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各答战役后,整个南亚次大陆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再也没有成规模的抵抗出现,颇有种阵斩敌方大将,兵卒四散溃逃的感觉。
威廉堡一间办公室内,弓琳琳给自己倒好一杯茉莉花茶,整理了一下思路,打开了虚拟会议室,她站在全息投影会议桌前,身着合体的黑龙军作战服,却意外地披着一条在当地购买的、色泽艳丽的丝绸纱丽,这看似不协调的搭配,却透露出一种融入与尊重的微妙信号。
投影中,纪沧海、朱云飞、李雨菲、诸葛川等人的影像相继出现。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弓琳琳用她特有的、略带清冷但又富有说服力的声音总结道,“南亚次大陆人口超三亿,种族、宗教、种姓矛盾错综复杂,宛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如果强制迁移,工程浩大不多,还容易引发大规模人道主义危机和国际舆论风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精准、有效且……相对‘文明’的方案。”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纪沧海率先开口,定下基调:“我的原则是,确保华夏对这片土地的绝对控制和未来发展的主导权。迁移是必须的,可以讲策略。琳琳,你现在负责这个事情,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感受最直观,你的初步想法是什么?”
弓琳琳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全息沙盘上划过,数据流随之变幻:“基于目前掌握的数据和初步接触,我提议采取‘区别对待,分步迁移’的策略。”
“首先是印度教,他们的人口比较多,约占七成以上,是英国殖民统治下相对顺从但也最具潜在文化凝聚力的群体。其上层婆罗门阶层更是英国统治的合作者,我的建议是……全部迁移。”
“其次是伊斯兰教,他们属于第二大人口群体,约占两成多,与印度教素有矛盾,历史上受过更多压迫,相对而言更可能成为可争取的对象。但同样存在不稳定因素。建议……保留十分之一,选择相对贫困、与主流伊斯兰教派别联系不那么紧密的群体留下,作为劳动力补充。”
“打断一下,你这十分之一……也有600多万了。”诸葛川忍不住质疑道。
弓琳琳敲了敲桌面,“听清楚,我说的是建议,而且制衡手段很多,大不了男性比例占个90%,这种问题叫问题吗?”
“……”诸葛川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好狠的心。
弓琳琳还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她没有理会,稍作停顿继续道:“至于那些锡克教、耆那教、基督教以及其他少数族裔,根据其人口规模、合作态度以及对我们的价值,酌情保留极少量,总数控制在预留额度内。”
“我们此次计划南迁的680万人口,将是这片土地的新主人。留下的原住民总量,可以控制在68万以内,即新移民的十分之一,确保我们的人口占据绝对优势和主导地位。其他的滞留人口不给与户籍,只作为打工人口暂时予以停留。”
纪沧海听着弓琳琳的描述,似乎是感觉有些类似罗马时期的统治模式。
全息影像中,纪沧海的投影微微向前倾斜,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仿佛在掂量某个无形的筹码。他开口时,语速异乎寻常地缓慢,似乎在边推演事情的发展,边诉说。
“琳琳……”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方案……很有趣,它让我想起……罗马人。他们很清楚,征服一块土地……和真正统治它,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回弓琳琳身上,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们从不……浪费精力去驯服每一头野兽。他们会找出头狼……要么杀掉,要么戴上项圈。至于剩下的羊群……只需要确保栅栏足够坚固,牧羊犬足够警惕。”
“你的区别对待……保留部分劳动力……本质上,是在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栅栏。你提议迁移全部的印度教徒,很好,我很赞成,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我们很难扭转。至于留下的穆斯林和少数族裔……”他语速更慢了,几乎是一字一顿,“……你说保留十分之一?六十八万户籍?”
他身体后靠,指尖相对。
“这个数字……还可以,能很快被我们迁移来的人口稀释掉,还能够有效的维持基础运转,却又……永远成不了气候。尤其是临时人口的那个90%,很灵性,不愧是在美国待过的。”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叹息的笑声,“啊……人口结构。最缓慢,也最彻底的……武器。”
“诸葛川的顾虑……是常态思维。但我们需要的是……非常态的结果。”他目光转向诸葛川,只是短暂一瞥,“琳琳的方案,其精髓不在于控制人口比例,而在于“国民”的概念,嗯,有点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对民的理解。这些临时人口暂住期定个十年……或者是做出了什么贡献给予身份,亦或者是搞个工作积分兑换暂住证延期?这意味着他们永远只是……客人。而客人……迟早是要离开的,或者……被请走。”
“我批准这个方向,细节由你完善。总之你要记住,琳琳……”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暗示性,“我们要建立的不是一个容纳多样性的博物馆……而是一个高效、统一、只属于华夏的……新秩序。过程可以披上‘文明’的外衣,但内核……必须像威廉堡的城墙一样坚硬。”
纪沧海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确实,他们占领这里,不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为后世打下基础,说一句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也不为过。
诸葛川见没人说话,主动打破了僵局,“全部迁移印度教徒……动作会不会太大?容易引发强烈反弹。”
“长痛不如短痛。”弓琳琳回答得毫不犹豫,“印度教的种姓制度和文化韧性,是外来统治者最难同化和驾驭的,留下他们,就是留下最大的不稳定根源。相比之下,伊斯兰群体更分散,更容易通过利益进行分化控制。”
李雨菲补充道:“光脑模拟支持这个方案,全部迁移印度教徒的长期稳定性概率,比混合居住方案高出37.2%。虽然短期阵痛更大,但长远看,利于统治和同化。”
朱云飞沉吟道:“迁移的目的地……非洲?威廉二世会同意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涌入他的殖民地吗?”
“我已经给他说过此事了。”纪沧海的声音插了进来,狡黠一笑,“我告诉他这是帮他开发非洲,提供海量劳动力,还给了他非洲部分区域的独家经济开发权。不过他最心动的是,我们去小日子这段时间,他可以从这批移民里挑选兵员去西线,减少国民伤亡。琳琳,宗教和部族那边,你可以适当许诺支持移民团体未来‘自治’甚至‘建国’,让他们看到希望,减少迁移阻力。”
弓琳琳点头:“明白。胡萝卜加大棒,心理战的核心。”
“很好。”纪沧海最后拍板,“方案原则上通过,琳琳,印度这边就交给你全权处理。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提。记住,速度要快,手段可以灵活,但目标必须明确。我们要在全世界反应过来之前,做成既成事实!”
虚拟影像会议结束,弓琳琳独自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上面代表亿万人口的密集光点,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接下了一个无比艰巨、甚至注定会背负骂名的任务。但她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冷静到极点的理智,为了华夏未来的战略空间,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她脱下军装外套,只穿着战术背心,将那条纱丽更自然地披在肩上,对门外吩咐道:“备车,我要去见第一位客人……”
车队驶出威廉堡,弓琳琳坐在专门空运过来的朱雀·国雅内,透过车窗观察着外面的城市。荷枪实弹的黑龙军士兵在街道关键节点巡逻,坦克和步兵战车停在隐蔽处,空中偶尔有小型无人机掠过,场面堪比未来世界的维和现场。
但与这强硬姿态相反的是,城内基本秩序已经恢复,市场重新开张,黑龙军设立的配给点前排着长队,士兵们严格纪律,并未骚扰平民。
她看到那些印度民众投来的目光,有恐惧、敬畏、茫然、好奇,还有深深的麻木。尤其是那些低种姓的“不可接触者”,他们依旧从事着最卑贱的工作,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表露的期待,因为某些渠道传来消息,说会颁布禁止种姓歧视,开放所有公共设施的法令。
“一个凝固了千年的社会……”弓琳琳喃喃自语,她一个女性,行走在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等级森严的国度,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象征和挑衅。
她能感受到那些隐藏在窗户后、巷子深处的审视目光,有对异族女性的好奇,有对权力者的畏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压抑的妄念?她身边时刻跟随着一个小组的精锐护卫,这些从黑龙军侦察营中挑选出来的高手,眼神锐利如鹰,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惕,将他们这位看似柔弱的女长官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的存在,无声地警告着任何心怀不轨者。
车队在一座香火缭绕、规模宏大的印度教庙宇前停下,这座庙宇是加尔各答印度教的精神中心之一。得知龙国的大人物要来,庙宇早已被清场,只有少数高阶祭司在等候。
大祭司是一个年迈肥胖的老人,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袍,脖子上挂着巨大的花环,眼神浑浊却透着精明的算计。他带着谦卑的笑容迎上来,行的却是传统的合十礼,而非对征服者的鞠躬。
“欢迎您,尊贵的夫人。”大祭司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您的光临,让鄙庙蓬荜生辉。”他刻意忽略了弓琳琳的军旅装扮,只强调其女性身份,是一种隐晦的试探和下马威。
弓琳琳微微一笑,还了一个标准的合十礼,用流利的印地语说道:“纳拉扬大祭司,愿神保佑您。冒昧来访,是想与您探讨一下,如何在新的时代里,更好地延续神的荣光,以及……信徒们的福祉。”
她直接使用印地语,让大祭司和他身后的祭司们都是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进入内厅,分宾主落座,熏香的味道浓郁得有些呛人。
寒暄过后,弓琳琳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大祭司,黑龙军的实力,您已经看到了,英国人的时代结束了,龙国将统治这片土地。我们尊重所有宗教信仰,但前提是,信仰必须符合新的秩序。”
大祭司捻着念珠,慢悠悠地说:“神的光芒普照万物,不受世俗权力的更迭影响。信徒们虔诚信奉神明,自然能得到神的庇佑。”
“神的庇佑固然重要,”弓琳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但现世的安宁,更需要明智的选择。英国人可以给你们上层合作者特权,龙国同样可以,而且可以给得更多。”
大祭司眼睛眯了一下:“夫人指的是?”
“龙国政府,愿意捐赠巨额资金,重建一座以庙宇为核心的巨型城市,主体佛像百余米高。”弓琳琳抛出一个甜美的胡萝卜,她将绘制好的佛城立体图纸递给他,“并且,我们可以帮你们训练军队。”
大祭司脸上露出意动的神色,但老奸巨猾的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那么……代价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弓琳琳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却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代价是这座佛城在非洲,需要您和所有有影响力的祭司们,劝导所有虔诚的印度教徒,接受一次……集体的迁徙。”
“什么?!迁徙?!”大祭司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这不可能!信徒们绝不会离开神圣的恒河!离开他们的家园!”
“目的地是非洲。”弓琳琳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惊,继续平静地说道,“那里有广阔肥沃的土地,远比这里更加富饶,龙国将提供所有的迁移费用和初期的安置物资,并且…”
她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条件,“在新的土地上,你们可以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完全由印度教徒主导的自治邦国,甚至……未来可以是一个独立的印度教国家。你们将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而是自己命运的主人。这难道不比在英国人或者我们龙国人之下,当一个合作者更有吸引力吗?”
威逼与利诱,现实与远景,被弓琳琳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大祭司的脸色变幻不定,呼吸变得粗重,独立的印度教国家!这个诱惑对于任何一个宗教领袖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但他同样清楚,离开世代居住的土地,前往陌生的非洲,风险极大。
“这……这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考虑……需要和其他大祭司商议……”他试图拖延。
“时间不多了,大祭司。”弓琳琳收起笑容,语气转冷,“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果我们采取强制手段,结果并不会改变,但过程……将会非常不愉快。恒河水虽然神圣,但也并非不能染红。是体面地带着信徒去开创一个新世界,成为万世景仰的复兴先驱,还是顽固地留下来,等待不可预测的命运,甚至成为神教衰落的罪人……就在您的一念之间。”
“不要试图威胁我们,死亡对于我们来说不是生命的终结,我们完全可以搞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有本事你们杀绝我们!”大祭司似乎是想进一步试探弓琳琳的底线,亦或者是被威胁后的下意识反驳。
没有理会大祭司的色厉内荏,弓琳琳像是自说自话,“印度教这个貌似很牢固的层级结构,如果突然没了那五分之一的达利特会如何呢?甚至是给这些达利特远高于首陀罗和吠舍的生活,这三个群体占印度教多少来着?哦对了,将近90%唉……”
“嗯,给达利特在非洲建国也不错,给谁花钱不是花呢……”她嘀嘀咕咕的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神像:“三天,我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我等您的答复,记住,这是唯一的机会。”
说完,她不再看脸色惨白的大祭司,转身离去,纱丽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护卫们立刻紧随其后。
接下来的几天,弓琳琳以同样的模式,接连会见了多位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重要领袖,与伊斯兰教代表的会谈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选择的是一位相对开明、但在底层民众中颇有声望的伊斯兰教学者阿卜杜勒,会谈地点在一所简陋的经学院。
“阿卜杜勒先生,”弓琳琳开门见山,“我们知道,印度的穆斯林长期受到英国人和印度教徒的双重压迫,龙国对此深表同情。”
阿卜杜勒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眼神睿智而警惕:“强大的统治者不需要同情弱者,您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一个稳定的印度。”弓琳琳坦诚道,“而我们认为,一部分穆斯林可以成为这片土地新秩序的一部分。”
她给出了条件,十分之一的穆斯林可以留下,他们将获得完整的公民权,土地分配上会予以倾斜,宗教习俗得到尊重,甚至可以在未来的地方治理中拥有一定的发言权。
而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协助维持迁移期间的秩序,并效忠龙国政府。
“那……其他的人呢?”阿卜杜勒声音干涩地问。
“同样会迁移去非洲,龙国会提供补偿。并且,我们承诺,在非洲,支持穆斯林聚居区获得高度自治权,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教法生活。”弓琳琳给出了类似的画饼,但细节略有不同,更强调宗教生活的自主性而非政治独立。
阿卜杜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深知这是龙国去人留地的做法,但留下的十分之一名额,对于他那些备受贫困和压迫教众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而迁移,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或许也是一个摆脱种姓和印度教阴影的出路。
“我需要……和长老会商议。”阿卜杜勒最终艰难地说道,“但我个人……倾向于接受。但我们必须得到书面保证,关于留下者的权利和迁移者的补偿。”
“可以。”弓琳琳干脆地答应,“细节可以由我们选定的代表具体商定,阿卜杜勒先生,这是一个让你们的族群在新的时代获得更好发展的机会,抓住它。”
“我想知道印度教怎么选的?”阿卜杜勒咽了口唾沫,问出了一个比较唐突的问题。
“嗯,他们没得选。”
除了高层会谈,弓琳琳的身影也出现在市集、乡村、难民安置点,她不顾侍卫的反对,坚持要进行实地考察。
她穿着普通的纱丽,戴着遮阳帽,在护卫的严密保护下,与低种姓的农民、手工艺人、甚至“不可接触者”进行简短的交谈。她倾听他们的苦难,询问他们的需求,偶尔会当场下令解决一些具体问题,比如发放额外的粮食,惩处欺压民众的原英国印度警察残余分子。
这些举动,通过刻意安排的宣传和民众的口口相传,迅速为她赢得了一个复杂的名声。
一方面,她是决定将他们迁离故土的冷酷决策者,另一方面,她又似乎是唯一一个愿意俯身倾听他们声音、并带来实际改变的大人物。尤其是对那些最底层的人来说,离开或许并不意味着最坏的结果。
心理战的种子,被悄无声息地播撒下去。
回到威廉堡,弓琳琳每天都要处理海量的信息,听取各方面的汇报,调整策略。她经常工作到深夜,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推演着各种可能。迁移地点的选择,路线的规划,物资的调配,如何防止骚乱,如何应对国际舆论的质疑……千头万绪。
“报告!”一名通讯官敲门进来,“弓长官,印度教大祭司纳拉扬和伊斯兰教学者阿卜杜勒,几乎同时发来消息,他们……原则上同意我们的方案,希望尽快就细节进行谈判。”
弓琳琳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丝冷冽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
“告诉他们,谈判明天开始。”她平静地吩咐道,“另外,通知后勤部门,迁移计划……可以启动前期准备了,第一批自愿迁移者的招募和登记,同步开始。”
弓琳琳合上桌面上那本最终解决方案,长舒了口气,嘴角微微的上扬,嗯,不用当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