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谷的金光还未散尽,青阳城的守脉草田就已热闹起来。阿禾蹲在田埂上,将新刻的木牌插进土里,上面用炭笔写着“北境一脉,共守晨昏”,字里行间透着她独有的认真——每个笔画都被刻意描粗,像是怕被风磨淡。雪狼趴在旁边,鼻尖蹭着木牌上的刻痕,尾巴尖扫过草叶,带起一串金色的草籽,落在刚翻过的泥土里。
“阿禾,凌辰他们传回消息了!”张婶举着封信跑过田埂,信纸边角沾着些泥点,显然是刚从信使手里接过,“说迷雾谷的地脉通了,四城的守脉草都在往那边长,要在谷里立个‘守脉坛’,让咱们也去添块砖呢!”
阿禾接过信纸,指尖抚过凌辰熟悉的字迹,那些关于解脉碑发光、守脉草成海的描述,竟让她鼻尖一酸。她想起石生哥信里说的“千年约定”,想起秦伯提过的冰牙城旧事,突然抓起身边的小布包,往里面塞了把最新结的守脉草籽:“我要去迷雾谷!把青阳城的草籽种在守脉坛旁边!”
阿蛮从草田另一头走来,背上的药篓里装着刚采的阳曦花,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急什么,”他笑着敲了敲阿禾的额头,“凌辰说要先在四城修通地脉道,等路通了,让孩子们都去守脉坛看看。”他指着远处的官道,几个村民正扛着锄头平整路面,“你张叔他们已经开始修路了,说是要让守脉草的种子能顺着车轮印,滚到北境每个角落。”
此时的迷雾谷,正飘着细雨。凌辰和苏晴站在解脉碑前,看着石生指挥村民们搬运青石,石碑周围已围起圈半人高的石墙,墙缝里嵌着四城的守脉草籽,雨水中竟冒出点点嫩绿。
“这坛基要用四城的土混合着筑。”石生捧着把断云峰的黑土,小心翼翼地撒在地基上,“青阳城的黄土、云漠城的沙土、冰牙城的冻土,再加上断云峰的山泥,这样地脉才能彻底融在一起。”
林风扛着块刻好的石板走来,石板上雕着固沙草和守脉草缠绕的图案:“云漠城的石匠们连夜赶制的,说要让后人知道,沙里能长草,绝境里能生根。”他将石板嵌在坛基东侧,与冰牙城送来的冰纹石对齐,“秦伯带的冰纹石里冻着守脉灯芯,说是夜里会发光,能照得坛基亮堂堂的。”
苏晴蹲在坛基中央,将青阳城的守脉草籽与阳曦花粉混在一起,均匀地撒在土里。雨水落在她手背上,与草籽的金光融成细小的旋涡:“阿禾托信使带了句话,说要在坛顶种棵‘合璧树’,用四城的守脉草培育的新品种,说是她和孩子们在学堂后面试种成功了。”
凌辰望着远处的山坳,那里有村民正在搭建木屋,炊烟在雨雾中袅袅升起。“暗影阁总坛拆下来的木料,正好用来盖守脉人的学堂。”他指着木屋旁的空地,“秦伯说要把《固沙记》《守脉图谱》都刻在墙上,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自己守的是什么。”
说话间,雨突然大了起来。众人躲进临时搭的草棚,却见坛基上的石墙突然亮起金光,四城的泥土在雨水中交融,那些嵌在缝里的草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长成连成一片的绿网,将整个坛基裹在中央。
“是地脉在呼应!”石生惊喜地指着坛基中央,那里竟冒出株从未见过的幼苗,叶片是青阳城守脉草的形状,边缘却带着云漠城固沙草的细刺,根部凝着冰牙城的白霜,顶端泛着断云峰起脉石的青光,“这就是阿禾说的合璧树!它自己长出来了!”
雨停时,守脉坛的轮廓已清晰可见。四城的百姓聚在坛前,青阳城的阿蛮带来了新酿的守脉草酒,云漠城的牧民赶着驮着固沙草籽的骆驼,冰牙城的孩子们举着守脉灯,灯影里映着冻在冰里的草芽。
“该立主碑了。”凌辰从行囊里取出镇魂令,令牌在雨后天光中亮得惊人,“解脉碑上的符文要拓在主碑上,再刻上所有守脉人的名字,从千年前的第一位,到现在的娃娃们。”
主碑是块整块的玄青石,由四城的石匠合力开凿而成。凌辰握着刻刀,指尖的金光顺着刀痕流淌,将“守脉坛”三个大字刻得入石三分。苏晴在碑侧刻下四城的名字,石生添上“地脉合璧”四个字,林风补刻了合璧树的图案,最后由秦伯用守脉草汁将所有刻痕描金,阳光下,整座石碑像浸在金水里。
立碑的那天,北境四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青阳城的孩子们捧着自己种的守脉草,小心翼翼地摆在坛基周围;云漠城的老牧民吹着用固沙草茎做的笛子,曲调里混着鸣沙泉的回响;冰牙城的姑娘们穿着绣着守脉灯图案的衣裳,裙摆扫过坛基,带起串金色的草籽;断云峰的药农们背着药篓,将新采的草药摆在学堂门口,说是要给守脉坛添点药香。
阿禾站在合璧树下,仰着头看凌辰将她的名字刻在主碑最下端。阳光穿过合璧树的新叶,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凌辰哥哥,书上说千年前的守脉人没能完成的事,我们做到了,对吗?”
凌辰放下刻刀,望着四城方向连绵起伏的山峦,守脉草的绿色已漫过山脊,像条无尽的丝带:“他们种下了种子,我们让它开了花。”他指着坛顶的合璧树,树顶竟结出颗金色的花苞,“你看,它还会结果呢。”
夜幕降临时,守脉坛亮起了灯。冰牙城的冰纹石里,守脉灯芯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主碑上的名字;合璧树的叶片在风中轻摇,将金光洒在坛基周围,与远处学堂的烛火连成一片。
秦伯坐在坛前,给孩子们讲千年前守脉人对抗阴煞的故事。林风在一旁教牧民们辨认合璧树的幼苗,说哪些能种在沙漠,哪些能栽在冰原。石生和苏晴在整理新收的草籽,准备分给即将出发的信使,让他们带往更远的村落。
凌辰站在坛顶,望着北境的夜空。镇魂令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与守脉坛的金光、合璧树的花苞、四城的灯火连成道无形的线。他仿佛能听到地脉深处传来的声响,那是守脉草扎根的声音,是合璧树生长的声音,是孩子们读书的声音,是北境大地上,千万颗心一起跳动的声音。
“凌辰。”苏晴走上坛顶,递给她一盏守脉灯,“石生说,以后每个守脉人离开家乡前,都要来这里取一盏灯,灯芯用合璧树的树脂做的,能照着地脉的方向走。”
凌辰接过灯,灯光里映出主碑上的名字,新旧交织,像条没有尽头的河。他突然明白,守脉坛不是结束,也不是纪念,而是个崭新的起点——就像合璧树的花苞,终将在某个清晨绽放,结出更多的种子,顺着地脉,往更远的地方去。
夜色渐深,守脉坛的灯火却越来越亮。合璧树的花苞在月光中轻轻颤动,仿佛随时都会绽放。坛基周围,新撒的守脉草籽在灯光里冒出嫩芽,草叶上的露珠映着星光,像撒在地上的银河。
远处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跟着秦伯念诵《守脉辞》的声音,稚嫩却坚定:“草生石缝,脉连四方,守土一方,护世如常……”
声音穿过守脉坛,穿过合璧树,穿过北境的星空,像千年前的约定,又像千万年后的承诺,在天地间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