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瘴气再散一散,我们就出发吧。”
楠法虽是这般说着,
可那语气里,
压根听不出一丝征询的意思,
就好像,
这是一个决定。
凌珑仰头,
目光直直地落在楠法脸上。
这一刻,
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眼前这人,
明明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楠法兄,
可不知怎的,
又莫名生出几分陌生感。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想起方才那场梦境里的楠法,
与此刻站在跟前的他相比,
简直判若两人。
梦里,
还有一句古怪至极的话,
像丝线一般,
萦萦绕绕地在她耳边打转,
“你才是这苍茫的主人!”
那声音,
凌珑敢笃定,
自己从未听过。
她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咳!我瞎琢磨这些干啥,不过就是一个怪梦罢了。”
楠法微微探身,
睁着眼睛,
凑近凌珑,
目光满是关切,
轻声唤道:
“凌珑妹妹?”
凌珑像被吓了一下,
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瞬间回过神来。
楠法见她这般模样,
又轻声问道:
“你没事吧?”
凌珑抬起手,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顶,
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慌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忙不迭说道:
“没事,没事,楠法兄,你刚才说什么?”
楠法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天既然都已经亮了,我们就等这瘴气再散一散,再出发,你看可好?”
凌珑整个人依旧恍恍惚惚的,
像丢了魂似的。
佩儿瞧在眼里,
赶忙接过话茬:
“两位少爷,你俩身上都出了好些的汗,不如去厨房烤烤火,暖暖身子,吃点东西咱们再赶路。也不差这一会儿,要是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风一吹,肚子里全是气,也怪难受的啊。”
“佩儿说得对呢。”
小东西在一旁附和着。
佩儿走上前,
拉着凌珑就往屋里走。
刚要关上门,
凌珑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那棵高耸入云、巨大无比的见血封喉,
刹那间,
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僵在原地。
在梦里,
楠法就是站在这棵树下,
面无表情地跟她讲了好长一段话,
随后转身离去。
她就那么一直望着他的背影,
一路,
楠法都未曾回头。
至于说了些什么,
梦里的凌珑一个字都没听见,
脑海里只剩他那张冷冰冰的脸,
就这张脸,
像一把尖锐的刀,
直直刺进她心里,疼得她的心木了、麻了,
仿佛被千万根针扎过。
凌珑就那么愣愣地杵在那儿,
佩儿在一旁一直叫她,
可她像被点了哑穴,
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佩儿吓得眼眶泛红,
差点哭出来,
带着哭腔喊道:
“少爷,你这是……”
凌珑这才猛地回过神,
一抬眼,
见楠法、佩儿还有小东西,
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满脸疑惑。
楠法伸出手,
在她脑门上轻轻试了试温度,
纳闷道:
“体温正常啊!凌珑妹妹,你到底怎么了?”
凌珑盯着楠法,
冷不丁问道:
“楠法兄,你说,咱们会不会有一天,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楠法一下子被问懵了,
完全摸不着头脑,
压根不懂凌珑这话从何说起,
只能回问道:
“凌珑妹妹,你说啥呢?这种话,可不好随便说的!”
凌珑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清楚自己这脾气,有时候的确不讲道理。万一哪天,碰上些意想不到的事儿,冲撞了你,或者……”
话到嘴边,
她突然想起梦里那句古怪的话,
刚要脱口而出,
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自己琢磨琢磨,
都觉得这念头荒唐,
于是赶紧转了个话题,
接着说:
“或者,有啥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又或者…… 反正就是,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觉着,跟我凌珑这样的人,没必要再做朋友了!”
凌珑这话一出口,
在场所有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楠法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应,
小东西就急得跳脚,
赶忙说道:
“凌珑少爷,在我家少爷心里,你就是家人,甚至比家人还亲,咋会有这种事儿啊!我小东西以性命担保!”
凌珑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
眼睛一眨不眨,
直勾勾地盯着楠法。
楠法眉头紧蹙,
神情严肃,
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会!”
凌珑抬起手,
指向草屋对面那棵遮天蔽日的见血封喉,
说道:
“既然你说这是一棵神树,那咱们今天就去那棵树下发誓,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情,咱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绝不猜忌,永不分离。”
楠法顺着凌珑手指的方向,
瞧了瞧那棵树,
又看看凌珑,
满脸写着无辜,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佩儿也觉得凌珑这要求来得莫名其妙,
赶忙打圆场:
“少爷,楠法少爷啥性格,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吗?你俩就算不发誓,也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啊,同生共死,亲如家人呢。”
可凌珑像是钻进了牛角尖,
谁劝都不听,
眼睛始终紧紧盯着楠法。
在梦里,
她就是这般认真地看着楠法那张冷冰冰的脸,
只是此刻,
楠法脸上满是无辜。
楠法也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的自己,
在火周山上,
身着一身大红色婚袍的场景,
心不禁一紧,
应道:
“好,那我就陪你去那棵树下发誓。”
说着,
脸上也浮现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二人说罢,
并肩朝着草屋外那棵见血封喉走去。
佩儿无奈地歪了歪脑袋,
看向小东西,
嘟囔道:
“也不知道,我家这位少爷到底做了个啥怪梦,感觉神经兮兮的。”
“你不觉得他俩都有点不对劲吗?”
小东西也跟着附和。
佩儿抬头看了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瘴气,
唏嘘道:
“我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二位少爷暖好身子,咱们赶紧离开这儿。这地方,就不对劲!”
不远处的树下,
楠法和凌珑双双跪地,
对着那棵见血封喉,
庄重地做起发誓的动作,
仿佛要用这古老的仪式,
为他们的友情再立下一道契约。
发誓后二人往回走,
凌珑特意停住了脚步,
看着楠法的背影。
楠法感觉凌珑没有跟上,
回头看着凌珑,
正愣愣地站在原地。
“凌珑妹妹?”
凌珑看着楠法回头的样子,
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