声,
直到项云舒无奈地重复了几遍自己的问题,脏小孩才勉强压下心中恐惧,磕磕绊绊地说道:
“城,没名,我,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