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窗外的天刚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微光透过百叶窗,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腹部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缓慢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
我这是......在医院吗?
陌生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头顶悬挂的输液瓶轻轻晃动,透明液体顺着管子 “滴答、滴答” 地滴进手背上的针孔,带来微凉的触感。
脑海里的记忆还停留在白发男的重拳和那个女人残酷的话语,混沌中夹杂着尖锐的刺痛。
我想起身却感到右腿有些沉重,于是下意识侧过头。
只见一个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腿上,脑袋枕着我的膝盖,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正沉。
她留着利落的短发,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耳侧,晨光勾勒出她俊美的侧脸轮廓,睫毛纤长,鼻梁挺翘,哪怕睡着了,嘴角也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是林书冉。
我的动作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重新躺下的动静太大,林书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紧接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揉着眼睛,指腹蹭过眼角,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唔……”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脑袋在我的膝盖上轻轻蹭了蹭。
我静静看着她,没敢在乱动。
可过了几秒,她还是缓缓睁开了。
一双清亮的眸子还带着刚睡醒的水汽,朦朦胧胧地望过来,恰好与我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顿了顿,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哑着嗓子轻轻打了个招呼:“早、早上好,书冉。”
林书冉闻言,眨了眨眼睛,视线快速扫了扫周围的病房环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枕在我膝盖上的姿势。
她轻咳了一声,起身时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的短发垂在耳侧,刚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一时间就有些恍惚。
这个场景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可能是见我一直盯着,林书冉的小手抬了起来,指尖落在发梢上,开始不自觉地轻轻打理着凌乱的碎发。
过了一小会,她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我,吐出三个字。
“早上好。”
......
“是你救了我?”
几分钟后,我接过她递来的温水,缓缓开口。
林书冉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
“是你救了我们才对。”
见她自责的低下头,我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嗓子表示,“当初我说过,不会让自己的委托人陷入危险。”
“所以你不用谢我,更不用觉得愧疚。”
我顿了顿,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的画面。
昏暗的走廊里,那个叫楠木东的家伙死死掐着林书冉的脖颈,她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咬着牙不肯示弱。
“况且,” 我看着她,眼神软了些,“你之前差点被楠木东......”
这次不过是补上之前的亏欠,谈不上谁救谁。”
提到楠木东,林书冉的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像是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窒息感。
但她很快便敛去了眼底的阴霾,重新抬起头时,神色已恢复平静。
“当时是你冲进来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 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之后在展厅,又是你一个人拖着那么多人......”
“真的,谢谢你。”
话音落下,她郑重其事地往后退了半步,对着我深深弯腰,短发随着动作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敷衍,只有满心的真诚。
我看着她弯着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说真的,看着曾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丫头,对着自己郑重其事地鞠躬道谢,我的鼻尖竟然有些发酸。
我并不是觉得她长大了,而是感到有些陌生了。
我因为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一直被三个丫头当作是外人。
即便我一次次为她们涉险,这份 “外人” 的隔阂,似乎也从未真正消散。
我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
被人从楼上推下去,被七十八个黑衣人围攻,被白发男一拳砸在腹部。
我扛过了这些,咬着牙没掉过一滴泪。
可此刻看着林书冉这副客气又疏离的模样,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要往下掉。
林书冉直起身时,恰好瞥见我脸上的泪痕,瞬间慌了神。
她以为我是伤口疼得厉害,连忙伸手想按床头的呼叫铃,嘴里急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别……” 我哑着嗓子制止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没事……”
可眼泪却越流越凶,一点点滴在床上。
林书冉乱了阵脚,也顾不上什么分寸,连忙靠在我的床铺旁,将我拥入怀中。
她的怀抱很轻,却莫名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被她抱着的那一刻,我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彻底绷不住了,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抽噎起来。
我攥着她的衣角哭着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相信我……”
“明明早些相信我就是夏侯黎…… 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能感觉到她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你们为什么都不愿意去查?为什么……”
我趴在她肩头,哭得撕心裂肺。
那些穿越而来的茫然、被误解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我哽咽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真的穿越了啊!我真的是夏侯黎啊!”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荒谬,可这就是事实。
穿越过来后,我凭着记忆里的羁绊拼命想靠近她们,想保护她们,可换来的始终是若有似无的提防。
如果她们愿意早一点相信,如果她们愿意去查一查爷爷老房子里的痕迹,去问问村里的老人,这一切的危险或许都能避免。
林书冉的身体僵了一下,抱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动作笨拙却温柔。
病房里只剩下我的抽噎声和输液管 “滴答” 的声响,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暖不透此刻满心的寒凉。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
我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把我说的话忘了吧。”
“我有点无理取闹了......”
我别开视线,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已经亮透了,远处的云层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可我心里却依旧灰蒙蒙的。
刚才那些脱口而出的委屈和秘密,此刻想来只觉得荒谬又难堪。
她们本就有顾虑,我这样歇斯底里地哭诉,只会让她们更为难。
可林书冉抱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看来是吓到她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让她放宽心:“我已经没事了哦......”
“对不起!”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书冉打断。
感受着她由松变紧的拥抱。
我一时间竟愣了神。
“你,说什么?”
“对不起!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