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暴雨依然在下，像是不把这个世界淹没誓不罢休。
经开区那座废弃的小学教学楼，此刻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洪水已经淹没到了三层，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家具、木板，偶尔还有肿胀的死猪尸体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咚咚”声。
方东望靠在六楼顶层的女儿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西装早就成了破布条，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左腿更是被水里的钢筋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此刻只能用撕下来的衬衫袖子简单包扎着。
“局长……给。”
林克哆哆嗦嗦地递过来半块被水泡得发胀的压缩饼干。这胖子比方东望还惨，眼镜丢了一只镜片，像个独眼龙。
“你吃吧，我不饿。”方东望摇摇头，把饼干推回去。
楼顶上，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二十几个没来得及撤离的工人和附近的老乡。大家挤在一起，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孩子的哭声、女人的抽泣声，被暴雨声掩盖得断断续续。
“局长，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林克咬了一口饼干，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我还没娶媳妇呢，我买的那个奥特曼也没保佑我……”
“闭嘴。”方东望闭着眼，眉头紧锁，“死不了。”
他在听。
【技能：望气·听风（环境增强版）】
在这漆黑的雨夜里，视觉已经失去了作用。只有听觉，成为了他唯一的雷达。
风声、雨声、水流声……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方东望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不协调的声音。
“叮……叮……叮……”
那是金属敲击混凝土的声音。很轻，很有节奏，来自水下。
不对劲。
洪水虽然猛，但那是浑厚的力量。这种尖锐的敲击声，明显是人为的！
声音的来源……是这栋楼的地基！
方东望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寒芒。
“林克，把大家都叫起来！往中间靠！快！”方东望压低声音吼道。
“咋了？”
“水里有人。”方东望拔出别在腰间的半截钢管，那是他在工地上捡的武器，“有人在凿楼！”
“什……什么？！”林克吓得饼干都掉了，“这水里……有鬼？”
“不是鬼，是比鬼还毒的人。”
方东望趴在女儿墙边，探出头去。
借着一道闪电的光芒，他看到浑浊的水面上，隐约有几个黑色的影子在浮动。他们穿着黑色的潜水服，戴着呼吸面罩，像是一群从地狱爬上来的水鬼。
而在水下，几个“水鬼”正拿着大功率的水下风镐，对着教学楼的承重柱疯狂作业。
这就是周家的后手。
哪怕淹不死方东望，也要制造一起“房屋倒塌”的意外，让他彻底闭嘴。周道明这是要斩草除根！
【系统警告：检测到强烈的杀意！坎水煞气实体化！】
“找死！”
方东望怒从心头起。
“林克！去那边找找，有没有砖头、钢筋，只要是重的东西，都给我搬过来！”
“局长，那是潜水员啊！咱们扔砖头有用吗？”
“没用也得扔！哪怕是砸，也要把他们砸晕！”
就在这时，水下的风镐声突然停了。
紧接着，几道钩锁“嗖”地一声射了上来，死死地扣住了六楼的栏杆。
那些“水鬼”，开始攀爬了！
他们不想等楼塌，他们要上来直接动手！
“啊！有人上来了！”一个女工尖叫起来，指着栏杆外露出的一个黑色脑袋。
那个“水鬼”动作极快，单手一撑就翻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砰！”
还没等他站稳，一根钢管就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了他的头盔上。
方东望出手了。
这一棍子，夹杂着【官气】的威慑和满腔的怒火，直接把那人的潜水镜砸了个粉碎。
“唔！”那个杀手闷哼一声，捂着脸倒退几步。
但更多的钩锁射了上来。足足有七八个杀手，像黑色的蜘蛛一样爬满了墙壁。
“男的都站出来！拿砖头砸！”方东望大吼一声，一脚踹飞了第二个翻上来的杀手，“保护女人和孩子！”
楼顶上瞬间乱成一团。
工人们虽然害怕，但在方东望的带领下，为了活命也爆发出了血性。砖头、木板、甚至是鞋子，雨点般地往下砸。
但这群杀手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身手矫健，而且手里有刀。
“噗嗤！”
一名工人被划伤了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雨水。
方东望此时正被三个杀手围攻。他虽然有系统加持，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毕竟不是武林高手，再加上腿上有伤，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局长！小心！”林克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扑过来，用自己肥胖的身体挡住了一把刺向方东望后背的匕首。
“嘶啦——”
匕首划破了林克的衣服，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克！”方东望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突突突突——”
那是直升机旋翼撕裂空气的声音！
一束刺眼的强光探照灯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楼顶照得如同白昼。那些正准备痛下杀手的“水鬼”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用手遮挡。
“谁敢动他？！”
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女声，霸气地在夜空中回荡。
一架印着“沈氏集团”标志的重型民用直升机，冒着狂风暴雨，极其惊险地悬停在楼顶上方不足十米的地方。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身影并没有索降，而是直接扔下了一个巨大的网兜。
“哗啦！”
网兜准确地砸在几个杀手身上，里面装的不是物资，而是一堆沉重的铁链和……高压防暴电击枪！
紧接着，几名全副武装的保镖顺着绳索滑了下来。他们没有废话，手中的电击枪直接开火。
“滋滋滋——”
蓝色的电弧在雨水中跳跃。
那几个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地倒在了积水中。
方东望喘着粗气，抬头看向直升机。
在那个摇晃的舱门口，沈若云没戴耳麦，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她死死地抓着扶手，看着下面的方东望，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直升机因为风太大无法降落，只能抛下一个防水箱。
方东望接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急救药品、卫星电话，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下的：
“活着。等我。”
简单的四个字，让方东望那颗在冰水中泡了太久的心，瞬间感到了一股暖流。
“局长……那是嫂子吗？太……太帅了……”林克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八卦。
“闭嘴，包扎伤口。”方东望把药品扔给工人，眼神却依然凝重。
危机解除了吗？
并没有。
虽然杀手被制服了，虽然有了物资，但洪水依然在涨。
方东望走到女儿墙边，看着下方翻滚的水面。
雨明明已经变小了，上游的洪峰也应该过去了，为什么这水位不仅没退，反而还在缓慢上涨？
而且，水流的方向……不对。
方东望开启【望气之眼】，死死盯着水流的纹路。
正常洪水应该是自上而下，奔流向东。但这周围的水，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回旋”状态。就像是……下游被堵住了，或者是上游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顶着它，不让它排走。
“是回水。”方东望猛地反应过来。
他看向卫星地图。在经开区的上游，除了响水河水库，还有一条支流。那条支流平时水量很小，流经周家的祖坟山和那片私人园林。
此时此刻，那里的气场呈现出一种猩红色的阻滞感。
“周家私坝……”方东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周家为了保护那片所谓的“风水宝地”，在支流上私自修建了一座景观坝。现在，这座坝拦住了回流的洪水，导致经开区的积水排不出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水坑！
如果不炸掉那座私坝，这水十天半个月都退不下去。到时候，经开区的设备全毁了，泡在水里的尸体也会引发瘟疫。
“林克。”方东望转过身，看着正在被包扎的胖子，“还能动吗？”
“只要腿没断，就能动！”林克咬着牙站起来。
“好。”方东望指着刚才“水鬼”留下的那艘还在水面飘荡的冲锋舟，“你会开船吗？”
“以前在公园里开过鸭子船……”
“那就够了。”方东望捡起一把杀手留下的匕首，别在腰间，“咱们不撤了。咱们逆流而上。”
“去哪？”
“去周家祖坟。”方东望眼中的杀气比这洪水还要冰冷。
“去把那座该死的私坝，给老子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