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就任“华夏临时执政”的通电,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全国的每一个角落。电文内容简洁、直接,与以往朝廷那种文绉绉、充满套路的诏旨截然不同:
“各省督抚、将军、都统,及各军政长官:国体初定,百废待兴。为统筹全局,厘定新政,着令各省主政、民政、财政、学务、实业等主要官员,限于文到半月内,齐集京城,参与全国政务会议,共商国事,事关国家未来,切勿延误。如有逾限未至或借故推诿者,视为自动去职,届时将另择贤能接任,勿谓言之不预也。华夏临时执政 魏巍。”
这封通电,字里行间透出的强硬,让所有收到电报的官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商量,没有余地,只有命令和期限。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另择贤能接任”这句,这意味着,那位魏执政,或者说他背后的力量,真的拥有随时撤换封疆大吏的能力和决心!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官场都炸开了锅,他们纷纷致电还在京城的巡抚,得到确认回复后快马加鞭的汇聚向京城。
直隶总督张镇芳仗着家近,刚刚从京城回来,接到通电后又立刻收拾行装,再次进京,只是走之前三令五申要配合已经抵达的东三省屯居代表,开展屯居建设,这也是他急慌慌回来的主要原因。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拖延和敷衍都是徒劳的,甚至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与其等着命令下达被逼着干,不如主动担当,把活做到前面。
两江总督张人骏,在得知东三省屯居干部已经南下的消息后,就频繁的在京城附近徘徊,想借机多了解下新朝的架构,因为他现在就是要打点关系也无从下手,魏执政官就像空降的一样,此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亲近之人是谁也无从得知。
接到下面关于通电的问询电文后,只能吩咐能来的全来,不能来的以后也不用来了,就继续忙着在初建的屯居间考察。
津浦铁路沿线,已能看到不少身着灰色制服、臂缠“志愿者”袖标的屯居人员在活动,秩序井然,与他治下其他地方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这让他心中更添几分沉重。
湖广总督段祺瑞直接电报手下众人,组成官员代表团,携带厚礼,星夜兼程赶来,以示恭顺。
无论情愿与否,各地都在期限内或亲自、或派遣核心代表,齐聚京都。没有人敢赌魏巍那句“另择贤能”是不是玩笑。毕竟,连大清皇帝都“被辞职”了,他们这些前朝旧臣,又算得了什么?
……
原清廷的仪鸾殿被临时改建成了大会议厅,往日里帝后专用的奢华场所,此刻撤去了繁复的装饰,换上了简单的长条桌和靠背椅,显得朴素而肃穆。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华夏全图,当然是包含西伯利亚、绝岛、南亚次大陆、朝鲜等新拓疆域。
根据各省派来的人员数量和区划,魏巍划分了几个批次的会议场次,就这样,台下仍黑压压地坐满了各地的大小官员。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官服,脸上表情各异,有好奇,有不安,有抵触,也有几分茫然。
魏巍并没有穿什么华丽的服饰,就像普通的黑龙军士兵一样,只是外面象征性地披了件深色大衣以作区分,他大步流星地走上主席台。
他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直接拿起一份文件,开门见山。
“人都到齐了?好,开会!”
这别开生面的开场白,把下面的人听得一个楞一个楞的,这可是权利巅峰啊,代天巡狩,闹呢!可是四周站岗的黑龙军,压下了他们心中的嘲讽和不屑,枪杆子里的政权,惹不起。
“今天叫大家来,就三件事!第一,稳定地方,恢复生产;第二,推行屯居,重建基层;第三,准备民选,还政于民!”魏巍语速很快,如同下达作战命令,“别跟我扯那些虚头巴脑的!现在国家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清楚!各地匪患不绝,民生凋敝,财政困难!靠你们原来那套,不行了!得换新法子!”
他拿起第一份文件:“先说屯居!这是我们接下来地方工作的重中之重!”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屯居?刚才说的推行屯居,难道是要各地驻兵?毕竟《清会典·八旗都统》例:“其屯居及各省驻防旗人有逃亡者,俱照此例办理。”里,屯居和驻防的含义差不多,这让许多官员感到困惑。
“这个屯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魏宏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想法,解释道,“这是我们总结东三省、龙国等地经验,摸索出来的一套新的基层管理和建设模式!核心是‘政经军教合一’!”
他详细阐述道:“所谓屯居,就是以一定人口规模为单位,大概的幅度是5000人左右,当然山区和草原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减少。然后划定区域,建立集行政管理、经济生产、民兵防御、文化教育于一体的综合性定居点!每个屯居点,设立屯居委会,负责日常管理,组织集体农场或工坊,发展生产,建立民兵队,维护治安,并作为国防后备力量,开办屯学,普及基础教育和技术培训!”
“屯居点之上,设街办、区、市,省层层管理,但核心权力和资源要下沉到屯居点!我们要打破过去那种皇权不下县,地方由士绅宗族把持的局面!要把国家的意志,直接贯彻到最基层的每一个百姓!”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这……这岂不是要与士绅争利?”
“政经军教合一?这……这权力也太大了吧?岂不是国中之国?”
“普及教育?那些泥腿子识字有何用?”
“集体生产?这……这土地兼并……”
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这套“屯居”制度,完全颠覆了他们千百年来“皇权-士绅-百姓”的治理模式,触及了无数人的利益和观念。
魏巍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吵什么吵?!是嫌我魏某人的枪不够快吗?”他厉声喝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动你们的蛋糕了?触犯你们背后那些士绅老爷的利益了?我告诉你们,时代变了!过去那套,效率低下,藏污纳垢,滋生腐败,根本无力应对现在的挑战!我们要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就必须把基层牢牢抓在手里,把人民有效组织起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台下:“东三省就是这么干的!效果怎么样?你们可以去看看!会议过后你们所有人都会去东三省考察半个月,去看看那里的屯居是如何组织百姓安居乐业,发展生产,训练民兵,政令畅通的!为什么能行?都不需要你们摸索,直接照抄就行!”
他拿起第二份文件:“光靠你们这些人,肯定推行不了这套新东西!所以,我已经从东三省、龙国调集了三千名经过严格培训、拥有丰富屯居建设经验的基层工作干部!他们将组成工作队,随同各位去东三省考察,然后返回各省,负责指导、协助,乃至直接负责屯居点的初期建设工作!就近几个省已经有工作队南下了,你们可以去看看屯居如何初建,学习下经验。”
“什么?!”这下,连那些最沉得住气的人也坐不住了,派工作队下来?这分明是来监督、来夺权的!
两江总督张人骏忍不住站起身,拱手道:“魏执政,此举……是否欠妥?属下已经勘察了京畿附近的屯居,原有的乡、村、里、保、甲内的乡绅基本都辞退了,县衙也被架空,一帮小年轻的虽然干的风风火火,但是效率并不高,且各地情况复杂,骤然派下如此多外来人员,恐……恐难适应,易生事端啊!”
魏巍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不适应?那就学着适应!生事端?谁敢生事端,工作队有临机处置之权,必要时可调动黑龙军弹压!那所谓的效率不高,怕不是有人使绊子,节外生枝吧,聪明人需要点的那么透吗?张总督,你要做的,不是质疑,是配合!全力配合工作队的工作!你管辖区域哪个地方推行不力,我唯你是问!”
张人骏脸色一白,讷讷地坐了回去,不敢再言。
魏巍继续道:“工作队的任务,不仅仅是建立屯居点。他们还要负责清查户口,丈量土地,登记资产,为下一步的税收改革和土地政策调整做准备!同时,他们要在屯居点内,组织最初的民主选举,产生屯务委员会,让百姓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务!”
“民主选举?”又一个陌生的词汇抛了出来。
“对!民主选举!”魏巍解释道,“就是由屯居点内符合条件的成年居民,投票选举出屯务委员,负责管理屯里的公共事务。这不是要取代官府,而是要让百姓有参与感,有主人翁意识!这是还政于民的第一步!”
台下再次哗然,让那些目不识丁的农夫、工匠投票选官?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一些思想保守的老学究更是痛心疾首,觉得这是礼崩乐坏,斯文扫地。
看着台下众人如同听天书般茫然、抵触的表情,魏巍知道,光靠讲道理是没用了。他深吸一口气。
“吵吵什么,我和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就这态度?非得枪指到鼻子上?”见众人噤若寒蝉,魏巍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目光更加锐利,“我说话的时候别讨论,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第一,我们现在谈论的屯居政策,不仅仅是针对关内十八省的政策!还包括已经实行这套制度并取得巨大成功的东三省、西伯利亚、绝岛、南亚次大陆,以及新收复的朝鲜!为什么其他地方新政推行的那么干脆,到你们这就事事了!”
“第二,”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支撑这套制度推行的,不仅仅是政策,更是力量!是我们在朝鲜歼灭十个倭寇师团的力量!是你们在天安门前看到的那支军队的力量!谁要是觉得可以阳奉阴违,或者暗中阻挠,不妨试试看!看看是你们的头硬,还是我们的枪狠!”
赤裸裸的武力威慑!配合着魏巍那狙击手特有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冰冷眼神,会场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些原本还想争辩几句的官员,此刻也噤若寒蝉,后背沁出了冷汗。他们终于彻底明白,这压根就不是什么会议,也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是征服者在向被征服者颁布新的律法。
“第三,”魏巍语气一转,似乎给了点甜头,“推行新政,并非没有好处。屯居建设,需要大量物资,可以带动本地工商业。清查土地,整顿税收,可以增加财政收入,其中一部分会用于地方建设和官员俸禄,社会稳定,生产发展,诸位作为地方长官,政绩自然凸显。而且……”
他目光扫过一些穿着新军将官服的人:“我知道,在座不少人是军人出身,胸中还有血性!对倭寇,都憋着一股气吧?”
这话一出,不少原本对内政不甚感兴趣的将领立刻抬起了头,眼中燃起火焰。
“对日最后一战,即将开始!”魏巍的声音带着煽动性,“但是,打仗打的是后勤,是国力!没有一个稳定、高效的大后方,咱们出去打仗心里也不安稳不是?推行屯居,建设基层,就是为了夯实这个基础!诸位若想青史留名,想在开疆拓土的丰碑上留一笔,那就给我把屯居工作稳稳的推进,表现优异的可以被黑龙军征召!”
一番连削带打,胡萝卜加大棒,终于将台下这些心思各异的官员们暂时“镇”住了。尽管内心可能仍有万千不甘和疑虑,但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青史留名的诱惑面前,没有人再敢公开跳出来反对。
接下来的几天,全部批次的会议结束,进入了具体的操作层面,从东三省调来的那些基层工作干部开始与各省官员对接。
这些干部大多年轻,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言谈举止干练,带着一股与旧官僚截然不同的朝气与自信。他们拿着厚厚的操作手册和规划图,向各地官员详细讲解屯居点的选址标准、组织架构、建设流程、民兵训练方法、选举程序等等。
看着那些细致到如何挖水井、如何建沼气池、如何组织扫盲班的条款,各地官员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仿佛在听天书。
但他们也清晰地认识到,对方是玩真的,而且准备极其充分。
会议结束后,各省官员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分配给自己的“工作队”,踏上了前往东三省考察的火车或官道。没有人知道,这套强行推行的“屯居”制度,将会给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魏巍站在会议厅的湖边,看着最后一支队伍离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内政的摊子,总算是勉强铺开了。
他转身,对身边的秘书吩咐道:“给朱总督发电,内政已初步部署,屯居令已下,工作队已派出。家里有我看着,让他们放心打!一定要把东京给我轰平了!”
说完,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嘟囔了一句:“妈的,比打狙击累多了……老孟那边,‘承影’可得搞快点啊……”
内政的篇章,就在这种强行启航、前途未卜的氛围中,暂告一个段落。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心心念念想着远程“打黑枪”的临时执政,都投向了东方那片即将被战火彻底点燃的岛屿。
清算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