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街角,气氛凝固如冰。
“三!”
锦衣青年捂着肚子,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扭曲,却更添了几分狰狞。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已经左右散开,灵力在掌心吞吐,封死了陈平所有退路。
周围的修士越退越远,生怕被殃及池鱼。在他们看来,这个炼气四层的外来散修,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丹师盟的威势,在天罗城根深蒂固,而药不然的蛮横,更是人尽皆知。
“二!”锦衣青年的声音提高八度,充满了不耐烦的催促。
陈平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他那被厚布包裹的九环大刀斜背在身后,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看起来毫无防备。
他确实不想在坊市动手。天罗城有城卫,一旦闹大,引来筑基期的城卫军,无论对错,他一个无根无底的散修都会很麻烦。但麻烦,不代表畏惧。
“一!找死!”
锦衣青年见陈平毫无反应,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怒吼一声,强忍着腹部剧痛,双手掐诀,一团人头大小的赤红色火球凭空出现,带着灼热的气浪,直轰陈平胸口。
这是二阶下品法术“爆炎术”,以他炼气六层的修为全力施展,足以将一块巨石炸成碎块。他已经动了杀心。
就在火球离体的瞬间,一直静立不动的陈平,动了。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甚至没有去看那颗呼啸而来的火球。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就像在弹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尘。
一粒比米粒还小的草籽,从他指尖弹出。那草籽呈青紫色,毫不起眼,离体之后,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只是悄无声息地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轨迹。
它的目标,不是那颗声势骇人的火球,而是正在施法的锦衣青年。
草籽的速度,快得超出了炼气期修士的反应极限。
“噗!”
一声轻响,几乎被火球的呼啸声所掩盖。
那粒草籽,精准无误地没入了锦衣青年正在掐诀的右手手腕,“内关穴”的位置。
下一刻,诡异绝伦的景象发生了。
那颗已经飞到陈平面前三尺,即将爆开的“爆炎术”火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能量,在空中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竟“啵”的一声,化作漫天火星,消散于无形。
施法的锦衣青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双眼却瞪得滚圆,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茫然。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一根纤细无比的青紫色嫩芽,正从他手腕的皮肤下钻了出来,仿佛一根活着的绣花针。嫩芽迎风而长,转瞬间便抽出两片细叶,轻轻摇曳,充满了妖异的生机。
一股钻心的麻痒与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并迅速沿着经脉向上蔓延。他感觉自己的整条右臂,灵力在一瞬间被彻底禁锢、搅乱,变得比凡人的手臂还要无力。
“啊……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锦衣青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疯狂地用左手去抓、去挠,却只能在那根诡异的嫩芽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根本无法将其拔出。
另外两个正要合围上来的跟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停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陈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弹指之间,废掉一名炼气六层修士的法术,还在他体内种下了一根草?
这是什么妖法?!
周围的修士们,更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之前陈平让锦衣青年“自己撞上来”只是巧妙,那现在这一手,就是绝对的恐怖了。没有剧烈的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的法术光效,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弹指,便让一个炼气六层修士失去了战斗力。
这份对灵力的精准控制,这份诡异莫测的手段,哪里是一个炼气四层修士能拥有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我做了什么?!”锦衣青年一边惨叫,一边色厉内荏地吼道。
陈平收回手指,双手重新负于身后,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给你的手腕,松松土,让它透透气。”
这份从容,这份淡漠,与锦衣青年的狼狈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快!快去禀报药公子!”锦衣青年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靠山,对一个吓傻的跟班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带着威严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
“不必了。药不然的脸,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拿来丢的。”
话音落下,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只见一个身穿淡蓝色宫装长裙的女子,缓步走来。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容貌秀美,气质清冷,一双凤眸顾盼间自有一股威势。更让人心惊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远超炼气范畴,赫然是一位筑基期修士。
在她身后,孙掌柜正满头大汗地跟着,看到场中的情景,尤其是看到陈平安然无恙,而锦衣青年手腕上长草的惨状时,他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苏……苏管事!”那两个跟班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白,结结巴巴地叫道。
来人正是多宝楼在南城的总管事,筑基初期修士,苏清颜。
苏清颜没有理会那几个喽啰,她的目光落在陈平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彩。她自然看得出,陈平那一手的玄妙。那不是简单的木系法术,其中蕴含的生机与毁灭之力,连她都感到有些心惊。
她再看向那锦衣青年,秀眉微蹙:“魏三,你倒是长本事了,敢在散修坊公然对多宝楼的客卿动手。”
“客卿?”魏三和他的同伴都愣住了。眼前这个炼气四层的穷酸散修,是多宝楼的客卿?
“苏管事,误会,这是个误会!”魏三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有丝毫嚣张,连忙辩解,“我不知道他是贵楼的客卿啊!是他先……”
“闭嘴。”苏清颜冷冷地打断他,“我亲眼看到你先出手,意图伤人。按照天罗城的规矩,城卫可废你修为,将你逐出城去。”
魏三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苏清颜不再看他,转而对陈平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陈道友,让你受惊了。此事是多宝楼招待不周,未能提前为你扫清障碍。”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没有筑基修士对炼气修士的倨傲。
陈平心中念头急转,他知道,自己展露的这一手,已经引起了多宝楼更高层面的注意。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他拱了拱手,平静道:“苏管事客气了。只是几只苍蝇嗡嗡叫,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这话一出,魏三几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苏清颜闻言,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欣赏陈平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她转头对一旁的孙掌柜道:“孙管事,带我们多宝楼的贵客回去。另外,把这几个东西,扔到丹师盟的门口去,告诉药不然,管好他的狗。再有下次,就不是长草这么简单了。”
“是!是!”孙掌柜如蒙大赦,连忙应下。
苏清颜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出两步,她又停下,回头对陈平道:“陈道友,三日后,请来多宝楼总号一叙。楼里有一样东西,或许需要道友出手相助。若事成,多宝楼可保你在天罗城内,再无宵小敢扰。”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来自天罗城三大商行之一的筑基期管事的郑重承诺。
陈平知道,这才是她今日现身的真正目的。前面的敲打魏三,不过是顺手为之的示好。
他看着苏清颜清丽而认真的脸庞,心中明白,这既是多宝楼的橄榄枝,也是一次考验。若他接不住,今日展露的价值便会大打折扣;若他接住了,便能真正在天罗城站稳脚跟。
他想起了那笔刚刚到手的巨额灵石,想起了洞府中那块日益玄奥的黑色卵石,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等待他回去的家人。
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来为他争取成长的时间。
“好。”陈平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苏清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如冰雪初融。她再次对陈平颔首示意,便身形一晃,消失在街道尽头。
直到苏清颜走后,孙掌柜才敢上前,他看着陈平,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敬畏,有庆幸,还有一丝后怕。
“陈……陈大师,咱们……回去吧?”
陈平看了一眼那还在地上哀嚎的魏三,手腕上的嫩芽依旧翠绿。他知道,自己这一手,已经在天罗城南城,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说。
他点了点头,跟着孙掌柜,在周围无数道敬畏、好奇、探究的目光中,缓步离去。
他知道,三日后的多宝楼之行,将真正决定他在这座修仙巨城的未来。而那所谓的“需要相助之物”,恐怕就是孙掌柜曾无意中提过,连多宝楼的炼丹大师都束手无策的东西。
挑战,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