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窗棂上时,高途已经站在玄关,看着沈文琅弯腰换鞋。深灰色的冲锋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背包带子勒出流畅的肩线,拉链上挂着的平安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高途早上特意系上去的,红布在冷色调的衣物间格外显眼。
“到了就给我打电话。”高途的指尖划过背包上的灰尘,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山区信号不好,打不通也别着急,我等着。”
沈文琅直起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微颤的耳垂:“知道了,管家公。”他俯身靠近,在高途唇角亲了亲,带着清晨薄荷牙膏的清凉,“在家乖乖的,别总熬夜改文件,等我回来检查。”
高途的脸颊微热,推了他一把:“快走吧,别误了车。”
沈文琅笑着应了,却没立刻转身,只是看着他站在晨光里,米白色的家居服沾着点阳光的温度,像株待在温室里的植物,让人忍不住想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走了。”他最后捏了捏高途的手,转身推门时,又回头望了一眼。
门“咔嗒”一声合上,玄关的感应灯缓缓熄灭,高途还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沈文琅的温度。客厅里静得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茶几上沈文琅没喝完的半杯温水,突然觉得偌大的屋子空得发慌。
上午去公司处理文件时,高途总忍不住走神。审批报告的签字栏里,笔尖下意识地画出沈文琅名字的缩写;茶水间冲咖啡时,习惯性地多放了半勺糖,才想起对方今天不在;连路过总裁办公室时,脚步都顿了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里看——空的转椅,摊开的文件夹,还有窗台上那盆他养的多肉,都在安安静静地等着主人回来。
“高秘书,这是山区考察队发来的实时定位。”助理把平板递过来,屏幕上的红点正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移动,“沈总说让您放心,他们刚过了第一个补给站。”
高途的指尖在红点上轻轻点了点,像在触碰那个远在百公里外的人。“知道了,”他把平板还给助理,“有新消息立刻告诉我。”
中午在员工餐厅吃饭时,高途刚坐下,就看到花咏端着餐盘跑过来,盛先生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桶。“高秘书!”花咏把餐盘往桌上一放,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莲子羹,说是安神的。”把保温桶往高途面前推了推:“花咏说你可能担心沈文琅,这个……吃了能静下心。”
高途打开保温桶,清甜的莲香漫开来,暖得人心头发颤。“谢谢盛先生,也谢谢花咏。”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软糯的莲子混着冰糖的甜,像在舌尖化开了颗糖。
“谢什么!”花咏往嘴里塞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盛先生瞪了他一眼,却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
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高途心里的空落感淡了些。他拿出手机,翻到沈文琅早上发来的消息——“山里的野菊开了,比你上次在花市买的好看”,后面还附了张照片,黄灿灿的小花丛里,隐约能看到沈文琅冲锋衣的衣角。
下午处理完工作,高途提前回了家。推开院门时,夕阳正把露台染成橘红色。他走到沈文琅早上站过的地方,弯腰捡起一片掉落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条小路,不知能不能通向那个有他的地方。
张妈正在厨房炖汤,看到他回来,笑着说:“先生中午发消息,说山里的泉水甜,让我给您炖点雪梨汤,润润嗓子。”
高途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气模糊了玻璃门,也模糊了眼底的湿意。“张妈,”他轻声说,“等他回来,我们包他爱吃的荠菜饺子吧。”
“好啊,”张妈往汤里加了块冰糖,“我明天一早就去菜市场挑新鲜的荠菜。”
晚上躺在床上时,高途把沈文琅的枕头抱在怀里。上面还留着他的味道,淡淡的雪松洗衣液混着点阳光的气息,像个温柔的拥抱。他拿出手机,对着漆黑的屏幕轻声说:“文琅,今天公司楼下的樱花开了第二茬,你说奇怪不奇怪?还有啊,花咏和盛先生给我送了莲子羹……”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高途把脸埋在枕头里,像只委屈的猫,鼻尖蹭到枕套上的褶皱——是沈文琅昨晚睡觉时长发蹭出的印子,现在还清晰可见。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高途猛地惊醒,指尖慌乱地划过屏幕,是沈文琅的电话。“喂?”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途途,吵醒你了?”沈文琅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山里信号特有的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我们刚到宿营地,搭帐篷时看到了萤火虫,好多,像你去年生日时买的那串灯。”
高途的眼眶瞬间热了,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抖:“看到了就好,你们……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一切顺利。”沈文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向导说我体力比他还好,爬坡的时候还帮队员背了背包。对了,我给你摘了串野葡萄,紫莹莹的,等回去给你当零食。”
“谁要吃你的野葡萄,”高途吸了吸鼻子,故意凶巴巴地说,“你自己小心点,别逞强,脚腕旧伤别复发了,还有……别总熬夜看地图,记得涂驱蚊液……”
“知道了,管家公。”沈文琅的笑声混着风声传过来,“我这边要熄灯了,你早点睡。”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高途,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高途的声音带着哽咽,却说得很清楚。
挂了电话,高途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屏幕的光映着他泛红的眼眶。窗外的月光落在被子上,像层薄薄的纱,他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在心里默念:还有两天,再等两天。
第二天中午,考察队发来消息,说前方路段出现塌方,需要绕道而行,归期可能推迟一天。高途看到消息时,指尖的笔差点掉在地上。他立刻给沈文琅打电话,却只听到忙音——信号断了。
“高秘书,您别担心,”助理递过来一杯温水,“沈总经验丰富,肯定有办法应对的。”
高途点点头,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塌方的碎石会不会砸到帐篷?绕道的山路是不是更陡峭?他们带的水和食物够不够?直到傍晚,手机终于亮起,是沈文琅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绕道安全,勿念。”
看到那四个字,高途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些,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像在感受对方敲击键盘时的力度。他回了条很长的消息,说公司一切安好,说花咏又缠着盛先生去拍婚纱照,说张妈已经买好了荠菜,最后加了句:“我等你回来。”
第三天下午,考察队的定位终于出现在山区边界。高途盯着平板上的红点一点点靠近市区,心脏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地跳个不停。他提前半小时离开公司,开车去了沈文琅说的汇合点——城郊的越野车俱乐部。
夕阳把停车场染成金红色时,一辆沾满泥污的越野车缓缓驶进来。车门打开,沈文琅跳下来,冲锋衣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被树枝划破的红痕,脸上沾着点灰,却笑得格外亮。
高途几乎是跑着冲过去的,在他面前站定,鼻尖的酸意再也忍不住。“你回来了。”声音带着点哽咽,像个等了很久的孩子。
沈文琅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带着山风气息的拥抱很紧,勒得人有点疼,却让人无比安心。“我回来了,”他低头在高途发顶亲了亲,声音哑得厉害,“让你担心了。”
他的背包里鼓鼓囊囊的,掏出来的东西堆了一地:用草绳捆着的野栗子,装在玻璃瓶里的泉水,还有一束用报纸包着的野菊,花瓣上还沾着山里的露水。“给你的,”沈文琅把野菊塞进他手里,“说了比花市的好看。”
高途的指尖抚过花瓣,眼眶更热了。他突然踮起脚,在沈文琅沾着灰的脸颊上亲了亲,像在亲吻这三天里所有的惦念与牵挂。
回家的路上,沈文琅把车开得很慢。高途靠在副驾驶座上,听他讲山里的趣事:说看到了成群的野山羊,说队员煮的姜汤太辣,说夜晚的星星低得像要掉下来。沈文琅的声音很好听,混着车载音响里舒缓的音乐,像在讲一个温柔的童话。
“对了,”沈文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高途面前,“这个给你。”
是个用野藤编的小圆环,上面还缠着朵干了的野菊。“考察队的老向导教我编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山里的藤条要趁湿编才结实,我拆了三次才弄好……”
高途把藤环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他低头吻了吻那个简陋却真诚的“戒指”,抬头时撞进沈文琅含笑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路灯的光,像落满了星星。
“沈文琅,”高途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以后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
沈文琅的手在方向盘上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好,”他握住高途的手,十指紧扣,“以后不管是山里的野菊,还是海边的日出,我都带你去看。”
车窗外的夜色温柔,路灯的光晕在柏油路上拉成长长的线,像在铺一条通往未来的路。高途靠在沈文琅的肩上,闻着他身上山风与阳光混合的气息,突然觉得,等待再久也值得。因为他知道,不管走多远,这个人总会回来,带着满身的风尘,和满心的惦念,回到自己身边。
回到家时,张妈已经把荠菜饺子端上了桌。热气腾腾的盘子里,月牙状的饺子挤在一起,像群圆滚滚的小月亮。沈文琅洗了手坐下,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哈气,却笑得一脸满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高途给他递过醋碟,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
沈文琅咬开饺子,翠绿的荠菜馅露出来,混着肉香漫开来。“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比山里的压缩饼干好吃一百倍。”
高途笑着给他舀了勺汤,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被填得满满的。窗外的月光落在餐桌旁,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模样。
原来最好的归期,从来都不是日历上的红圈,而是你风尘仆仆地回来,我刚好在灯下等你,桌上有你爱吃的饭,身边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