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头！
这个狗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林宇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发懵！
他刚刚还在享受着大权在握，肆意妄为，即将被弹劾滚蛋的快感。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卷铺盖滚出新区大楼，头也不回地登上南下鹏城火车的潇洒背影。
结果呢？
你他妈的告诉我，李大头来了？
还有那熟悉的八字步，那贱兮兮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又他妈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要过来啊！
林宇内心在疯狂咆哮，脸上却要竭力维持着区委书记的威严，表情管理几近失控。
他看着那个正一步三晃，满面春风地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感觉眼眶都快湿润了。
......
会议室里，气氛被打破。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林宇身上，转移到了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这谁啊？
敢在这种场合直接闯进来？
而且看样子，跟新上任的小林书记关系匪浅？
看小林书记那脸色，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无数的问号，在这些本土工作人员的心头升起，让他们本就混乱的脑子，变得更加迷糊。
而主席台下，向钱进和孙德胜两人，则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得计的笑意，和“计划通”的默契。
一切，尽在掌握。
刘国梁站在林宇身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了向、孙二人那不怀好意的表情，又联想到了自己看过的《林宇正确使用指南》。
一个荒谬但又极其合理的念头，瞬间窜入他的脑海。
这......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专门用来“焊死”小林书记的后手？
他看着林宇那张由狂喜转为呆滞，又由呆滞转为绝望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同情。
书记，您太难了。
......
在全场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李大头终于走到了主席台前。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林宇，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小林市长，啊不，现在是小林书记了。”
“您好，许久不见，俺想死你了！”
李大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他微微躬身，姿态摆得极低，语气里却满是熟稔。
“我，李维，代表江城飞鸢服装厂全体员工，代表江城的老少爷们，带着南江几千万父老乡亲的思念，过来看您了！”
南江？江城？
台下的沪市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林宇的心，则已经沉到了谷底。
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死在沪市，好把我的功劳簿刻成墓志铭吧！
“同时......”
李大头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林宇看来，ptSd都快犯了。
只见他手臂一扬，大手那么一抖。
“哗啦——”
一串长得离谱，几乎要拖到地上的巨大礼单，被他从怀里抖了出来。
那夸张的长度，让整个会议室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飞鸢牌服饰，最新款，十五万套......”
“经您亲自指点、由南江省出版社加急印刷的《斗破苍穹》第一至第四册，总计三十万册......”
“还有这本《重生之我在九零年代当首富》，考虑到您更喜欢这个，我们特地多印了十万册......”
李大头捏着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念诵着。
每念出一个数字，台下干部们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
林宇听着这些天文数字，反而诡异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是那套熟悉的“万民血书”、“感恩戴德”、“当场下跪”的丝滑小连招。
只是一些衣服和书......
等等！
我他妈松个屁的气啊！
你听听你念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十五万套衣服？几十万册书？
你他妈是把整个江城的家底都搬来了吗？！
劳资是升了，是当了书记，可我他妈要的是辞职！要的是下海！要的是追逐改革开放的春风，做大做强，创造辉煌，赚他娘一个亿的小目标！
鹏城的小马哥还在等着我的临幸！
你个狗贼，千里迢地跑来这里，给我上强度是吧！
“停！”
林宇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李大头的吟唱。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说道：“不用念了。”
“李厂长，你的心意，以及南江父老的心意，我心领了。”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作为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我是有严格的纪律规定和职业操守的！”
“绝对不能随意收受你们赠送的任何礼品！”
“拿走，马上拿走，全部拿走！”
林宇挥着手，像是在驱赶什么苍蝇。
他只想让这个瘟神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
然而，李大头听完，脸上却露出一个极其为难，又极其无辜的表情。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小林书记，您说的这些，我都懂。”
“可是，可问题是......”
“货车把东西卸在楼下空地上，扭头就走了啊！”
“现在，几十辆大卡车送来的东西，全都堆在那儿，跟小山似的。您要是不愿意收，我们是真的会伤心的，而且......也实在是没有地方放了！”
说到最后，李大头的眼眶甚至开始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他看着林宇，使出了那招朴实无华，但杀伤力巨大的最终奥义。
“小林书记，您......您也不想看见，老家来的人，在沪市伤心吧？”
“......”
我操。
林宇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李大头那副“你不收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嘴脸，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天灵盖。
你他妈的！
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他猛地转头，想从向钱进和孙德胜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结果，那两个狗东西正仰着头看天花板，吹着口哨，一副“今天天气真好”的模样。
林宇又看向刘国梁。
这位刚刚被他火线提拔的代区长，此刻正低着头，研究着自己鞋尖上的纹路，仿佛上面刻着什么宇宙奥秘。
草！
一群演员！
整个会议室，数百号人，就没一个能帮自己的！
“那也不能......”
林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书记！”
李大头却突然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赵省说了。”
“您要是不收，他老人家就亲自过来，给您送到办公室。”
“......”
林宇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李大头那双充满了“善意”和“威胁”的眼睛。
林宇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万只草泥马反复碾过的可怜虫，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他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对刘国梁说道：“老刘，去，安排人处理一下。”
“是！书记！”刘国梁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
“等等！”
李大头又开口了。
他从身后另一个鼓鼓囊囊的包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用红绸布包裹着的，金光闪闪的锦旗。
“哗啦”一下展开。
上面龙飞凤舞地绣着两行烫金大字。
【点石成金，经天纬地】
【鞠躬尽瘁，人民公仆】
落款是：南江省全体人民，敬上！
李大头双手捧着锦旗，一脸庄重地递到林宇面前。
“小林书记，这是南江人民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林宇看着那面大红锦旗，看着上面那刺眼的十六个大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麻木地伸出手，接了过来。
然后。
他听到李大头带着哭腔。
“对了，书记，忘了告诉您。”
“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