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意站在院子中央,清冷的目光扫过这堆积如山的“年货”。冬日的寒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周身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决断力。她估算着时间,陈飞他们应该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陈飞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嗓音:“到了!就是这儿,动作都轻点儿!”
陈飞脸上的兴奋和急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身后的李二狗和另外两个心腹汉子也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飞哥,这……门怎么锁了?”李二狗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疑惑和一丝不安,“意姐不是让我们来取货吗?”
陈飞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紧闭的院门和不算太高的土墙,心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是意姐改变了主意?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亦或是……这是个圈套?他混迹黑市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刚才因为见到大批物资而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几分。
他抬手示意手下噤声,自己则凑近门缝,压低声音朝里面喊道:“意姐?意姐您在吗?”
院内,苏枝意早已听到外面声音,她神色不变。听到陈飞带着试探和紧张的呼唤,她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门外:“往后退一退。”
门外的陈飞几人闻言都是一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向后撤了几步,留出了门前的空间。
就在他们脚步刚站稳的瞬间,只见一道轻盈的身影如同燕子般从院内翩然掠出,单手在墙头一按,身姿矫健利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们面前,正是苏枝意。
陈飞几人还没从她这利落的身手中回过神来,就见苏枝意甚至没有整理一下因翻墙而略显凌乱的衣角,便径直走到那挂着黄铜锁的木门前。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普普通通的细铁丝,在锁孔里轻轻拨弄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巷口显得格外清晰。
那把在陈飞几人看来颇为结实的黄铜锁,应声弹开。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苏枝意随手取下锁,推开院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侧身让开,对着再次目瞪口呆的陈飞几人淡淡道:“进来清点吧。”
陈飞看着苏枝意那平静无波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根普通的铁丝,最后目光落在被轻易打开的门锁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心中那点因为门锁而产生的疑虑和警惕,瞬间被这手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江湖气息”的开锁技艺给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刻的认知——这位年轻的“意姐”,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不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压下,脸上重新堆起恭敬的神色,带着手下,走进了院子里。
陈飞几人晕乎乎地跟着苏枝意走进院子,当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年货”上时,刚刚被开锁一事短暂压下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比刚才在门外惊鸿一瞥时更为强烈!
近距离看着那一条条码放整齐的“大前门”、“牡丹”烟,一箱箱贴着红标的西凤酒、汾酒,闻着那诱人的烟酒香气混合着麦乳精的甜腻、野物的腥臊、水果的清新……李二狗和另外两个汉子眼睛都直了,呼吸粗重,几乎要扑上去摸一摸,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飞、飞哥……这……这都是真的啊!”一个汉子结结巴巴,声音都在发颤。
陈飞他还算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对苏枝意道:“意姐,您这……真是太够意思了!”
苏枝意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语气依旧平淡,带着催促:“抓紧时间验货,没问题就尽快运走。”
“是是是!”陈飞连连点头,赶紧对还在发愣的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清点!都给我仔细点!别毛手毛脚碰坏了意姐的东西!”
李二狗几人这才如梦初醒,如同饿狼扑食般,又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开始围着那堆物资忙碌起来,一边清点,一边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陈飞则没有参与清点,他快步走到苏枝意面前,从怀里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双手捧着,姿态恭敬地递到苏枝意面前,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讨好:“意姐,这是一万块,您过目。”
苏枝意目光在布包上扫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微微颔首:“放进我背包里。”她侧了侧身,露出背上那个半旧不新的背包。
陈飞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将那沉甸甸的布包塞进了苏枝意的背包里(在放入的瞬间,苏枝意意念一动,钱已转移进空间)。
钱货两清,苏枝意不再停留,转身便向院外走去。
陈飞见状,连忙跟上相送。
走到院门口,苏枝意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给小六留点粮食和人情。”她顿了顿,补充道,“走了,记得把门锁好。”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陈飞站在门口,望着苏枝意消失的方向,怔了片刻,随即了然。
他转身回到院子,对正在忙碌的李二狗吩咐道:“二狗,听见意姐的话没?挑两袋细粮,再……拿两只风干鸡,一条鱼,给小六这孩子单独放屋里显眼的地方。”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以后见到小六,对他好点,那是意姐罩着的人了。”
“明白,飞哥!”李二狗连忙应下。
陈飞看着满院的紧俏货,心头火热,再次催促:“动作再快点!咱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苏枝意回到停牛车的地方,发现温玲玲还没回来,她眉头微蹙。自己往返黑市据点用了差不多半小时,按理说温玲玲只是去买点肉,早该回来了。一种不妙的预感隐隐浮现。
她没有耽搁,立刻转身再次朝着肉联厂快步走去。还没靠近肉联厂正门,远远就看见侧门附近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喧哗声中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尖锐的咒骂。
苏枝意心中一动,加快脚步挤了过去。人群中央的景象让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只见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哭嚎着:“……丧良心的玩意儿啊!偷到俺们穷苦人头上了!这肉是俺们一家子勒紧裤腰带才买的年货啊!让你给偷了去,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天打雷劈的贼娃子!”
而温玲玲则被一个身材干瘦、面色凶狠的中年妇女死死抱住了左腿,动弹不得。她脸色煞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布包,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反复辩解:“我没有偷!这肉是我花钱买的!是我买的!你们放开我!”
那抱着她腿的妇女闻言,更是用力掐了她一把,尖声道:“放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来的钱买这么多肉?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儿,指不定是哪来的狐狸精!这肉就是俺娘的!大家都来看看啊,抓着小偷了!”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有人同情地看着温玲玲,也有人被老婆子声泪俱下的表演所迷惑,对着温玲玲指指点点。这个年代,人们对“小偷”深恶痛绝,尤其是偷“年货”这种关乎过年体面的事情,更容易激起公愤。
温玲玲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百口莫辩,又被限制了自由,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只会反复无力地重复:“我没偷……真的没偷……”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带着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她说没偷,就是没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