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黎明前的贝加尔湖畔笼罩在潮湿的雾气中。郑海龙趴在浸透露水的针叶林里,潮湿的苔藓正透过伪装服慢慢渗入他的膝盖。他轻轻调整焦距,目镜上跳动的数据流显示:目标距离250米,风速四级,湿度85%——这个该死的季节,连空气都能拧出水来。
三百米外,赤塔巡逻队的马蹄声踏碎了林间的寂静。军靴踩在半融的雪泥里,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像是踩在一堆腐烂的鱼内脏上。郑海龙能闻到马匹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混合着哥萨克人常喝的廉价伏特加气息。
“注意,他们的马克沁裹了防潮油布在队伍的中后,第一轮先打掉他们。”列文的低语通过单兵通讯耳机传来,声音里带着西伯利亚人特有的卷舌音,“第三匹马上是个参谋官,镶着金牙,领章是新的,还带了一门分解的野战炮。”
郑海龙的食指在扳机护圈上轻叩三下——这是“准备行动”的暗号。五十名赤龙军战士像一群蛰伏的猎豹缓缓绷紧肌肉,他们新换的作战服是溶洞基地随武器装备一起空投来的,在潮湿返寒的春季依然温暖舒适。郑海龙能听到身后托洛茨基调整磷火弹引信的细微声响,那家伙总喜欢把引信调得比标准时间短0.3秒。
当领头的哥萨克军官策马踏入伏击圈中心时,郑海龙突然吹响含在嘴里的铜哨。哨声撕裂雾气,惊起一群沉睡的松鸦。
“砰!”
托洛茨基的第一发磷火弹穿透晨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绿色轨迹,精准命中军官的右膝。炸开的绿色火焰像活物般缠绕上熊皮大氅,受惊的顿河马前蹄深陷泥泞,将惨叫的军官甩进半融的雪水坑,郑海龙看到那军官的金牙在火光中闪烁。
军官嘶吼声尚未消散,二十五道青烟已从白桦林间升起。沙俄巡逻兵深棕呢大衣刚掠过残雪,汉阳造的圆头子弹便精准咬上髌骨——第一轮齐射像同时扯断二十五根琴弦,金属撕裂骨骼的脆响混着俄语惨叫,惊飞了贝加尔湖冰层下的哲罗鱼。
第二组伏击者趴在山坡灌木后,枪管缠着防反光的驯鹿皮。他们听到第一组射击完毕后,二十人同时扣动扳机。子弹穿过水雾,在哥萨克马裤膝盖补丁上绽开血花。有个大胡子士官试图用莫辛纳甘支撑身体,第三轮子弹已将他枪托连同右膝盖骨打成碎木屑。
四面八方的射击让巡逻队一阵混乱,战马惊得人立而起,将中弹的巡逻兵甩飞出去。子弹撞击冻土地面的声此起彼伏,仿佛有群愤怒的啄木鸟在敲打钢铁森林。托洛茨基耳麦里传来列文的低语:“七点钟方向,有个当官的躲在死马后。”他立即换上刻着凹槽的独头弹。
当特殊子弹旋转着穿透马尸,沙俄军官的军靴铁掌应声爆裂。
郑海龙看着战术目镜里跳动的第一波命中数据——47发击中右膝,3发擦伤大腿。命中率92%,比冬季下降了5个百分点。冰冷潮湿的空气让子弹轨迹产生了微妙偏差。
埋伏在云杉上的瓦西里猛地砍断绳索,三张用鄂温克渔网改造的巨网从天而降。这些浸透泥水的网绳足有成人手臂粗细,带着融雪的重量砸在队伍中央,将整支巡逻队搅成乱麻。一匹受惊的马拖着半张网冲进灌木丛,网上挂着的铁罐头叮当作响。
郑海龙像雪豹般从掩体跃出,八一杠的枪托重重砸在一个正要举枪的士兵膝窝。骨裂声被淹没在暴风雪中,他顺势翻滚,反手用枪管别住袭击者的脚踝——“咔嚓”。那个留着浓密胡须的哥萨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余光瞟到一个沙俄下士在怀里向外掏东西,他随手甩出几根松针,“噗呲”随着银针入怀,那个士兵的手一个应激反应甩出了抓在怀中未来得及掏出的‘白旗’。
“不要上前!”郑海龙大吼着制止了第一个冲出掩体的政委托洛茨基,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略显嘶哑,“这天气伤口感染会死人的!喊话!”说着他紧盯着渔网边缘的一条漏网之鱼。那个哥萨克感觉自己的毛发都炸开了,他慌乱的丢掉手中的枪,拖着伤腿自投罗网。
五十个声音同时用俄语咆哮:“缴枪不杀!”声浪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融化的雪水淋了所有人满头满脸。郑海龙抹了把脸,冰凉的雪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
当最后一个哥萨克扔掉转轮手枪时,郑海龙的计时器停在7分18秒。他蹲下身,用刺刀挑开一个下士的裤管检查伤口——粉碎性骨折,但弹孔周围的军服已经被泥水浸透,必须尽快处理。血水混合着泥浆,在残留着冰雪的冻土地上晕开一片污浊的粉红色。
“给他们简单包扎。”郑海龙甩掉刺刀上的血泥混合物,那团污物啪嗒一声落在苔藓上,“把那个镶金牙的参谋官带过来。”
托洛茨基拖着昏迷的军官走来,靴子在泥地里犁出深深的沟壑:“这家伙骂了半天,说要扒了我们的皮做马鞍。”年轻的政委脸上带着不屑,但郑海龙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托洛茨基第一次参加实战。
郑海龙掏出从赵天鹰那顺来的铜酒壶,壶身上刻着“伏特加是最好的消炎药”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他把高度伏特加浇在军官血肉模糊的膝盖上,酒精与伤口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凄厉的惨叫惊飞了树梢的水滴,几只早归的候鸟扑棱棱冲向雾蒙蒙的天空。
“现在,”他把酒壶塞进对方嘴里,金牙参谋官的呼吸喷在他手背上,带着伏特加和血腥的混合气味,“你有个口信要带给赤塔司令。”
参谋官抬起汗湿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郑海龙冷峻的面容。郑海龙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告诉他,下次派来巡逻的人,记得带够伏特加。”
当雪橇载着淘汰掉的三十个哭爹喊娘的伤兵消失在晨雾中时,托洛茨基一脸狐疑的看着郑海龙:“你就问句以前欺负没欺负过手无寸铁的百姓,就能甄别出好人坏人?”
郑海龙高深莫测的看着他:“东方的神秘你不懂。”
【下次微表情识别不用找我了,用你的东方神秘吧。】弓琳琳无情的打击道。
郑海龙尴尬的轻咳了下,他转向爆破兵瓦西里,他正蹲在缴获旁清点战利品。他粗糙的手指拂过马克沁机枪冰冷的枪管,突然从弹药箱底部抽出一包印着双头鹰徽记的文件。羊皮纸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卷边,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郑队长,你看这个...”
郑海龙大步走来,战术目镜的蓝光扫过文件。潦草的俄文字迹在镜片上自动转译成汉字:【波兰劳工转运计划...赤塔至海兰泡...5月20日...每车厢装载60人...】。他捏碎了一块半融的冰凌,冰水混合着泥浆从指缝簌簌落下,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告诉厨房,”郑海龙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明天给战士们加餐。”他微微扬起下巴,阳光洒在他微微泛红的脸庞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我们要打硬仗了。”
郑海龙用力合上文件,羊皮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让伙房准备点热乎的,让战士们吃饱喝足,养足精神。”
赤塔的报复来得比预期更快。第二天的清晨,侦察兵列文跌跌撞撞冲进营地时,郑海龙正用匕首削一根白桦木棍。木屑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皮靴上,像一层薄雪。
“一千人的步骑混合部队在集结,两门75毫米野战炮。”列文吐掉嘴里的松针,冻得发青的嘴唇不停颤抖,“炮轮加了防滑铁链...”他剧烈咳嗽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融化的巧克力,“预计明天正午抵达冰湖。”
郑海龙把削尖的木棍插进泥地,木棍顶端绑着的红色布条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力地垂着,像面投降的白旗。“他们学聪明了。”他眯起眼睛,远处湖面上的雾气正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粉红色,“去把“礼物”准备好。”
当夜,爆破组像一群幽灵般潜入冰湖边缘。瓦西里带着五名战士,冰镐凿击冰面的声音被刻意控制在最小。他们像雕刻家般精心在半融的冰面上凿出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的间距精确到厘米。
“轻点,你这头笨熊!”瓦西里低声呵斥一个毛手毛脚的新兵,“你要是给我把冰层敲裂了我就把你塞上堵缝?”
伊万诺夫跪在冰窟旁,呼出的白气在络腮胡上结霜。他小心翼翼地将特制的“泥雷”沉入水下——这是用冻硬的狼胃袋包裹黑火药,外缠渔网和生锈铁钉的致命礼物。铁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某种深海怪物的獠牙。
“引信调好了?”瓦西里低声问,手中的冰镐突然凿穿了一层薄冰,冰冷的湖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靴子。
爆破手拍了拍胸脯,羊皮袄上结的冰晶簌簌落下:“延时二十秒,足够他们全部踏上湖面。”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黑洞,“够那些老爷兵喝一壶的。”
翌日正午,赤塔军队如期而至。上校骑在高大的顿河马上,镀金的肩章在稀薄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今年的寒潮让贝加尔的湖冰没有解冻的迹象,他举起望远镜扫视湖面,镜片反射的光斑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融雪形成的水雾让能见度不足百米,但他还是发现了异常:“停!湖心冰面颜色不对!”
可惜警告来得太迟。当前导骑兵踏上湖心时,郑海龙在三百米外的松林里按下了起爆器。他特意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就像在剧院预订了最佳包厢。
“轰——!!!”
闷雷般的巨响中,蛛网状的裂纹以惊人的速度在冰面上蔓延。两门野战炮连同六匹战马直接坠入冰窟,炮手们惨叫着抓住浮冰,却被不知何处射来的子弹打碎面前的冰盖,眼睁睁的看着冰块破裂一同坠入水中。一个年轻的哥萨克试图抓住炮管,却被沉重的钢铁拖入漆黑的湖水。鲜红的血在淡蓝色的融冰上晕开,像一幅诡异的抽象画。
“敌袭!敌袭!”上校的马匹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将他甩进冰冷的贝加尔湖。他的熊皮大氅立刻吸饱了湖水,重得像件铁甲。
混乱中,瓦西里的双刀队从侧翼杀出。二十名战士披着雪地伪装,像一群无声的雪狼扑向残兵。
瓦西里冲在最前,双刀划出冷冽的弧光——刀背精准敲碎膝盖骨,刀刃却始终未出鞘。严格执行郑海龙定的春季作战守则,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只攻击右腿膝盖。
列文奔驰间使出了苦练月余的小郑飞刀,他右手一扬,一道寒光从他的指尖飞出,银光一闪而逝。那是一柄飞刀,一柄打磨了月余的寒光四射的飞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沙俄士兵的右膝。
随着‘噗呲’声入耳,飞刀插在了沙俄士兵大腿内侧。
“右膝!”列文不甘的怒吼着掷出第二柄飞刀。
“右膝!”
“右膝!”当列文站在沙俄士兵面前一米处准备掷出最后一把飞刀时,面目狰狞的沙俄士兵伊万诺夫怒吼道:“放下那柄飞刀,我来!”说罢他拔出插在大腿上的一柄飞刀深深的刺入膝盖。
“撤!快撤!”上校趴在雪橇上,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几个亲兵手忙脚乱地把他拖上雪橇,完全顾不上那些在冰水里扑腾的同袍。
郑海龙站在高处,旁边摆放着一门野战炮。炮管上还刻着“圣彼得堡兵工厂1897年制”的字样。他装填了一发空包弹,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再——见——!”他拉长音调,声音在湖面上回荡,然后扣动扳机。
“砰!”
炮声震碎湖畔的寂静,惊起一群水鸟。赤塔残兵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雾幕中,只留下满地哀嚎的伤兵和两门沉入湖底的野战炮。一个掉队的士兵拖着断腿在冰面上爬行,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瓦西里甩了甩刀上的血珠,走到郑海龙身边:“头儿,这次他们应该...”
“不,”郑海龙望着远处狼狈逃窜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拍了拍野战炮滚烫的炮管,“阿廖夫那个老顽固...”冰凉的金属在他掌心留下一个红色的烙印,“下次该派装甲列车了。”
郑海龙的预言在五天后应验。当西伯利亚铁路线上出现喷吐黑烟的钢铁巨兽时,连最勇敢的赤龙军战士都倒吸一口冷气。那庞然大物碾过铁轨的轰鸣声让针叶林里的松鼠四散奔逃,蒸汽在寒风中凝结成白色的长龙。
“用雷霆号装甲列车开路,”郑海龙通过战术目镜读取数据,镜片上的读数疯狂跳动,“全长68米,四挺马克沁,两门76毫米速射炮...”他吹了声口哨,“科瓦廖夫还真是下了血本。”
瓦西里吐掉嘴里的松针,褐色的汁液在他胡须上留下痕迹:“头儿,这次还打膝盖?”他拍了拍腰间别着的双刀,“我的刀背都磨钝了。”
“不,”郑海龙从雪地里挖出个油布包裹,他解开层层缠绕的布条,露出里面裹着防锈涂层的圆形地雷,“这次我们玩个大的。”
爆破组已经提前在潮湿阴冷的地道里工作了一天一夜。战士们用工兵铲刨开冻土,没有工兵铲的就用双手,他们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伊万诺夫和瓦西里拆解了部分孟氏高爆地雷,把雷管接成串联电路,他缺了门牙的嘴里总是叼着根保险绳,像叼着根劣质雪茄。
“记住爆破顺序,不要伤了转运的劳工。”郑海龙用匕首在泥地上画出示意图,刀尖划开苔藓露出下面的冻土,“先炸弯道处的路基,等车头下陷后再引爆第二节...”他的战术目镜播放着李雨菲推演的爆破画面,将作战计划一点点告知赤龙军众人。
黎明时分,当装甲列车的蒸汽锅炉发出沉闷的轰鸣,所有埋伏在铁路两侧的战士都屏住了呼吸。郑海龙的耳机里传来列文沙哑的倒数:“500米...300米...就是现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湖畔的宁静。二十米长的铁轨像面条般扭曲着飞向天空,其中一根铁轨“嗖”地插进距离郑海龙仅三米的松树干里,震落一树积雪。装甲列车如同被巨人之手掀翻的玩具,车轮在空中徒劳地转动。车顶的机枪塔像开罐头般被撕开,一门速射炮的炮管插进泥地里,形成诡异的45度角,活像根投降的白旗。
“开火!”
五十支改装过的莫辛纳甘同时喷出火舌,枪口焰在晨雾中形成一片橘红色的光幕。磷火弹在车厢缝隙间炸开,绿色火焰顺着煤水车的缝隙钻进锅炉房,引发二次爆炸。浑身着火的沙俄士兵尖叫着跳车,在泥浆里滚成火球,融化的雪水在他们周围嘶嘶作响。
郑海龙一枪打碎试图操作速射炮的炮兵膝盖,子弹特意擦过弹药箱,引发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炮管像垂死的巨蟒般缓缓下垂,最终卡死在瞄准天空的角度,炮膛里未击发的炮弹“当啷”一声滚落到铁轨上。
当缓过神来的沙俄士兵踹开变形的车门,迎接他们的是更恐怖的景象——三百名波兰劳工不知何时已经突破牢笼,他们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树枝、石头、铁镐和煤铲,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老矿工米哈伊尔一镐砸碎车窗玻璃的声响,成了压垮沙俄士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缴枪不杀!”赤龙军战士的怒吼在湖畔回荡,惊起一群乌鸦。
一名少尉的军刀当啷落地,他颤抖着撕下衬衫袖口,用刺刀挑起白布。这个动作像瘟疫般传染了整个车厢,很快,二十多块白布从各个窗口伸出,在潮湿的晨风中无力地飘荡,像极了贝加尔湖上垂死的白鲑鱼肚皮。
郑海龙踩着扭曲的铁皮登上列车,战士靴底沾满泥浆和凝结的血块,每一步都留下猩红的脚印。他弯腰捡起掉落的军官帽,轻轻扣在吓得失禁的列车长头上,帽檐上的金穗还在滴着泥水:“告诉科瓦廖夫...”他的声音比贝加尔湖底的暗流还冷,“下次记得给装甲列车装除湿器。”说完还贴心地把列车长歪掉的领结扶正。
当夜,战俘营的厨房飘出久违的肉香。波兰劳工们围着篝火,用缴获的军用水壶煮着混合腌肉、土豆和荞麦的乱炖。老铁匠彼得洛维奇用报废的机枪零件打了副新镣铐——现在它正锁在赤塔派来的特派员脚踝上,铁链碰撞的声音像是某种讽刺的音乐。
瓦西里清点着战利品,冻伤的手指在清单上留下血印,:“1286柄莫辛纳甘,六挺1905型马克沁,八百发7.62x54mmR弹药,还有这个...”他举起个镶金边的公文包,包角的鳄鱼皮已经开裂,“里面是整条西伯利亚铁路的布防图。”羊皮地图上还沾着伏特加的酒渍和雪茄烟灰。
郑海龙摩挲着地图上“赤塔”的标记,指腹下的墨迹有些晕染。突然听见冰层断裂般的脆响——是托洛茨基咬碎了冻硬的糖块。这个未来的革命家正用枪油保养缴获的左轮手枪,眼睛里跳动着危险的火焰,枪油的味道混合着糖块的甜腻,形成一种奇特的战争气息。
“扩充下赤龙军,从波兰劳工里挑选。”郑海龙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夜空被转运站的探照灯染成病态的黄色,“告诉厨房,明天做双份口粮。”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我们的新兵……”
赤塔驻军司令部内,库尔干陶瓷厂烧制的双头鹰纹茶杯砸在橡木墙板上的碎裂声吓得门外的勤务兵一哆嗦。瓷片飞溅中,科瓦廖夫少将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一千多名精锐!装甲列车!结果全他妈躺着回来了?!”他的假发歪在一边,露出底下斑驳的秃顶,活像只被激怒的河马。
医务官战战兢兢地递上报告,羊皮纸在他手中簌簌发抖:“被莫辛纳甘步枪击伤的伤员伤势...很统一。”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全部都是右膝粉碎性骨折,但...”他偷瞄了眼将军铁青的脸色,“军医说这比直接打死需要更精准的射击技术。”
“昨天发生的事为什么会登报!!帝国的那些饭桶是干什么吃的!”阿廖夫愤怒的掀翻办公桌,桌上的《圣彼得堡日报》也跟着飞了出去,在空中慢悠悠地飘着。报纸头版用烫金字体印着刺眼的标题:《远东匪帮猖獗,帝国颜面何存?》,配图正是那辆被掀翻的装甲列车,照片里还能看见几个士兵正拖着断腿在泥地里爬行。
他的怒吼声通过胸前的怀表,悠悠的传到溶洞基地,无人机·飞鸽传书也恰巧折返回基地,孙珂和孟庆斌击掌……
次日黎明,当教堂钟声还在雾中回荡时,赤塔驻军发布了第77号特别命令。传令兵骑着汗血宝马将命令送往各处,羊皮纸上的火漆印在晨光中泛着血一般的红色:所有部队不得靠近贝加尔东南战俘营十里范围。这道命令执行得如此彻底,以至于:
——巡逻队走到距离战俘营十一里的花岗岩界碑就开始绕圈走正步,锃亮的皮靴在泥地上踩出完美的圆形轨迹,活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兵。带队的上尉甚至随身带着测绘仪,每隔半小时就要重新测量一次距离。
——运煤车宁可绕行四十里山路,也绝不靠近铁路支线。有次车辆故障停在九里外,司机居然带着全车人唱着《上帝保佑沙皇》徒步返回。事后他们在报告中写道:“宁可冻掉脚趾,也不能多走一里地。”
——新调来的骑兵连远远望见湖上升起的赤龙旗,整个连队齐刷刷调转马头的动作,比圣彼得堡皇家芭蕾舞团还要整齐划一。战马嘶鸣声中,连长的高筒军帽被树枝刮飞都不敢回头去捡。
在赤塔最热闹的酒馆“冻土之歌”里,缺了右膝的炮兵中尉成了最受欢迎的说书人。他猛灌一口伏特加,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胡须滴落在木制假腿上,把假腿砸得咚咚响:“那子弹邪门得很!”他卷起裤管,露出狰狞的伤疤,“老子的髌骨碎成八瓣,但军医说再偏半寸就能当正常人!”
新兵们听得毛骨悚然,有人小声问:“他们干嘛专打膝盖?”声音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拄着橡木拐杖的哥萨克骑兵啐了一口,浓痰精准地落入三米外的铜痰盂:“这是比死刑更狠的惩罚!”他敲了敲假腿,发出空洞的声响,“知道现在全军团怎么传吗?”他压低声音,酒馆里顿时安静得能听见伏特加滴落的声音,“宁可被枪毙,也别惹赤龙军!”
战俘营了望塔上,郑海龙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的晨露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十里外的赤塔巡逻队正在泥地上踩出巨大的箭头符号——这是他们发明的“安全距离标记法”,每个箭头都精确指向远离战俘营的方向。
“头儿,要不要把界碑往前挪五里?”瓦西里磨着缴获的哥萨克军刀问道,磨刀石与刀刃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唰唰”声。这把镶着宝石的军刀原本属于某个骑兵连长,现在刀柄上系着根红绳,随风轻轻摆动。
郑海龙往嘴里扔了块薄荷糖,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中扩散:“不急。”他望向东南方绵延的铁路线,铁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让“碎膝恐怖”再发酵会儿...”糖块在他齿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湖滩上倏地传来欢笑声。托洛茨基正教波兰劳工们用缴获的马镫改制冰刀,年轻人们在融雪的泥浆上滑出一道道银亮的轨迹。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们腰间别着的,全是哥萨克骑兵的制式军刀。阳光下,刀鞘上的双头鹰徽记被磨得发亮,却依然清晰可见。
“看那个大个子,”瓦西里用刀尖指了指,“他滑得比哥萨克骑兵冲锋还快。”
郑海龙嘴角微微上扬:“让他们玩吧。”他转身走下了望塔,木制阶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明天开始教他们用马克沁机枪打移动靶。”
与此同时,维也纳的街头,阳光透过薄云洒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映照着这座艺术之都的繁华。一位18岁的青年,正坐在街边,专注地在画布上描绘着眼前的风景。他穿着一件略显旧式的深色外套,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衬衫。一头金色的短发在微风中略显凌乱,深邃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执着与认真。
赵天鹰轻轻拿起他身旁的画夹,里面夹着几张已经完成的素描和水彩画,大多是维也纳的着名景点和建筑。没有发现身后有人的青年全神贯注地勾勒着街边的一座古老建筑,阳光洒在他的画布上,为画面增添了几分温暖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