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河支流的河岸边，老周蹲在自家的梯田埂上，手里的锄头戳进干裂的土里，只留下个浅坑。入夏快一个月没下雨，梯田里的粟苗蔫头耷脑，叶子卷成了细条，最下面的几垄已经开始发黄。“再不下雨，这季的收成就全完了。”老周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山坳里的几户人家，正挑着水桶往田里走，桶里的水晃荡着，没到田边就洒了一半。
林玥跟着流民代表来山区巡查，看到这场景心里揪得慌。山区耕地占北境总耕地的三成，可灌溉渠只通到山脚下，往上的梯田全靠天吃饭，一遇旱灾就颗粒无收。“光靠天不行，得把水引到山上。”林玥指着青柳河支流，“在这修几座水坝，拦蓄雨水；再把灌溉渠往山上延伸，顺着山势修梯田，这样山里的地也能浇上水。”
萧天奕刚从北蛮边境回来，手里还攥着防汛巡查记录：“修水坝得选好地方，青柳河支流落差大，水流急，地基不稳容易塌；延伸渠道要开山，工具不够，进度怕是慢。”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个问题，山里的流民听说要修水坝，有人担心会冲了村子，不太愿意干。”
果然，第二天召集流民开会时，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山坳里的刘大叔攥着烟袋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俺们祖辈在这住了几十年，从没修过啥水坝，万一水坝塌了，俺们的房子、田地不都被冲了？俺不干！”旁边几个流民也跟着点头，七嘴八舌地说：“开山太费劲，还不如在家等着下雨。”“修梯田要把好好的坡地挖得坑坑洼洼，说不定还会滑坡。”
林玥没急着反驳，而是让人抬来一张青柳河支流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了拟修水坝的位置和渠道走向：“刘大叔，您看，水坝选在河道最窄的地方，地基是岩石层，比土基结实；坝高两丈，刚好能拦住雨季的洪水，平时还能蓄水；渠道顺着山势修，不会冲村子，还能把水引到您家的梯田里。”她又让人拿来梯田模型——是王匠头用木板做的，田埂一层叠一层，中间有小水沟，“梯田不仅不会滑坡，还能保水，下雨时水不会流走，粟苗就能喝饱水。”
刘大叔盯着模型看了半天，没再说话。这时，老周站了起来：“俺家的梯田快干死了，要是能把水引上来，俺愿意干！就算累点，也比颗粒无收好！”有了老周带头，几个年轻流民也跟着附和，刘大叔终于松了口：“行，俺信你们一次，要是真能浇上水，俺们就跟着干！”
几天后，水利扩建工程正式动工。萧天奕调了五千士兵和流民，分成三个队：一队由王匠头带领，负责修水坝；一队由追云带领，负责延伸灌溉渠；一队由老周带领，负责修梯田。林玥每天都去工地巡查，有时还会挽起袖子帮着搬石头、挖渠道。
修水坝的队伍先在河道最窄处挖坝基，刚挖了两天，就遇到了麻烦。一场暴雨突然降临，雨水顺着河道往下冲，刚挖好的坝基被冲垮了大半，泥土混着石块顺着水流往下滚，差点砸到正在干活的流民。“这咋整啊？刚挖好的就冲没了！”王匠头抹着脸上的雨水，急得直跺脚。
林玥冒雨赶到工地，看着被冲垮的坝基，心里很快有了主意：“坝基得加固，光靠土不行，得往里面埋木桩和石块。”她让人砍来粗木，削成尖桩，每隔一尺打一根进坝基的土壤里，再把石块填进木桩之间，用泥土夯实。“这样木桩能拉住土壤，石块能挡水，坝基就稳了。”
王匠头按林玥说的法子试了试，再下雨时，坝基果然没被冲垮。可没过几天，又出了新问题——在清理坝基附近的淤泥时，突然挖出一段腐朽的木头，往下挖了挖，居然是一截旧坝体的遗迹！“这地方以前修过坝？”王匠头拿着木头，疑惑地说，“看这木头的样子，怕是有几十年了，怎么会塌了？”
林玥让人把旧坝体的遗迹清理出来，发现旧坝是用土和碎木砌的，没有打桩，也没有加石块，坝基还选在了松软的土层上。“这就是塌的原因。”林玥指着旧坝体，“以前的人没选对地基，也没加固，雨季一涨水就冲垮了。咱们得吸取教训，坝基一定要打在岩石层上，再用木桩和石块加固，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延伸灌溉渠的队伍遇到的困难更大。渠道要从山脚下通到山顶，中途要穿过一座山，得开山凿渠。一开始，士兵们用铁镐硬砸，可岩石太硬，一天下来只能凿出个小坑，进度慢得让人着急。“照这速度，三个月也通不了山顶。”追云看着没凿开多少的岩石，皱着眉说。
林玥听说后，让人找来一堆干柴和硫磺（从铁匠铺拿来的，用来锻打时助燃），堆在岩石旁点燃。干柴烧得旺，硫磺遇热产生浓烟，把岩石烤得发烫。等岩石烧到发红，林玥让人提来冷水，“哗啦”一声浇在岩石上——热胀冷缩之下，岩石“咔嚓”一声裂开了几道缝。“这样再凿，就容易多了！”追云眼前一亮，赶紧让人按这个法子来，果然，进度快了一倍。
可就在渠道快凿通山顶时，突然发生了塌方。几块巨石从山上滚下来，砸在了刚凿好的渠道上，还埋了两个正在干活的流民。“快救人！”追云大喊，士兵和流民们赶紧冲上去，用手刨、用锄头挖，还好埋得不算深，两个流民只是受了点轻伤，没有生命危险。
林玥赶到时，两个流民已经被扶到一边休息。她看着塌方的地方，心里一阵后怕：“以后开山一定要先检查山上的岩石稳不稳，再派两个人在上面观察，发现有松动的石头就及时清理，不能再出这样的事。”她让人在工地设了“安全员”，每天开工前检查安全隐患，确保没人受伤。
修梯田的队伍一开始也不顺利。老周带着流民在山坡上挖田埂，可刚挖好的田埂，第二天就被雨水冲垮了。“这田埂太窄，又没夯实，肯定经不住雨。”老周蹲在垮掉的田埂旁，琢磨着怎么改进。林玥过来一看，让他们把田埂加宽到三尺，再用脚反复踩实，还在田埂内侧挖了条小排水沟：“这样雨水能顺着排水沟流走，不会冲垮田埂，还能把水存到梯田里。”
刘大叔看着改进后的田埂，终于放下了心。他带着自家的儿子，每天天不亮就去修梯田，还教其他流民怎么挖田埂、怎么修排水沟。“以前俺总担心修梯田没用，现在看来，这是好事，以后俺们山里的地也能年年丰收了。”刘大叔笑着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工程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来了个更大的考验——上游连下了三天暴雨，青柳河支流的水位暴涨，很快漫过了正在修建的水坝坝顶，临时挡水堤被冲垮了，水流顺着河道往下冲，直奔山脚下的村落。“不好！水要淹村子了！”有人大喊，流民们都慌了，纷纷往高处跑。
萧天奕和林玥正在水坝工地，看到这情景，立刻组织士兵和流民加固水坝。“快把沙袋搬到坝顶，挡住水流！”萧天奕带头扛起沙袋，士兵和流民们也跟着动起来，有的扛沙袋，有的用木桩加固坝体，有的去村里帮老人孩子转移。
刘大叔看到水往村子里流，也顾不上害怕，带着儿子加入了扛沙袋的队伍：“水坝要是塌了，俺们的村子也保不住，俺们得一起扛！”流民们被他感染，都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身加入了抢险的队伍。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水坝终于保住了，村子也没被淹。看着退下去的水位，流民们都松了口气。刘大叔抹着脸上的汗水，对林玥说：“以前俺还怀疑你们，现在俺服了，你们是真的为俺们好！”
三个月后，水利扩建工程终于完工。三座小型水坝像三颗明珠，镶嵌在青柳河支流上，拦住了汛期的洪水，蓄满了灌溉的清水；延伸的灌溉渠顺着山势蜿蜒，把水送到了山顶的梯田；一层层的梯田整整齐齐，田埂上的排水沟清晰可见，粟苗喝饱了水，长得绿油油的，比山下的还要旺盛。
秋收的时候，山区的粮食产量比往年翻了一倍。老周的梯田收了十石粟米，比去年多了五石；刘大叔家的梯田也收了八石，他把最好的粟米装了一袋，送到了水利工地，给林玥和萧天奕：“这是俺们用新水坝、新渠道浇出来的粟米，你们尝尝，比以前的香！”
林玥和萧天奕站在山顶的梯田旁，看着金黄的粟穗随风摆动，看着流民们开心地收割粮食，心里满是踏实。萧天奕握着林玥的手：“以前总担心山区的百姓吃不饱饭，现在有了这水利工程，他们再也不用靠天吃饭了。”
“这只是开始。”林玥指着远处的群山，“以后咱们还要在其他河流修水坝，把灌溉渠通到更多的山区，让北境的每一块耕地都能浇上水，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晚风带着粟米的清香，吹过梯田，吹过水坝，吹过延伸的灌溉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