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撞飞的瘦子修士,像个破口袋一样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仙师,怎么会死在一个凡人小子手里。
这一下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剩下的那名血煞盟修士,看着陈平,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祭出一面小盾,护在身前,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黑煞的攻势也为之一缓,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陈平,一刀逼退柳婧,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凡人!”
陈平没有回答他。他胸膛里气血翻腾,刚才那一下贴山靠,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还悄悄动用了一丝灵力加持。虽然一击建功,但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他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柳婧,心里清楚,必须先解决掉那个落单的家伙,他和柳婧才有一线生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再次朝着那名持盾的修士冲了过去。
那修士见他冲来,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催动盾牌,一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符箓,就要激发。
陈平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左手猛地一挥,一道早已准备好的藤蔓,如同绿色的毒蛇,从那修士脚下的石缝中猛然窜出,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脚踝。
缠绕术!
那修士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
就是现在!
陈平的身影已经欺近,他手中的砍刀,在昏暗的洞口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这是他向铁匠铺定制的刀,淬火三次,开了血槽,锋利无比。他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刀法,这一刀,只是山里人砍柴时最朴实、最直接的劈砍。
但这一刀,灌注了他全身的力气,和他对活下去的全部渴望。
“噗嗤!”
那修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头颅便冲天而起,脖颈处鲜血喷涌如泉。
电光石火之间,连杀两人!
山洞前,只剩下黑煞和陈平、柳婧三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安静得可怕。
黑煞的眼睛红了。他没想到,一次十拿九稳的截杀,竟然折损了两名手下,而且都是死在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手里。
“小杂种!我杀了你!”黑煞彻底暴怒了。他舍弃了柳婧,转而将全部的怒火都倾泻向陈平。
鬼头大刀上黑气大盛,化作数道凌厉的刀芒,铺天盖地地朝着陈平斩来。
柳婧脸色一变,急忙挺剑来救,却被黑煞反手一刀逼开,她伤势未愈,灵力不济,根本无法正面抗衡盛怒之下的炼气后期修士。
眼看刀芒及体,陈平避无可避。
他心中一片空明,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他将体内仅剩的全部灵力,都灌注到了双腿之上。
在刀芒及体的前一刹那,他双腿猛地蹬地,整个人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迎着刀芒的缝隙,向前冲去!
“嗤啦!”
几道刀芒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他的胳膊和后背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传来,陈平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冲势,成功突入到了黑煞的怀里!
近身!
他再一次选择了近身肉搏!
黑煞大惊失色。他修炼的是大开大合的刀法,最忌惮被人近身。他想抽刀回防,却已经来不及。
陈平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扔掉了手中的砍刀,用那只受伤的左手,死死地抱住了黑煞持刀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同时,他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
一块通体漆黑、光滑圆润的石头。
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将黑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黑煞的太阳穴。
没有灵力,没有法术,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攻击。
“砰!”
一声闷响,像是砸破了一个熟透的西瓜。
黑煞的身体僵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从暴怒、惊愕,最终定格在了一片茫然和不可置信。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了一口混着脑浆的血沫。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陈平也脱力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柳婧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炼气一层的少年,用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硬生生地砸死了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
这……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她看着陈平,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所有评价,可能都错了。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心性坚韧的璞玉,他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一旦被逼入绝境,就会露出他那足以撕碎一切的獠牙。
“你……没事吧?”柳婧走上前,声音有些干涩。
“死不了。”陈平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石头,石头上沾染了血污,但那股温润的感觉,却依旧清晰。
他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柳婧不再多言,立刻上前为他处理伤口。她的伤药比陈平的草药好得多,敷上去之后,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
两人不敢在此地久留,简单收拾了一下战场,将三名血煞盟修士的储物袋都收了起来,便连夜离开了这个山洞。
有了这次教训,两人变得更加小心。一路上,陈平负责探路和警戒,柳婧则抓紧时间恢复。她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寻常修士再也奈何不了她。
五天后,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云梦泽的范围,回到了青阳镇。
镇口的渡头,两人临别。
“我要回宗门复命了。”柳婧看着陈平,神情复杂,“李县尉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这三个储物袋里的东西,你都拿着,算是你这次的报酬。”
她将那三个储物袋都推给了陈平。
陈平没有客气,这次他九死一生,拿这些东西心安理得。
“青竹坊市,你若是要去,万事小心。那里比云梦泽里,人心更险恶。”柳婧又叮嘱了一句。
“我明白。”陈平点头。
柳婧沉默片刻,忽然又道:“陈平,你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在山野之中。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筑基,可持此物,来清风观寻我。”
她递给陈平一枚小巧的青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柳”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谢礼,而是一种承诺了。
陈平郑重地接过玉佩,收入怀中。“多谢仙子。”
柳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踏上一叶扁舟,很快便消失在了河道的尽头。
陈平在渡口站了许久,才转身向镇里走去。
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他需要清点一下这次的收获,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关上房门,他将三个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零零碎碎的丹药、符箓、法器,还有一百多块亮晶晶的下品灵石。对一个炼气期散修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黑煞的鬼头大刀是件不错的中品法器,可惜太过招摇,他不能用。倒是那两个倒霉蛋的飞剑和法盾,都是下品法器,正好能用。
他将有用的东西分门别类收好,又将那三个储物袋用灵力抹去了神识印记,这才松了口气。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十几天经历的事情,比他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从一个懵懂的山村少年,到如今手上沾了三条人命,他的心境,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神完气足,身上的伤口也基本愈合了。他去百草堂见了钱掌柜,钱掌柜看到他,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拉着他问东问西,还告诉他,前几日县尉衙门忽然撤销了对他的通缉,听说是县尉大人亲自下的令。
陈平心下了然,知道是柳婧兑现了承诺。
他没有在镇上多留,买了大包小包的年货,便雇了辆牛车,往青山村赶去。
离家半月,他归心似箭。
然而,当他回到熟悉的村口时,却发现村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几个妇人聚在大槐树下窃窃私语,看到他回来,都像见了鬼一样,纷纷避开。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往家走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蛮横的叫骂声。
“陈老实!我再问你一遍,你儿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了横财,连祖宗都不要了?”
是村长王瘸子的声音。
陈平推开院门,只见王瘸子正带着几个村里的闲汉,堵在他家门口。他爹陈老实拿着一把锄头,满脸怒气地护在门前,娘亲李氏和小草则躲在屋里,吓得瑟瑟发抖。
“我儿子去镇上给药铺当学徒了,过年就回来!”陈老实梗着脖子喊道。
“学徒?骗鬼呢!”王瘸子冷笑,“当学徒能让你家又是精米又是新衣?我看他是被山里的妖怪迷了心窍,发了不义之财!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按村规,把你们一家都赶出青山村!”
陈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王村长,好大的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