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被江南六月的暖阳彻底驱散,如同浸了水的素绡,轻柔地缠绕着远处起伏的丘陵。马车碾过湿润的土路,留下两道清晰而湿润的辙痕,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吱呀声,与林间早起的鸟鸣应和着,是这静谧山水间唯一的韵律。赵泓特意吩咐车夫压着速度,车轮滚过稍大的石块或凹陷时,车身难免微晃,他总能提前一刻,将手臂稳稳地横在臻多宝身侧,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她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每一次晃动都让赵泓的心也跟着悬起片刻。

“慢些无妨。”赵泓掀开侧帘一角,对前头低声嘱咐,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车内浅眠的人,“路还长,稳妥为上。”

车内,臻多宝靠着柔软的引枕,身上搭着薄薄的绒毯。她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帘隙漏进的光线恰好落在赵泓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专注凝望车外路径的轮廓,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她悄然睁开眼,目光落在他下意识护在自己身侧、因用力而微微凸起骨节的手背上。她没说话,只是裹着毯子的手轻轻挪动了一下,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紧绷的手背外侧。那一点微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触碰,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赵泓眉眼间不自觉拢起的细微褶皱。他绷紧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弛了几分,转过头,对上臻多宝沉静如水的目光。

“醒了?”他问,声音放得更柔,带着晨起的微哑,“可觉着颠簸?”

臻多宝极轻地摇了摇头,嘴角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目光转向窗外。马车正经过一片开阔的缓坡,坡下是连缀如碧玉的水塘,塘边生着茂盛的芦苇和菖蒲,几只白鹭在水边优雅地踱步,细长的腿在澄澈的水面划开涟漪。更远处,是层层叠叠、由浓转淡的青色山峦,被晨雾温柔地拥抱着,像一幅刚刚晕染开的水墨长卷。

“好看。”她轻声说,气息尚弱,但吐字清晰,像怕惊飞了那画中的鸟。

“嗯,”赵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低声应和,“等日头再高些,雾散了,山色会更清透。前面找个开阔地方,我们歇脚,煮点东西吃。”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昨日说那薏米粥尚可,我备了些新米和山药。”

臻多宝的目光从远山收回,落在赵泓脸上,那丝微弱的笑意加深了些,带着点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纵容:“好。”

日头渐渐爬高,驱散了最后一丝缠绵的雾气,将天地间的水汽蒸腾起来,空气变得清亮而温润。车夫寻了路边一处临水的开阔地停下。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树投下浓荫,恰好遮出一片清凉。树下是平坦的草地,零星点缀着不知名的细小野花。

赵泓利落地跳下车,先仔细检查了地面是否足够平坦,才转身,小心翼翼地朝臻多宝伸出手。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他温暖宽厚的掌心。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臂肘,几乎是半托半抱地将她安然接下马车,安置在树荫下早已铺开的厚实软垫上。垫子旁,他还细心地放了一个装了清水的铜盆和一方干净的棉帕。

“坐着歇会儿,别动。”赵泓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又仔细地将滑落些许的薄毯重新拉高,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腿,“我去生火。”

臻多宝点点头,依言安静坐着,目光却追随着赵泓忙碌的身影。

他显然并非此道熟手。搬石头垒灶的动作透着一股生疏的认真,捡拾柴火也专挑那些干燥细小的枯枝,码放得整整齐齐。火镰敲击燧石,迸出几点火星,落在揉松的艾绒上,他俯下身,鼓起腮帮子,极小心地吹气。一次,两次,青烟袅袅升起,终于,“噗”地一声,一小簇橘红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映亮了他专注的眉眼,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立刻像守护珍宝般,将细柴一根根添入,待火势稳定了,才架上带来的小铜釜,注入清水。

臻多宝一直看着,看着他用袖子抹去额角的汗,看着他将一小碗淘洗得极其干净的米粒小心倒入沸水中,看着他笨拙却一丝不苟地削着山药皮,再切成尽可能均匀的小丁,连同薏米、芡实一起投入釜中。他始终微皱着眉,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精密的操作,时不时用长勺搅动几下,防止粘底。山药的黏液沾了他一手,他也只是随意在衣襟上蹭了蹭,目光未曾离开那釜中翻滚的粥汤。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也照亮了他鼻尖上沾着的一小块不知何时蹭上的黑灰。

一股极其清淡的米香混合着山药的温润气息,随着水汽氤氲开来,弥漫在初夏微醺的风里。这香气不霸道,却异常熨帖,丝丝缕缕钻入心脾。臻多宝深深吸了一口气,连日来被汤药占据的口舌间,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属于食物的期待。她看着赵泓被灶火熏得微微发红、神情却异常专注满足的侧脸,看着他额角新渗出的汗珠滑落鬓边,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沉甸甸的,压住了肺腑间惯常的滞涩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垫子边缘探出的一朵嫩黄小花,指尖感受到花瓣柔软的凉意,唇角无声地弯起。

粥将成时,小路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带着乡间特有的慢节奏。一位穿着靛蓝粗布衫、头上包着同色布帕的老婆婆,挎着一个盖着蓝印花布的竹篮,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好奇地打量着树荫下这对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目光尤其落在臻多宝苍白的脸上和厚实的毯子上。

“后生,”老婆婆在几步外停下,操着浓重的乡音,笑容淳朴,“煮粥啊?好香的米气。”

赵泓闻声抬头,忙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阿婆,赶路歇歇脚。您这是去哪儿?”

“去前头镇上,给儿子家送点自家树上的果子。”老婆婆说着,掀开了竹篮上的蓝印花布,露出底下黄澄澄、圆滚滚的枇杷,个个饱满,表皮还带着新鲜的绒毛和几片翠绿的叶子,一股清甜果香顿时压过了粥的温香。“喏,新摘的,甜得很。你们城里人稀罕这个吧?尝尝,尝尝!”老婆婆热情地抓了一大把枇杷,不由分说地就往赵泓手里塞。

赵泓有些意外,连忙道谢接过,又见臻多宝也正含笑看着这边,便拿了几颗饱满的枇杷,走到她身边:“阿婆给的,看着很新鲜。”

臻多宝伸出手,指尖触到枇杷微凉光滑的表皮,点了点头。赵泓挑了一个最大最黄的,仔细地撕开薄薄的果皮,露出里面晶莹多汁的果肉,小心地递到她唇边。她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弥漫开,带着初夏阳光的味道,冲淡了长久萦绕的药味,熨帖地滑入喉中。

“甜。”臻多宝抬眼,对赵泓说,又转向那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老婆婆,“多谢阿婆,很甜。”

老婆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甜就好!甜就好!你们慢慢吃,慢慢歇!”她摆摆手,挎着篮子,又踢踢踏踏地继续朝前走了。

赵泓看着手里的枇杷,又看看臻多宝唇边那点清亮的果汁,心里也像被那清甜浸润了。他拿起帕子,很自然地替她轻轻沾了沾唇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赵泓收回手,转身去照看那釜已经咕嘟冒泡、香气愈发醇厚的粥。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山药软糯,薏米和芡实也释放出温和的滋补气息。赵泓盛出一小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散热,直到确信温度不会烫口,才端到臻多宝面前。

“试试看,小心烫。”他递上勺子。

臻多宝接过勺子,舀起一小口,吹了吹,送入口中。米粥温润软糯,山药的清甜、薏米的微韧、芡实的粉糯,融合得恰到好处,清淡却绝不寡淡,顺着食道滑下去,胃里升起一阵舒适的暖意。她慢慢吃着,一口,两口,竟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额角也微微渗出了一层细汗,不是病中那种虚汗,而是食物带来的暖意蒸腾出的微热。

“今日……胃口似乎好些?”赵泓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此刻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轻声问。

臻多宝放下碗,拿起帕子按了按额角的汗,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空了大半的粥碗,又抬眼看向赵泓,眼底有浅浅的波光流动:“你的手艺,长进了。”

赵泓被她看得耳根微热,低头收拾碗勺,掩饰着那一瞬间的赧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你喜欢就好。”

马车重新上路,沿着愈发清澈蜿蜒的河道缓缓前行。水色碧绿,倒映着两岸垂柳依依的柔影。午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柳荫,在车帘上筛下细碎跳跃的光斑,车厢内光影流转,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静谧。臻多宝靠着车壁,随着马车平稳的节奏,呼吸均匀绵长,竟真的睡着了。她的头无意识地微微歪斜,最终轻轻地抵在了赵泓的肩头。

那一点微小的重量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赵泓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眠。目光垂落,只能看到她小半张苍白的侧脸,长睫如疲惫的蝶翼,覆盖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她的唇色依旧很淡,但睡梦中微微抿着,似乎比醒时多了一丝安宁的气息。车厢里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她极其细微、却异常平稳的呼吸声。赵泓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侧过头,下颌几乎要碰到她柔软的发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薏米粥的温香和她身上淡淡的药味。一种饱胀的酸涩与无边的柔软,像这午后河道的春水,无声无息地漫过心田,将他整个胸腔都填得满满当当。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稳当些,然后也轻轻闭上了眼,感受着肩头那点珍贵的重量和温度,仿佛这便是整个世界最安稳的支点。

傍晚时分,马车驶入一个依河而建的无名小镇。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街边是些低矮的铺面,多是些杂货铺、小饭馆和简单的客栈。挑着担子卖新鲜菜蔬的小贩正慢悠悠地往家走,留下一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河水在镇边静静流淌,夕阳的金辉铺满水面,几只归家的鸭子排着队,拨开碎金般的光影,摇摇摆摆地游向岸边。

赵泓选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临河小客栈投宿。客栈门脸不大,门口挂着两盏旧灯笼。房间在二楼,推开木窗,正对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夕阳的余晖将水面染成熔金,也将房间的墙壁映得一片暖黄。

“先歇会儿,我去让他们准备些清淡的吃食。”赵泓安置好臻多宝,看她靠在窗边的竹椅上望着河面出神,便转身下楼。

晚餐是两碗熬得稠稠的鱼片粥,几碟清炒的时蔬,还有一小碟蒸得软烂的芋头。菜肴简单至极,却胜在清爽干净。赵泓将碗筷在窗边的小几上摆好,两人对坐。窗外河水潺潺,暮色四合,远处的人家次第亮起了灯火,倒映在河中,随波摇曳,像散落了一河的星子。

“试试这个芋头,蒸得很软。”赵泓夹起一小块,放到臻多宝面前的碟子里。

臻多宝依言夹起,送入口中。芋头入口即化,带着天然的清甜。她慢慢吃着,竟将碟中几块芋头都吃完了。赵泓看着,心中那份隐秘的喜悦又悄然滋长了几分,他自己那份粥里的鱼片,几乎全数挑出,悄然拨进了臻多宝的碗中。臻多宝抬眼看他,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勺子,将他拨来的鱼片,小口小口,认真地吃完了。

饭后,赵泓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书页泛黄,边角微卷。“今日走得倦了,早些歇息不好。我……找了几首诗,读给你听听,可好?”他询问着,声音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温醇。

臻多宝的目光落在那本旧诗集上,点了点头,身体向后靠了靠,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显然是默许了。

赵泓翻开册子,就着桌上摇曳的油灯光亮,低声诵读起来。他选的多是些描绘山光水色、恬淡归隐的诗句。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韵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诗句中流淌的宁静与眼前窗外的暮色水光交融在一起。臻多宝安静地听着,目光投向窗外。河面已由熔金转为深邃的墨蓝,倒映着两岸人家点起的灯火,一河星火,缓缓流淌。她的神情在诗句与灯影里显得格外柔和,白日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似乎也被这安宁的夜色和低沉的诵读声悄然熨平了少许。当赵泓读到“此心安处是吾乡”时,她的目光从窗外星河般的灯火中收回,落在了他映着灯火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开。

“这句子好。”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赵泓合上书页,抬头看她,眼中映着油灯温暖的光:“喜欢?”

“嗯,”臻多宝微微颔首,目光又飘向窗外那一河摇曳的灯火,“‘心’能‘安’处,便是故乡……不易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赵泓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沉静的河水和温暖的灯火,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啊,不易得。但……总归是有的。”

夜色渐深,河水在窗下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赵泓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囊和药包,点亮了桌上另一盏更明亮的油灯。他净了手,在灯下仔细地配着药。那些晒干的草药散发出或清苦、或微辛、或甘涩的气息,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构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背景。

“来。”他走到臻多宝坐的竹椅边,半蹲下身,动作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臻多宝将纤细的手腕搁在他摊开的掌心。他的手指微温,指腹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落在她腕间冰凉滑腻的皮肤上。他垂着眼,三指稳稳地按在她的寸关尺上,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聆听某种来自大地深处的秘语。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隐的水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油灯的光晕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小片阴影,他凝神静气,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指尖下那细微的搏动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松开手指,抬起头,对上臻多宝询问的目光。他的眉头依旧微蹙着,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一线微光极快地闪过,像是浓云缝隙里透出的一缕金边。

“脉象……比昨日似乎略沉静了些许,”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谨慎的克制,仿佛怕惊动了什么,“浮滑之象稍敛。是好事。”他顿了顿,又道,“那咳嗽……”

臻多宝接口道:“午后至今,只咳了两次。”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而非往日提及病况时的厌倦或无力。

赵泓点点头,眉宇间那点凝重似乎又化开了一分:“嗯,我知道。”他起身,将配好的药粉倒入温水中,用银匙缓缓搅匀。深褐色的药液在杯中旋转,散发出浓烈的苦辛之气。他端起药杯,递到臻多宝面前,另一只手已经备好了一小碟晶莹的蜜饯。

臻多宝接过药杯,没有任何犹豫,仰起头,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浓烈的药味瞬间充斥口腔,刺激着喉咙,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却强忍着没有咳出声。赵泓立刻将蜜饯碟子递到她唇边。她拈起一颗,含入口中,用甜味压住翻腾的苦意。赵泓看着她眉心渐渐松开,才接过空杯。

“睡吧。”他替她拢了拢肩头滑落的薄披风,指尖不经意拂过她颈侧微凉的皮肤。

床铺是客栈简陋的板床,赵泓早已在上面多铺了几层他们自带的软褥。臻多宝躺下,赵泓替她掖好被角,仔细地压紧边缘。他在床边坐下,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守着。油灯的光线被调得很暗,只够勾勒出她侧脸的模糊轮廓。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深长。

赵泓侧耳听着。在悠长的呼吸间隙里,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并未像往常那样频繁地撕破夜的宁静。一次轻微的呛咳,声音短促而压抑,很快平息下去。间隔很久,才传来第二次,声音也显得沉闷了些。他默默数着,每一次咳嗽间隔的拉长,都像是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无声的、巨大的慰藉。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虚汗微微沾湿的一缕发丝,指尖感受到她额头的温度,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滚烫或冰冷得吓人,而是趋近于一种温凉的、属于生命的正常温度。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昏暗的灯影里坐了许久。窗外,不知名的夏虫在河岸边低鸣,河水汩汩,流淌着亘古不变的节奏。小镇的灯火渐次熄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间临水的小屋和其中平稳安然的呼吸。直到确信她已沉入安稳的睡眠,赵泓才缓缓起身,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他吹熄了桌上最后一点如豆的灯火,只留下窗外河水映着的微光,在房间的地板上无声地晃动。

他回到自己靠窗的竹榻上躺下,却毫无睡意。黑暗中,他睁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望向无垠的夜空。白日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清晰回放:她多吃了小半碗粥和几块芋头时细微的满足,她指尖触碰花瓣时唇角那一闪而过的柔软弧度,她扶着他在河滩上迈出那十一步时手心微潮的温度,她读诗时眼底映着灯火的微光,还有此刻,那平稳得令人心安的呼吸声……这些细微的、如同萤火般的碎片,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汇聚起来,竟在他心口燃起一簇微小却异常温暖的火苗。

他侧过头,在浓重的黑暗中,依稀能辨出床榻上那个模糊的、安稳起伏的轮廓。一种沉甸甸的、饱含着酸楚与希冀的暖流,在他四肢百骸间无声地奔涌、回旋。那暖流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胸腔,化作一声长长的喟叹。他强行忍住,只是更深地将身体陷入竹榻,仿佛要将这无边的夜色和其中包裹的、来之不易的安宁,连同那一线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微光,一同深深地刻进骨血里。窗外的河水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带着两岸人家的梦呓,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皮皮读书推荐阅读:电竞男神不好惹纵情死后睁眼重回婚前,踹渣男嫁军官女主重生后,每天都想锤人倾世华歌:千古白衣卿全新的穿越到洪荒大陆未开的时候前妻的春天1852铁血中华四合院之我总能置身事外神游悲郁地崩坏:身在特摄的逐火之旅旺财命订九命猫妖盛世帝女王爷太妖孽:腹黑世子妃隐秘偷欢和顶流亲弟上种田综艺后我爆红了东北那边的怪谈惹不起,国家霸霸都要抱紧她大腿异界之不灭战神人在斩神,身患绝症签到原神七神火烧的燎原星光的新书算命直播抓鬼穿成大佬姐姐的妹妹后放飞自我了四合院:身在民间,心向红星我错了姐姐,再打哭给你看穿越虫族之奇遇我曾爱过你,但不做男主白月光,我做反派掌中雀女将军的病娇公主夫人【魔道同人】我在夷陵养阿婴修真界白月光手握舔狗师姐剧本云中月之残月孤灯霍格沃茨的冒牌巫师枯萎的碎冰蓝横行港诡,从掠夺僵尸开始牵着我的你劫与解重生女帝之天尊掌中三寸金莲开局举报继父,病弱女配下乡被宠秦云萧淑妃四合院:阎家老二是个挂比游走诸天,全靠暗黑技能多!亿万婚约:她的财富帝国神临九天:斩邪上了大学你们异能者就不用考试了参演无限副本后,我成了顶流戮魔道大佬带着异能空间在七零霸道虐渣人在星铁,但是p社活阎王病娇孽徒的白月光竟是我
皮皮读书搜藏榜:道瞳觉醒:从杂役到万界主宰谁家炉鼎师尊被孽徒抱在怀里亲啊武影逆霄开局公司破产,在娱乐圈咸鱼翻身山海探秘之陌途棹渡纤尘山大杂院:人间烟火气小师祖真不浪,她只是想搞钱一剑,破长空你出轨我重生,做你女儿给你送终!从四合院开始的整人专家穿书后,抢了女主万人迷的属性被雷劈后:我在地球忙着种田穿成养猪女,兽医她乐了小家族的崛起从弃婴到总裁八零军婚:阵亡的糙汉丈夫回来了给你一颗奶糖,很甜哒!凡人修魔,我修的就是魔功原神:我给散兵讲童话影视快穿之宿主她不按套路出牌魔法之勋章穿越女尊,成为美男收割机原神:始源律者的光辉照耀提瓦特中奖一亿后我依旧选择做社畜农女有财被造谣后,丑妃闪婚病弱摄政王平安修行记荒年全国躲旱尸,我有空间我不虚美艳大师姐,和平修仙界困惑人生鬼灭之刃:开局救下香奈惠名剑美人[综武侠]仙界崩坏,落魄神仙下岗再就业青衫误我半生缘妃常不乖:王爷别过来快穿囤货:利已的我杀疯了惊鸿照影:青楼掌局人咸鱼娇妾一勾手,薄情王爷变成狗犯罪直觉:神探少女开局后院通异世:我靠卖菜暴富全职法师炸裂高手【观影体】森鸥外没有出现过超级农场系统死后:偏执王爷他为我殉葬了最强狂婿叶凡秋沐橙臣与陛下平淡如水蓄意撩惹:京圈二爷低头诱宠安老师!你的病弱前男友洗白啦
皮皮读书最新小说:凡骨:逆脉锻骨家族修行之云梦周氏洪荒:从社畜到改写天命开局后院通异世:我靠卖菜暴富互攻:豪门太子爷被大佬掰弯了偷渡惊悚游戏,我嘎嘎卖鬼青鸟伶俜下庭芜大小姐柔弱,却能手撕魔族乱马:我竟是他妹妹?万人迷体质的爽文人生海贼:某基地长官的核平日常守寡后,我带着双系统撩疯大佬空洞挽歌错杀阴湿男鬼后,被他日夜觊觎芙宁娜与提瓦特编年史孤独使者我,灭世魔尊,但咸鱼【文野】奇想力,很神奇吧!这高三咱不上了九叔:我的签到系统通万界黑莲花训狗实录,愿者上钩谁说穿越不好的,这穿越可太好了盛夏日汽水五尊独宠,美少年他身不由己遗忘千万界,终成我愿盗墓:你找张起灵?他见我得递烟神话:开局被封印在神王体内沈先生的爱藏不住了民间异闻之108个恐怖小说救命!我的手机被英桀占领了!四合院里的重生小木匠快穿单元故事:生来被爱的她六瓣菩提心小满春生东风送入京陵城灵视照相馆修真者必须死我在塞罕坝有个家我在异世开创仙道双空间在手,七零种田囤粮忙穿成高芳芳,侯亮平你别作妖镇魂街:我的守护灵是玉皇大帝霍格沃兹:我的加点没有上限独宠我的小助理胭脂判老婆香香软软,我超爱高考落榜,我成了出马仙许二的熙宝米游战锤,40K时代我有一剑可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