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华法案》的废除,远非事件的终结,它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了美国社会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肌肤上,让脓水血污一股脑的涌出。
弓琳琳和美华银行在去年年底那场几乎吞噬一切的金融风暴中力挽狂澜,其手段之精准、力量之雄厚,不仅将摇摇欲坠的美国经济从深渊边缘拽回,更在无形中完成了一场惊天逆转。
华裔,这个曾被踩在最底层的族群,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财富与影响力之巅。
美华银行的徽标,融合了太极图的金色徽章,开始出现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等各大城市最核心金融区的摩天大楼上。
分支机构如久旱逢甘霖的大树根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深入美国经济的方方面面。它不仅是存款与贷款的银行,更是隐秘而强大的资本,太平洋铁路的股权被悄然整合,内华达的铜矿、匹兹堡的钢铁厂、乃至加州初露峥嵘的电影制片厂背后,都开始浮现美华资本那冷静而庞大的影子。
美华商联会在弓琳琳的意志下被高效整合,资源互通有无,力量拧成了一股绳。曾经被视为“藏污纳垢”的唐人街焕然一新,青石板路取代了泥泞,霓虹灯招牌亮起,精致的茶楼与飘散着诱人香气的餐馆取代了破败的洗衣房和赌档,竟成了纽约客趋之若鹜的时尚美食与文化地标。
更令人侧目的是,华人子弟的身影开始出现在耶鲁、哈佛的校园,律师、医生、工程师这些曾经对华人紧闭大门的专业领域,也悄然出现了越来越多自信、干练的华人面孔。
这耀眼的、迅速的、颠覆性的崛起,如同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那些盘踞在权力与财富金字塔尖的既得利益者心中,搅动着恐惧、嫉妒与刻骨的仇恨。
犹太财阀的损失最为惨重,他们在铁路、矿业、金融业的传统地盘被华资以雷霆之势切割、蚕食甚至鲸吞。
普利策报系的舆论霸权在弓琳琳掀起的“数据风暴”和迈克尔·德·杨的《旧金山纪事报》联合绞杀下摇摇欲坠,昔日的喉舌成了笑话。
塞利格曼家族在内华达铜矿的耻辱性易主,更是被视为奇耻大辱,他们视弓琳琳为“黄祸”的现世化身,一个用东方式智慧和庞大资本撕碎他们百年经营网络的致命威胁。
而民主党的保守派们,那些骨子里浸透着“白人至上”和“盎格鲁-撒克逊使命”信条的政客们,则惊恐地发现,他们赖以维系选票基础的,攻击塑造“不可同化的低劣华人”形象的政策言论,正在被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击得粉碎。
整洁的社区、成功的商人、专业的精英……这一切都在挑战他们精心构建的种族主义叙事,动摇着他们煽动恐惧、收割选票的根基。
弓琳琳,这个站在所有变化顶点的女人,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商人或活动家,而是一个对美国纯洁性和现有权力结构的终极挑战者,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巨大变数。
华尔街23号,摩根那间象征着美国金融心脏的书房,此刻被一种沉重的、近乎窒息的氛围笼罩。
昂贵的雪茄燃烧着,散发出苦涩的焦油味,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忧虑,厚重的桃花心木办公桌上,不再是堆积如山的债券和企划书,而是几份摊开的、纸张边缘被摩挲得有些毛糙的秘密报告,室内的光线刻意调得很暗,只留一盏绿罩台灯,将摩根紧锁的眉头和弓琳琳沉静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与光晕的交界处。
摩根的声音低沉,像从地底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重量:“弓小姐,”他抬起眼,那双曾经睥睨华尔街、在金融风暴中力挽狂澜的鹰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透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风暴并未平息,它只是……转移了方向。你成功地掀开了盖子,撕碎了排华法案,让阳光照进了某些角落,但也同时曝光了太多人心中积压已久的的阴暗,烧毁了太多伪君子的面具。”
弓琳琳端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中,一身绛红色的云锦旗袍在昏暗中流淌着内敛而坚韧的光泽,宛如凝固的火焰。
她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手中那柄合拢的檀香扇柄,发出细微而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凌爱洁如同她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她身后半步之处,一直携带的剑匣静静倚靠在椅边,散发着无形的寒意。
“我知道,摩根先生。”弓琳琳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盛宴之后,总会有鬣狗循着血腥味在四周徘徊。只是这才多久,他们开始亮出獠牙了?”
摩根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浓重的烟雾模糊了他严峻的表情,“比你想象的更快,也更肮脏。”
他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推过桌面,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这是昨天下午,在长岛一处绝对隐秘、安保级别极高的私人庄园里发生的事情。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那几位‘大人物’,亲自出面了。与他们密会的,是普利策那个疯狗般的儿子拉尔夫,还有塞利格曼家族的代表……”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烟雾,死死锁定弓琳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从中看出一丝恐惧,但他失望了。
他只能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闭门会议只有一个核心议题,弓小姐。一个,且唯一的一个,如何让你彻底、永远地消失。”
“他们称呼你为‘行走的黄祸’,是动摇美利坚根基的‘颠覆性威胁’。”摩根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在他们看来,辩论、竞争、甚至金融手段都已无效。暗杀……是唯一的、最终的‘解决方案’。他们已经……不在乎手段,也不计后果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世界最大的威胁。”
“你认为呢?”弓琳琳浅浅一笑,饶有意味的看着摩根。
“我认为?我认为什么,他们要杀得是你。”摩根困惑的看向弓琳琳,这个优雅的东方女人思维总是那么跳脱,让他跟不上节奏。
“你认为我是颠覆性威胁吗?”弓琳琳想看看他的态度,决定后续的工作强度。
“额……我是一个商人,相比于那些低劣的手段,我更想靠努力和头脑保持家族的地位。”摩根并不认可那些政客的选择,但是他理解,在如此大的压力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你就继续保持你的中立吧,挺好的,你这个人不错……”弓琳琳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讨论,她指尖敲击扇柄的声音,笃、笃、笃……如同倒计时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凌爱洁按在剑匣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几分,凛冬将至。
暗杀,如同纽约冬日一场猝不及防的冰雨,冰冷、迅疾、带着致命的恶意降临了。
尽管弓琳琳和凌爱洁心中早有预警,但当它真正发生时,还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午后的阳光给纽约的钢铁丛林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那辆象征着身份与力量的座驾——“朱雀·国雅”,如同一条沉默而优雅的玄色神兽,平稳地驶离了美华银行纽约总部那栋崭新气派的大厦。
它的目的地是几个街区外的沃尔多夫酒店,一段寻常的市内行程。
弓琳琳舒适地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手中摊开着最新一期的《旧金山纪事报》,头版正是迈克尔·德·杨那篇辛辣嘲讽《纽约世界报》百分比闹剧的文章。
凌爱洁坐在她身侧,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流动的街景,但全身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任何一丝不谐的振动,刚才出门时她的脖颈汗毛炸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今日有事要发生。
车行至百老汇与运河街交汇处,这里永远是纽约脉搏跳动最激烈的地方之一,人潮、车流、报童的吆喝、电车的铃铛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而有序的都市交响。
红灯亮起,朱雀·国雅缓缓停下,融入了等待的车流中。阳光透过特制的防弹玻璃,孟庆斌的心血之作,据说能抵御步枪子弹的,在车内投下温暖的光斑。
就在这喧嚣的掩护下,致命的杀机爆发了!
“咻!咻!”
两声极其尖锐、短促、几乎要撕裂空气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袭来!声音尖锐到刺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那声音的来源快得超越了人耳辨识的极限,仿佛是死神的叹息刚刚响起,致命的礼物已然送达!
两道乌黑的细影,在阳光下几乎难以捕捉,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令人心悸的精准,狠狠地撞击在“朱雀·国雅”的车窗上!
“噗嗤!噗嗤!”
两声沉闷却令人牙酸的穿透声响起!号称能抵御步枪子弹的特制防弹玻璃,竟如同被烧红的铁钎捅穿的黄油,瞬间被洞穿了两个细小的孔洞!玻璃内部坚韧的夹层纤维被撕裂,蛛网般的裂纹以孔洞为中心无声地蔓延开一小片。
两枚造型奇特、通体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的袖箭,带着洞穿玻璃后微弱的旋转余势,直取后座!一枚指向弓琳琳白皙脆弱的咽喉,另一枚则恶毒地射向她心脏的位置!箭头上的幽蓝光泽在穿透玻璃后似乎更盛,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毒箭几乎在穿透玻璃的瞬间,就已经抵达了目标!弓琳琳甚至能感受到箭头带起的、冰冷刺骨的死亡之风拂过她的皮肤!
电光石火!生死一线!
就在毒箭即将吻上目标的刹那,凌爱洁动了!
她的动作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视觉极限、近乎空间跳跃般的诡异位移。她没有拔剑,甚至身体都没有离开座椅,仿佛只是被微风拂动的柳枝,完成了一次微不可察的自然律动。
她垂在身侧的左手迅速切入弓琳琳身后,轻轻一拍,弓琳琳直接扎入她的怀中,瞬间的变向让袖箭失去了目标,但像是为了秀技,亦或是震慑,她翻手间拿出一柄秀刀,迎着那两道乌黑死影的轨迹,以毫厘之差,用刀身最精妙的弧度,轻轻一磕!
“叮!叮!”
两声细微到几乎被车外喧嚣完全淹没的脆响,如同冰珠落玉盘。
就是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磕,蕴含了难以想象的精准力道和巧劲!两枚去势凶猛的毒箭,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拨弄,瞬间改变了方向!它们带着不甘的微弱呼啸,向上方激射而去,“哆!哆!”两声闷响,深深地钉入了车顶厚实的皮革内衬之中,箭尾兀自高频颤动着,发出嗡嗡的低鸣。
但这只是开始,凌爱洁的反击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在磕飞毒箭的同时,她的左手松开秀刀,顺势拿住袖箭尾部,探出半开的车窗!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五指在空中虚握,随即甩出,对着街边某个方向,一个伪装成报童、正因一击得手而眼中闪过狂喜和残忍的秃顶年轻面孔。
“噗!”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那个“报童”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痛!他手中的报纸掉落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指缝间,一股粘稠乌黑、散发着腥甜异味的鲜血猛地喷涌而出!
他喉咙上,赫然插着半截扭曲变形的乌黑金属,正是他刚刚射出的那枚淬毒袖箭的箭头部分!
它竟被凌爱洁以无匹的指力,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从车顶拔出,并以更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弹射回来,精准地贯穿了他自己的咽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光彩迅速黯淡,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软倒下去。
几乎在左手甩出的同一刹那,凌爱洁那冰冷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伪装成清洁工、正借着弯腰扫地的动作,将手探向怀里枪柄的壮硕身影!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气,瞬间跨越空间,狠狠刺入对方的心神!
那清洁工杀手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冰!按理说西洋鬼子的第六感不会那么强,他们不知敬畏的大条神经让他们常年在作死的边缘徘徊,奈何此时的凌爱洁处于暴怒边缘,杀意异常的强烈。
虽然那个清洁工的野兽本能让它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妄动,拔枪的动作被硬生生冻结在起始阶段。
但凌爱洁的审判并未因此停止,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从她右手袖口一闪即逝!另一柄袖箭贴着微开的车窗缝隙疾射而出!
“嗤啦!”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短促惨叫。
只见那清洁工杀手刚刚摸到枪柄的右手手腕处,一道细密的血线瞬间绽开!袖箭精准无比地钉在他的手腕处!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在肮脏的路面上。
剧痛让他从杀气的震慑中挣脱,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腕,惊恐万分地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垃圾桶。
从毒箭破窗,到两名杀手一死一重伤失去战斗力,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绝对不超过三秒钟!车外喧嚣依旧,行人甚至尚未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只有附近几个目睹了“报童”诡异倒地的人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惊呼。
车内的弓琳琳恢复优雅的坐姿,继续打开手中的《旧金山纪事报》,报纸的边缘依旧平整,她的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她只是微微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车顶的两个小黑洞。
“凌爱洁,查一查,那个秃子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凌爱洁知道弓琳琳一定怒到了极致,从来没有人能通过言语和语气真正看破她的内心,“小姐,这种华人还是少数的,其他人都非常感激你的付出,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
“身本多忧,怎可全求。当利益足够的时候,亲人都可以背叛,更何况路人,你倒是开始安慰我了……”弓琳琳揉了揉太阳穴,“我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回去以后去查查。”
“是,小姐。”凌爱洁的声音同样毫无起伏,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反杀只是掸去了肩上的灰尘。
绿灯亮起,“朱雀·国雅”的车轮,慢慢碾过地上那摊逐渐扩散的乌黑血迹,平稳地汇入了重新流动的车河,驶向不远处的沃尔多夫酒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车顶那两枚钉死的毒箭和车窗上细小的孔洞,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数秒。
敌人并未因朱雀·国雅前的失败而退缩,反而被彻底激怒,行动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
针对弓琳琳的暗杀阴云,如同纽约上空积聚的雷暴,愈发沉重。
在前往大都会歌剧院的路上,弓琳琳的座驾经过第五大道一家新开的法式西餐厅。
一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衣衫褴褛、面容脏污的华裔中年男人,蜷缩在餐厅华丽的落地窗角落,与周围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沾满污渍的油纸袋。
“怎么还有混的那么惨的,停车。”弓琳琳吩咐道,车窗降下,她示意凌爱洁递过去几张崭新的美元纸币。
那乞丐浑浊的眼睛看到钱,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一把抓过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猛地跳起来,用带着邯郸口音的嘶声高喊:“甜甜圈!甜甜圈!”
然后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头撞开餐厅厚重的玻璃门,在侍者和顾客惊恐的尖叫声中,直扑向展示着精致甜点的玻璃柜台,目标明确,那些撒着糖霜、金黄诱人的甜甜圈!
他抓起几个,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糖粉沾了满脸,又疯狂地把剩下的塞进油纸袋,在一片混乱中被餐厅保安粗暴地架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
“小姐,这人……”凌爱洁微微蹙眉,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弓琳琳看着那乞丐被推搡倒地,却又立刻爬起来,死死抱着装满甜甜圈的油纸袋,眼神恢复了那种茫然的痴傻,只是固执地缩回了原来的角落,继续啃着他的“战利品”。
“一个可怜人罢了,大概是饿疯了。”弓琳琳轻叹一声,“走吧。”
然而,这个“甜甜圈乞丐”似乎是缠上了她,接下来的几天,弓琳琳数次在美华银行总部大楼外、沃尔多夫酒店门口,甚至一次在中央公园散步时,都“偶遇”了他。
每次,他都用那种呆滞又渴望的眼神望着弓琳琳的座驾或身影,只要弓琳琳示意给钱,无论金额大小,他拿到后必定会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音量,高喊着“甜甜圈!甜甜圈!”,然后冲向最近的有甜点售卖的地方,引发一阵小小的骚乱。
即使被酒店门童驱赶、被路人推搡,甚至有一次被警察用警棍抽打,他都死死抱着电线杆或墙角,眼神执拗,直到弓琳琳的车离开视线,才又恢复那副痴傻模样,舔舐着沾满糖霜的手指,喃喃自语:“甜甜圈……真香……”
有一次,弓琳琳的车停在酒店门口,她摇下车窗,看着不远处蹲在墙角、正无比珍惜地小口舔着一个甜甜圈的乞丐,忍不住轻声对凌爱洁说:“看他那样子……倒真是个痴人。甜甜圈,真有那么香吗?” 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和一丝无奈的好笑。
凌爱洁冷冷的盯着他,对于这种重复多次出现的人物,她都会给予高度的重视,为此她还上手试过对方的功夫,弱的一匹,所以眼前这个傻子,除了傻真看不出什么,她初步排除了直接威胁,只是将其标记为“异常行为者”。
弓琳琳的恻隐之心和对其“痴傻”的认定,让她们放松了警惕,并未深究其行为模式背后可能的含义。
一周后,大都会歌剧院新季首演夜,这是纽约上流社会的顶级社交盛宴,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充斥其间。
弓琳琳身着一袭墨绿色云锦礼服,深邃的丝绒光泽在璀璨的灯光下流淌,如同幽静的深潭。领口和耳垂点缀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深邃的绿色与她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甫一入场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凌爱洁则是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以弓琳琳“表弟”的身份作为贴身男伴,低调地护卫在她身侧半步之内,目光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和周边的环境。
上半场是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哀婉的咏叹调在华丽的大厅中回荡,中场休息的铃声响起,人流涌向休息厅。摩根如约而至,这位金融帝王也换上了隆重的礼服,与弓琳琳寒暄几句后,便陪同她以及充当护卫的凌爱洁,一同走向位于二楼、专供贵宾使用的露台吸烟室,那里相对安静,视野也好。
通往露台需要穿过一条装饰着华丽拱门的短廊,金色的壁灯洒下柔和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雪茄、香水和鲜花的混合气息。摩根绅士地稍稍领先半步,弓琳琳仪态万方地跟随,凌爱洁则落后弓琳琳半个身位。
就在摩根的一只脚即将踏入拱门,弓琳琳紧随其后,凌爱洁的脚尖距离门槛还有半步之遥时——
凌爱洁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是视觉捕捉到了什么,而是空气中那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各种气味彻底掩盖的、化学引信燃烧的焦糊味!还有脚下大理石地面传来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反馈!这是顶级武者对危险的本能预知,更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直觉!
“小姐,有危险!!!” 凌爱洁的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话音未落,她的左手已经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弓琳琳的手腕,用尽全力向后一拽!同时,她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释放,右臂闪电般从将身后的剑匣甩至于二人身前!
弓琳琳被巨大的力量拽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下意识的抓住了摩根的衣摆,将他一同拽飞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整个歌剧院的恐怖爆炸声,在他们头顶轰然炸响!
拱门上方,那盏悬挂着的、由数百颗水晶组成、重达数吨的巨大枝形吊灯,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瞬间解体!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和无数锋利的碎片,狠狠砸落!目标正是摩根和弓琳琳前一秒所站立的位置!
轰!!!
水晶、金属支架、碎裂的大理石天花板……如同致命的暴雨倾盆而下!狂暴的冲击波将昂贵的波斯地毯撕碎,将附近的盆栽和装饰品瞬间掀飞!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味猛烈扩散!
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吊灯爆炸的同时,“轰!轰!”又是两声更为沉闷的巨响从两侧传来!隐藏在大型盆栽和帷幔后的燃烧弹被同步引爆!橘红色的火焰带着灼人的热浪,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瞬间吞噬了露台的出口和两侧的通道!熊熊烈火猛烈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迅速封锁了退路!
“啊——!”
“上帝啊!救命!”
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嘶吼声瞬间压过了所有音乐的回响,刚才还优雅从容的上流社会瞬间陷入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人们像无头苍蝇般推搡、践踏,拼命想逃离这片突然降临的修罗场!
“保护摩根先生!”弓琳琳在凌爱洁的掩护下迅速后退,躲开了主冲击区,但飞扬的碎石和炽热的气浪仍扑面而来。她的声音穿透混乱,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第一时间点明了关键人物。
凌爱洁一手紧紧护住弓琳琳,用身体为她遮挡飞溅的致命碎片,另一只手中的流光剑则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叮叮当当!”清脆的撞击声密集如雨!
无论是尖锐的水晶碎片、崩飞的大理石块,还是被冲击波带起的金属碎屑,都在距离弓琳琳身体数寸之外被那精准到毫巅的刀光无情格飞!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摩根就没那么幸运了,爆炸的冲击气浪狠狠撞在他的背上,将他魁梧的身躯掀得向前猛扑,一个趔趄,昂贵的礼服被飞溅的碎石划破,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布满了惊骇与痛苦。
就在这混乱不堪、浓烟弥漫、火光跳跃的死亡地带,拱门坍塌形成的废墟阴影中,猛地窜出两道矫健的黑影!他们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凶狠的眼睛,手中紧握着柯尔特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浓烟和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直指被凌爱洁护在身后的弓琳琳!
“小心!”摩根刚刚爬起身,回头正好看到这致命的一幕!生死关头,这位以冷酷算计着称的金融巨鳄,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他完全不顾自己左肩被碎石划破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旁的弓琳琳向旁边安全区域狠狠一推!
“砰!砰!”
刺耳的枪声在爆炸的余音和混乱的哭喊中格外清晰!
第一枚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擦着弓琳琳被推开时飞扬起的鬓角发丝呼啸而过!几缕断发飘落。
而第二枚子弹——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摩根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鲜血如同怒放的红玫瑰,瞬间在他洁白的衬衫前襟上晕染开来!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连连后退,脸上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他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捂住左肩胛骨下方,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
“摩根先生!”弓琳琳被推得撞在墙壁上,顾不得疼痛,抬眼看到摩根中弹,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冰冷!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蕴含风暴的凛冽!这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看到子弹绕过她袭向弓琳琳,凌爱洁的杀意,在这一刻瞬间满值!宛如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她的身形动了,不再是格挡,而是进攻!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幽灵,切换形态的她速度快到在浓烟和火光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手中的流光剑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在混乱的光影中拉出两道冰冷、致命、完美对称的弧光!
“嗤啦!嗤啦!”
刀刃割裂皮肉和气管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名刚刚开完枪、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或寻找掩护的蒙面枪手,动作瞬间凝固!他们的喉咙上,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深可见骨的血线!
下一秒,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两人眼中的凶悍迅速被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死寂取代,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的枪械滑落。
“凌爱洁,救人!”弓琳琳已冲到摩根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急促但依然稳定,她快速撕开摩根肩部的衣物,检查伤口。子弹击中了肩胛骨下方,穿肉而过,幸运地避开了大血管和重要脏器,但创口不小,失血速度极快,摩根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是!”凌爱洁应声而至,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迅速从燕尾服内袋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盒,里面是李慕青特制的强效止血粉和经过特殊消毒处理的绷带。
她手法极其娴熟,如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将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粉精准撒在狰狞的伤口上,药粉接触血液瞬间,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了流速,紧接着,她以专业的手法快速而牢固地缠绕绷带,进行加压包扎。
看着凌爱洁在进行治疗,弓琳琳缩到一侧拐角,接通了卫星和周围待命的无人机画面,不断的过滤着爆炸现场的混乱信息,追踪着那转瞬即逝的遥控指令痕迹!
几秒钟后,她发现距离歌剧院三个街区,西42街与第九大道交汇处,一处与爆炸信号一致的物体处于移动状态。枪手身份识别为爱尔兰裔,隶属‘地狱厨房’的‘野狗帮’的核心成员,她甚至查阅了他们近期银行记录,给野狗帮转账方为‘三角洲咨询公司’,是民主党某资深参议员的秘密白手套公司。为了这一天,蚊子监控器被她撒的到处都是,让纽约提前百年就实现了档案数据化,可惜的是只有弓琳琳可以查看。”
“这群该死的家伙玩的那么野蛮。”弓琳琳看着摩根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的脸,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眼中第一次燃起无法抑制的、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她看着摩根,一字一句地说道:“摩根先生,这份人情,我弓琳琳记下了。” 这承诺,重逾千金。
摩根靠在墙上,虚弱地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苦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剧痛:“弓小姐……我尽力了……这帮人……他们已经完全疯了……不择手段……共和党那边……”他艰难地喘息着,“风声……也不对……小心……” 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警告,清晰地描绘出弓琳琳此刻面临的四面楚歌之境。
而在歌剧院的某个不起眼的消防通道口,那个曾抱着甜甜圈的“痴傻”乞丐,此刻眼神清澈了很多,脸上哪还有半分呆滞?正是他发现每次摩根都会约弓琳琳前往吸烟室密谈,又精准地摸清了歌剧院的演出和休息时间,为这场精心策划的歌剧院杀局提供了关键的情报。
摩根的受伤,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弓琳琳心中最后一丝对纽约权力场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理性”或“底线”的幻想。
这位金融帝王用身体挡下的那颗子弹,不仅是一份沉重的人情,更是一封用鲜血写就的警告书,废除《排华法案》带来的喘息是脆弱的,华裔的崛起已经触动了这个国家最根深蒂固的恐惧与贪婪的神经,干掉她弓琳琳的优先级很高,哪怕牺牲掉摩根也可以。
表面上,法案的废除是两党在金融海啸灭顶之灾前被迫达成的妥协。但华裔势力在弓琳琳引领下如同野火燎原般的急剧膨胀,让共和党内部那些根植于“盎格鲁-撒克逊优越论”的保守派大佬们坐立不安。
他们恐惧华人资本会像当年犹太资本一样,甚至更彻底地重塑美国的权力结构。私下里的俱乐部密谈中,“黄祸论”这个几乎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肮脏词汇,又被某些人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重新摆上了台面。
弓琳琳调取了所有手下附近的热成像图:
美华银行几位核心高管的住所附近,出现了专业级的盯梢者,那些家伙一点都没有察觉。
美华商联会新落成的会所外,伪装成流浪汉的监视者架起了长焦镜头。
更令人警醒的是,国会山的某个委员会办公室内,一份措辞模糊但恶意昭然的提案草案正在秘密传阅,核心内容是要求对“快速增长、来源不明且可能威胁国家安全的外国资本展开全面、彻底的调查”。
敌人已经彻底撕下了暗杀的伪装布,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们意识到,用刀枪直接对付弓琳琳和凌爱洁过于困难。他们开始调转枪口,试图利用国家机器的力量,披上“法律”和“国家安全”的华丽外衣,将绞索套上整个华裔社群的脖子,进行更彻底、更“合法”的绞杀。
下一次袭来的,很可能不再是蒙面的枪手或炸弹,而是穿着笔挺制服、手持“合法”搜查令或逮捕令的联邦探员,甚至是荷枪实弹的国民警卫队!
弓琳琳关闭了战术目镜中的视频,静静的思索下一步计划。
凌爱洁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凝重,如同敲响的警钟:“小姐,我一个人很难护你周全,现在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啊。”
弓琳琳站在沃尔多夫酒店顶层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
窗外,纽约的夜幕已然降临,万家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勾勒出这座钢铁丛林的繁华轮廓,霓虹灯的光芒在玻璃上跳跃、流淌,编织着金钱与欲望的梦幻图景。
然而,在弓琳琳深邃的眼中,这璀璨之下是冰冷刺骨的杀机,每一盏灯后都可能隐藏着窥探的眼睛,每一条街道都可能是通往陷阱的路径。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云锦旗袍上那枚以金线巧妙绣成、隐藏在繁复纹饰中的太极图纹,仿佛在汲取某种古老而坚韧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长岛那处曾密谋暗杀的隐秘庄园深处,一间弥漫着雪茄浓烟和威士忌烈酒气息的豪华书房内,气氛却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穿着昂贵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位与普利策、塞利格曼残余勾结的民主党金主,正对着跪在地上的“甜甜圈乞丐”咆哮。
他刚刚听完了歌剧院行动彻底失败、摩根受伤、两名精锐杀手被瞬杀的汇报,暴怒得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猪。
曾经的“痴傻”乞丐此刻脸上毫无呆滞的感觉,只有因恐惧而扭曲的谄媚和讨好,他匍匐着,试图解释:“先生!先生息怒!我…我提供了准确的时间和路线…是…是那个女护卫太邪门了!她简直不是人…”
“准确?!准确有个屁用!结果呢?结果摩根那个老狐狸没死!目标还毫发无伤!”金主越说越气,猛地抬起穿着鳄鱼皮拖鞋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乞丐的胸口!
“呃啊!”乞丐惨叫一声,被踹得向后翻滚出去,重重撞在红木书柜上,昂贵的瓷器摆件哗啦啦碎了一地。他蜷缩在地,痛苦地咳嗽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浪费我的钱!浪费我的时间!更浪费了我精心布置的局!”金主显然觉得一脚还不够解气,他喘着粗气,猛地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把锃亮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地上蜷缩的身影,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没用的垃圾,就该清理掉!”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乞丐的心脏!他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涕泪横流地嘶喊:“不!别杀我!先生!我还有用!我知道…我知道她的一些习惯…她喜欢去中央公园南边的长椅…她…她似乎对印第安人的东西有点兴趣…我还能盯…我一定能找到机会…”
金主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机会?下地狱去找机会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书房通往露台的雕花玻璃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亚裔女子,面容精致,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大胆、融合了中式旗袍元素与现代设计的猩红色长裙,裙摆开衩极高,露出白皙修长的腿。她的步伐轻盈得像猫,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妩媚,眼波流转间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空洞感。
她没有看暴怒的金主,也没有看地上濒死的乞丐,而是微微仰起头,深深地、陶醉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着空气中某种无形的芬芳。那缕从乞丐嘴角溢出的、新鲜血液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似乎让她格外愉悦。
“啊……”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般的呻吟,声音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香甜了……”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我闻到了……恐惧、绝望、还有……新鲜血液的芬芳……多么美妙……多么……自由的味道……”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暴怒的金主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扣紧扳机的手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女子缓缓睁开眼,那双空洞又妩媚的眸子终于落在了地上咳血的乞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天真的残忍笑意:“他说他还有用呢,亲爱的。一条知道摇尾乞怜、还会嗅探猎物的狗,总比死狗强一点,不是吗?留下吧,也许……真能闻到点有趣的东西呢。”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让金主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枪。
沃尔多夫顶层的寂静被弓琳琳战术目镜终端上新的加密信息提示音打破。她快速扫过,是“千里眼”捕捉到的长岛庄园内刚刚发生的那血腥一幕的片段和语音分析,重点标注了那个神秘出现的红裙女子及其诡异的言行。
“小姐,长岛那边……”凌爱洁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将信息简要汇报。
弓琳琳听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听到一则无关紧要的八卦,她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黑暗,手指最终从太极图纹上移开,坚定地落在了墙上那幅巨大的北美地图上。
她的指尖划过广袤的中西部平原,越过连绵的落基山脉,最终停留在那片被刻意标注为荒芜、实则是被强行圈禁的土地,苏族(Sioux)的保留地,尤其是“伤膝河”(wounded Knee)那个名字旁边,仿佛还能感受到历史血泪的余温。
“爱洁,”弓琳琳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光芒,“还记得我们初抵纽约时,在那些充满偏见的报纸角落里,偶尔读到的零星报道吗?关于这片富饶大陆真正最初的主人。”
凌爱洁立刻领会:“您是说……那些被掠夺家园、被屠杀驱逐、最终被遗忘在贫瘠保留地里的印第安人?”
“是的。”弓琳琳的语调带着一种沉重的共鸣,“‘他们是这片土地的灵魂,是自由最原始的守望者。然而,他们的遭遇比我们华工更为悲惨,承受的掠夺和背叛更为彻底。被承诺,被欺骗,被屠杀,被遗忘……他们与被迫离乡背井、在铁轨下和矿井中流尽血汗的华工一样,都是这座‘自由女神’脚下最深沉、最被刻意忽视的祭品。甚至……更甚。” 她的话语在房间里回荡,带着穿透历史迷雾的力量。
“敌人的敌人……”凌爱洁低语。
“摩根说得对,”弓琳琳走到地图前,手指坚定地敲在代表西部保留地的区域,“这里的人,无论是输红了眼的犹太财阀、歇斯底里的民主党人,还是那些开始蠢蠢欲动的共和党保守派,都已经彻底疯了。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恐惧,容不下任何异己的存在。
华尔街的金光、国会山的石柱,此刻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华丽囚笼的栅栏。这里,暂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即将离弦的箭:“向西!去苏族的保留地,或者更西边未被钢铁和电线完全侵蚀的荒野。那里天高地阔,人烟稀少,远离东部这令人窒息的、充斥着阴谋与背叛的政治漩涡和金融绞杀场。”
她看向凌爱洁,眼中带着信任和期待:“‘千里眼’在那片纯净的天空下,能看得更远、更清晰。而你的剑,在无垠的荒野和凛冽的山风中,才能毫无顾忌地展露真正的锋芒。”
弓琳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而且,或许在那里,在那片被掠夺却依然倔强挺立的土地上,我们能找到真正的盟友。一些同样被‘自由女神’的光芒所抛弃、被承诺所背叛,却依然在血脉中流淌着古老尊严、在灵魂深处蕴藏着不屈力量的……战士。”
她的话语,为这次看似退避的西行,赋予了寻求反击支点与真正同盟的深远意义。
纽约的囚笼,即将被打破,新的棋局,将在西部的苍穹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