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在多宝楼休整了两日,在海量的丹药和苏清颜亲自提供的灵液滋养下,他亏损的神识与灵力不仅尽数恢复,修为更是精进了一丝,隐隐有了触摸到炼气七层中期的迹象。
那截被救活的木龙根,则被苏清颜当成了稀世珍宝,安置在静心阁顶楼的温室之中,用最顶级的阵法和灵泉小心翼翼地供养着。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脸上时常会露出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神情,像一个狂热的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这两日,孙掌柜几乎成了陈平的专职仆役。他将陈平的洞府又重新修葺了一遍,不仅扩大了聚灵阵的范围,还专门从总号调来了一套二阶上品的炼丹炉和全套的玉制工具,生怕慢待了这位能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陈平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孙掌柜送来的另一件东西——多宝楼内部的情报玉简。
这枚玉简,记录了天罗城乃至整个越州,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重要人物的生平喜好、以及近期发生的一些不为外人道的秘闻。
陈平将自己关在洞府里,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玉简中的信息全部记在心里。他像一个饥饿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试图从这纷繁复杂的信息中,勾勒出一条能让自己安全走下去的路。
他重点关注的,自然是丹师盟。
丹师盟,作为越州丹道界的泰山北斗,其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盟主姚千里,金丹中期的修为,一手“丹火化龙”之术出神入化,是整个越州都排得上号的四阶炼丹宗师。其下设三位长老,皆是金丹初期的大修士。
而那个屡次与他作对的药不然,正是盟主姚千里的独孙。
药不然此人,天赋极高,不过三十岁便已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更是被誉为丹师盟百年不遇的炼丹奇才,有望在五十岁前冲击三阶炼丹大师。但也正因如此,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在丹师盟内部,仗着爷爷的宠爱,行事向来肆无忌惮。
上次魏三被打脸,药不然虽然因为苏清颜的出面而隐忍下来,但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一个被宠坏了的二世祖,却是最难缠的毒蛇。”陈平放下玉简,心中有了计较。对付这种人,要么一棍子打死,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要么,就得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再也不敢生出半点报复的念头。
他原以为,在多宝楼的庇护下,自己可以安稳地修炼一段时间。
但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日,孙掌柜又一次行色匆匆地找到了他,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神色。
“陈大师,丹师盟那边,有动静了。”
“哦?他们又想做什么?”陈平正在侍弄一株新得的“冰晶兰”,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们……他们要举办‘丹王大会’。”孙掌柜的语气有些复杂。
“丹王大会?”
“是。”孙掌柜解释道,“这是丹师盟每十年举办一次的盛会,广邀天下炼丹师齐聚天罗城,比试丹道,角逐‘丹王’的称号。以往,这大会只允许二阶以上的正式炼丹师参加。但这一次,他们却临时改了规矩。”
孙掌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们增设了一个‘新人王’的比试,指名道姓,邀请您参加。”
陈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半分意外。
来了。
他知道,这是药不然的阳谋。
“比试的题目和规则,也一并公布了。”孙掌柜的脸色愈发难看,“题目是……炼制二阶中品丹药,‘离火归元丹’。”
离火归元丹,陈平在白素的典籍中看到过。此丹以一种名为“离火精魄”的火属性材料为主药,药性狂暴无比,炼制时对控火之术的要求高到了极致。这本就是丹师盟火系丹方中的翘楚,外人极难掌握其精髓。
“而规则……”孙掌柜的声音都有些发苦,“规则是,比试分为三轮。第一轮,处理药材;第二轮,提炼药液;第三轮,凝丹。每一轮都会由丹师盟的长老和特邀的几位散修名宿共同评分。总分最高者,为‘新人王’。而最关键的是,此次‘新人王’的彩头。”
“彩头是什么?”
“彩头是……一颗‘筑基丹’!”
筑基丹!
这三个字,足以让任何一个炼气期修士为之疯狂。
“但是,”孙掌-柜话锋一转,脸上满是忧色,“对应的赌注也同样惊人。所有参赛者,都必须立下心魔大誓。败者,不仅要将自己所有的丹方和炼丹心得双手奉上,还必须……当众自废一臂,终生不得再踏入丹道半步!”
好狠的赌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比试了,这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
孙掌柜看着陈平,忧心忡忡地说道:“陈大师,这摆明了就是药不然为您设下的一个局!他知道您在草木处理上有绝活,所以将比试分成了三轮,就算您第一轮领先,但在他最擅长的控火和凝丹上,他有绝对的信心反超。而且,评判权完全掌握在他们自己人手里。您若是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啊!依我看,咱们不如不理会,有苏管事和多宝楼在,他们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陈平听完,却只是笑了笑。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散修坊里那些为了一块灵石、一粒丹药而奔波劳碌的身影,忽然开口问道:“孙掌柜,你觉得,一只绵羊,要如何才能在狼群里活下去?”
孙掌柜一愣,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下意识地答道:“要么……找个强大的主人庇护?”
“庇护,终究是别人的。”陈平摇了摇头,“主人高兴了,赏你一口草吃。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把你宰了过冬。终究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里。”
他转过身,看着孙掌柜,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所以,绵羊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自己变成一只,比狼更凶、更狠的狼。让所有的狼都知道,这只羊,不好惹,吃了,会崩掉满嘴的牙。”
孙掌柜听得心头剧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帮我回复丹师盟。”陈平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这个‘新人王’,我当定了。”
“陈大师,三思啊!”
“不必多言。”陈平摆了摆手,“另外,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他递给孙掌柜一张清单,上面写着数十种材料,大多都是些不起眼的矿石、兽骨,以及一些用来布置阵法的辅料。
孙掌柜接过清单,满腹疑虑,却也不敢再劝,只能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五天,陈平没有再碰丹炉,也没有再处理灵草。
他将自己关在洞府的静室之中,身前摆放着那张清单上的所有材料。
他要做一件事情——炼器。
他不懂炼器,但他有《紫霄神雷诀》的感悟,有对“生”与“灭”的独特理解,还有那块神秘的黑石。
他将那柄缴获来的、黑水帮大当家的鬼头大刀拿了出来。此刀材质是百炼精钢,坚固无比。
他没有用地火,而是直接引动了丹田内的紫霄神雷之力。
一缕缕青紫色的雷霆,如同最细密的刻刀,开始在那宽厚的刀身上,刻画起玄奥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来自任何典籍,而是他观摩黑石道纹,结合“惊蛰”断剑剑意,以及《五雷正法残篇》的理论,自己推演出来的。
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生”与“灭”的双重奥妙。
这个过程,比炼丹还要耗费心神。他常常是刻画一个符文,就要耗尽全部的神识和雷力,然后立刻打坐恢复。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
当最后一笔符文完成时,那柄原本煞气冲天的鬼头大刀,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刀身依旧宽厚,但上面却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细密的、流淌着青紫色光华的纹路。原本狰狞的鬼头刀柄,被他削去,换上了一截由千年雷击木制成的朴实刀柄。
整把刀,不再有丝毫煞气,反而散发着一股厚重、古朴、隐而不发的气息。仿佛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一旦苏醒,便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陈平给它取了个名字——“春雷”。
一念春雷生,一念万物寂。
做完这一切,陈平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着手中的“春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丹王大会,新人王之战,如期而至。
举办的地点,就在丹师盟总堂门前的巨大广场上。这里比临江城的中央广场还要宏伟,足以容纳数万修士。
广场中央,早已搭建起了一座白玉高台。高台之上,并排摆放着十座顶级的三阶丹炉,每一座都价值不菲。
丹师盟盟主姚千里,亲自坐镇高台正中。他身旁,是丹师盟的几位金丹长老,以及天罗城各大势力的代表。多宝楼的苏清颜,赫然也在其中。
她的脸色,依旧清冷,只是看向陈平将要站立的那个位置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药不然今日穿着一身金色的丹师袍,长发高束,意气风发。他站在属于自己的丹炉前,享受着台下无数修士的欢呼与崇拜,目光扫过陈平空着的那个位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被碾压成渣,跪地求饶的模样了。
“时辰已到,新人王比试,现在开始!”
随着司仪一声高喊,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广场的入口处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哎呀,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没迟到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少年,背着一把用破布包裹着的、看不出形状的巨大兵器,正打着哈欠,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向着高台走来。
正是陈平。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漆的瓦罐。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这对“奇葩”的兄妹组合。
药不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而高台之上,苏清颜在看到那个瓦罐时,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