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刚彻底完工的卫生室就迎来了第一缕晨光,新铺的茅草顶衬着厚实的土坯墙,门口还挂了块用红漆写着“卫生室”的木牌,看着既规整又透着股踏实劲儿。
天刚亮,苏枝意就带着简单的药箱先到了卫生室,她刚把从公社卫生院领来的零散药材分类摆进土坯砌成的药架,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原来是张大妈领着自家小孙子来了,孩子昨儿夜里受了凉,一早起来就咳嗽不停,张大妈进门就笑着说:“苏知青,咱这卫生室可算像样了!”
苏枝意笑着应下,仔细给孩子量了体温、看了喉咙,又从药架上取了些止咳的草药包好,叮嘱了熬药的法子。
没一会儿,村里的王大爷也拄着拐杖过来,想拿点治腰腿酸痛的药膏,卫生室里渐渐就热闹了起来,满屋子都是村民的寒暄声和草药的淡淡清苦气。
蒋红梅也按要求来卫生室这边干活,她被安排着打扫院子、整理晾晒草药的竹匾,只是依旧没人和她搭话。
她低着头,手里的扫帚一下下扫着地,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卫生室里忙碌的苏枝意——看着苏枝意熟练地给村民问诊拿药,被大伙围着道谢,她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团子就蹲在卫生室门口的台阶上,一会儿警惕地看看四周,一会儿又跑进屋里蹭蹭苏枝意的腿,偶尔有村里的小孩想凑过来摸它,它也只是温顺地晃晃尾巴,半点银狼的锐气都没露。
有大娘瞧见了,笑着打趣:“苏知青这狗可真乖,还知道守着卫生室呢!”苏枝意只笑着点头,没多说团子的秘密。
临近晌午,李建国也过来了,他看着卫生室里有条不紊的模样,又瞅见门口排着队等着问诊的村民,欣慰地拍了拍门框,不错、不错。
这都是苏知青的功劳啊!”
话音刚落,屋里屋外的村民都跟着附和,苏枝意正给一位大婶递药,闻言抬头笑了笑,目光扫过门口认真“站岗”的团子,心里清楚,这卫生室能安稳落成,少不得一人一宠的这份默契与守护。
开春的风裹着几分暖意,吹绿了村口的柳树梢,也吹散了冬日的萧瑟。
这段时日,卫生室的门槛几乎被踏破,开春后流感多发,村里老人孩子扎堆来问诊,苏枝意和温玲玲俩人从早忙到晚,常常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倒是蒋红梅依旧闷头干活,除了必要的应答,从不多说一句,也算安分。
这天下午,卫生室刚送走一波拿药的村民,苏枝意正靠着门框揉酸胀的手腕,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喊声:“枝意!玲玲!看看我是谁!”
她俩抬头望去,就见盛婷婷肩上挎着一个大布包,手里还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网兜,大步流星地往这边冲,身后跟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军人,军绿色制服笔挺,眉眼透着股正气。
“婷婷!你可算回来了!”温玲玲笑着迎上去,盛婷婷直接把手里的网兜往她怀里一塞,又扭头拽过身后的军人,嗓门亮堂得全村都能听见:“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大哥盛延舟,我这次回来,是大哥特意请假专程送我来的!”
盛延舟无奈又温和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往前跨出一步,对着苏枝意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语气诚恳又带着敬意:“苏知青,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爷爷的病能转危为安,全靠你当时给婷婷的那粒安宫丸,大夫都说那是关键的救命药,家里人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这次我随婷婷过来,就是想当面跟你道声谢。”
苏枝意只是淡淡弯了弯唇角,没多言语,只朝盛延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举手之劳,不用特意道谢,人没事就好。”
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却也没让人觉得生分。
盛婷婷也没在意她的冷淡性子,几步凑到苏枝意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眶泛红却依旧大大咧咧地嚷嚷:“枝意你就是太客气!
我爷现在逢人就念叨你,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一堆京城特产,你可不许推辞!” 说着就把肩上的布包往苏枝意怀里塞,里面的点心匣子撞出清脆的声响。
俩人正说着,不远处的蒋红梅刚给草药竹匾翻完面,听到这番话,手里的竹耙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瞟了眼盛延舟身上笔挺的军装和那些精致的京城物件,又迅速低下头,攥紧了竹耙的木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团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绕着盛婷婷的网兜嗅了嗅,用意识跟苏枝意嘀咕“有甜点心的味道”,惹得苏枝意指尖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盛延舟看着这只通人性的小狗,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盛婷婷则拉着温玲玲的手,叽叽喳喳地扒拉网兜里的东西,卫生室门口的空地上,瞬间漾开一阵久违的热闹。
几人说笑着往后山的住处走,刚推开木栅栏院门,盛延舟的目光就被厨房外的晾绳勾住了——上面挂满了风干的野兔、山鸡,甚至还有半扇肥瘦相间的野猪肉,在开春的暖阳下泛着油亮光泽,衬得木屋小院多了几分踏实的烟火气,他不由得愣了愣,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
“这都是知意在山上打的,她身手可厉害着呢!”温玲玲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上前解释,还伸手拍了拍那截野猪肉,半开玩笑地冲盛延舟说,“盛大哥,你看看想吃哪块,今晚咱就给你露一手!”
“我不挑,你们定就好。”盛延舟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暗自诧异,没想到看着清冷的苏知青还有这般本事。
他话音刚落,盛婷婷就一阵风似的窜到晾绳下,指着最粗的那条猪腿,拽着温玲玲的胳膊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期待:“玲玲!我想吃火锅!好久没吃了,这猪腿炖汤底肯定香!”
温玲玲被她晃得没辙,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馋,行吧,今晚就给你安排火锅!”
一旁的苏枝意靠在木屋门框上,目光落在打打闹闹的两人身上,清冷的眉眼间难得染上几分柔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没出声却也没反驳。
团子则在几人脚边转悠,一会儿蹭蹭盛婷婷的裤腿,一会儿仰头盯着晾绳上的肉,用意识跟苏枝意嘀咕“肉香,想吃”,惹得苏枝意指尖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盛延舟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木屋,又看着眼前鲜活融洽的画面,原本紧绷的肩线也松了松,只觉得这后山小屋虽简陋,却比京都那些规整宅院多了份难得的自在温情。
厨房很快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温玲玲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毕竟苏枝意完全不会做饭,盛婷婷则在一旁帮忙择菜、洗肉,时不时还因为被溅到的热油惊呼一声,烟火气瞬间填满了小屋。
客厅里就只剩了盛延舟和苏枝意,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盛延舟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沉默,语气依旧带着几分郑重:“苏知青,还得再好好谢谢你那粒药,爷爷到现在还总念叨,说要是没那药,他这条老命怕是留不住了。”
苏枝意正低头摸着团子的脑袋,闻言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指尖还停留在团子蓬松的毛发上,语气没什么波澜:“不过是碰巧有药,不值当一直挂在心上。”
盛延舟却没就此打住,他往前坐了坐,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十足的敬意:“我听婷婷说,那药是你自己留的?
那安宫丸在京城都算稀罕物,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到,你这药……”
苏枝意正低头摸着团子的脑袋,闻言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指尖还停留在团子蓬松的毛发上,语气没什么波澜:“不过是一剂应急的药,不值当一直挂在心上。”
盛延舟却没就此打住,他往前坐了坐,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十足的敬意:“我听婷婷说,那安宫丸是你自己配的?
这药的方子本就难得,配伍和炮制更是讲究,就连京城的老中医都不敢轻易自制,你竟有这般本事。”
话落,苏枝意指尖顿了顿,眉眼间没什么多余情绪,只淡淡应了句:“略懂些古法配置,碰巧能配出来罢了。”
她没多解释自己的师承或秘方,语气里透着一股疏离的分寸感。
团子像是察觉到对话的氛围,抬头冲盛延舟低低“呜”了一声,还往苏枝意脚边挪了挪,用身子蹭她的腿,像是在护着自家主人。
盛延舟听完更是肃然起敬,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苏枝意面前:“这是家里的一点心意,不算诊金,只是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望你别推辞。”
苏枝意却没接,只是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不必如此,你收回去吧。”
清冷的眉眼间没半点动摇,盛延舟见状也不好再强求,只能把信封又揣了回去,客厅里短暂恢复了安静,只有厨房的烟火声和团子偶尔的轻哼,冲淡了几分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