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厨房的窗户对着后院,虽然装有铁栅,但或许……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潮湿的墙角。
午后,雾气散去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约定的检查时间快到了,院落外隐约传来了人声和脚步声,似乎不止一队人马。
谢知衡站在堂屋的窗后,透过玻璃的反光,紧张地观察着院门的方向。老潘如临大敌地守在门后。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从不远处响起,紧接着是嘈杂的呼喊声和急促的奔跑声!似乎隔壁街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着火了!快救火!”隐约的呼喊声随风飘来。
几乎是同时,谢知衡听到院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陌生的、带着焦急的男声:“开门!快开门!隔壁街杂物堆起火了,风向朝这边,快检查一下你们院里的线路和易燃物!快!”
老潘显然没料到这种突发状况,隔着门板解释着什么,语气有些慌乱。
就是现在!
谢知衡不再犹豫,她像一只灵巧的猫,迅速闪身进入厨房。她早已观察过,厨房角落有一个闲置的旧橱柜,挪开它,后面是墙壁上一个老旧的、用于检查水管阀门的活动小挡板,只有巴掌大小,平时被橱柜挡住。
这是她前几天“帮忙”整理厨房时偶然发现的唯一一个结构上的微小缺陷。
挡板本身很结实,但周围的灰浆似乎有些风化。
她用力抠挖着挡板边缘的砖缝,指甲瞬间传来撕裂的痛感,但她顾不上了。
泥土和碎屑簌簌落下。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人开始用力拍打院门,伴随着老潘提高了音量的阻拦声。
终于,挡板边缘松动了一些!
她用力一撬,挡板被她卸了下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只手伸入的洞口!
她迅速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的硬物——那是她之前偷偷藏起的一枚实验室用的、刻有编号的小小金属标签,边缘锋利。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属片塞进洞口深处的砖缝里,只留下一个极不起眼的尖角露在外面。这是一个标记,一个给可能存在的接应者的信号,指向院落最薄弱的这个点位!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挡板虚掩回去,挪回橱柜,清理掉地上的痕迹。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似乎被强行撞开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涌入院子!
“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有重要……”老潘的声音被淹没。
谢知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脸上换上带着点受惊的表情,走出厨房。
院子里闯入了四五个穿着旧军装的年轻人,气势汹汹,正在四处张望。老潘被两个人拦在一边,脸色铁青。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看到从堂屋走出的谢知衡,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看似空寂的院子里还有这样一个清丽苍白的少女。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谢知衡问,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那领头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小姑娘,别怕,我们是来检查防火的。隔壁着火了,还好没人受伤,但你们这院子老旧,得看看有没有隐患。”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分散检查。
谢知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有人走向厨房方向,有人走向后院。
她必须利用这混乱!
她故意走向那个领头的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同志,我……我有点害怕,我哥哥不在家……”她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可能存在的、观察着这一切的外部接应者创造机会。
混乱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后院墙头,有一瞬间掠过了一个极快的身影,像鸟雀,又像是错觉。
检查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并未发现什么真正的隐患。那群年轻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老潘。老潘脸色难看地清理着院子。
院门重新被锁上。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谢知衡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傍晚,陈铮回来了。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先将老潘叫到一旁,低声询问了许久,目光却一次次扫过谢知衡。
谢知衡坐在堂屋,捧着水杯,指尖冰凉。
她在赌,赌陈铮会认为这完全是一场意外,赌他不会发现她那个微小的动作。
陈铮最终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他没有问下午的具体情况,只是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他的手指冰冷,力道却很合适,没有让她疼痛。
“今天,吓到了?”他低声问,眼神如同深渊,试图攫取她每一丝细微的情绪。
谢知衡迎着他的目光,眼底迅速蒙上一层水汽,不是伪装,而是劫后余生的真实反应混合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嗯。”她声音带有一丝丝的哽咽,“那些人,突然闯进来……”
她的恐惧和委屈似乎取悦了他,也或许是他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任何心虚和算计。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拇指有些粗糙地擦过她的下唇,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没事了。”他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但眼神依旧锐利,“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他转身去处理院门的锁,似乎考虑要加强防护。
谢知衡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的几天,院落的气氛重新变得紧绷,甚至比之前更加压抑。
陈铮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即使出门,也会很快回来。
他加固了院门的锁,甚至亲自检查了围墙的每一处,包括谢知衡动过手脚的那个角落。
幸运的是,那个被虚掩回去的挡板并未引起他的注意,或许是因为位置太过隐蔽,也或许是他不认为谢知衡有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手脚。
老潘变得更加沉默,送东西时几乎目不斜视,放下即走。
谢知衡的心始终悬着。她不知道自己的信号是否被接收到,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在外策应,更不知道下一次机会何时才会到来。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秋意愈发深沉,空气中已经能嗅到初冬的凛冽气息。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转机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天,老潘送来的报纸里,夹带着一封给陈铮的信。
陈铮拆开看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信锁起来,而是烦躁地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随后便出门了,直到深夜才回来,身上带着浓重的烟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没有开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声沉重。
谢知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黑暗中,心脏狂跳。
发生了什么?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陈铮的反应不同寻常。这或许意味着,外界的压力,正在升级,甚至可能影响到了他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