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城外的草原在三月的寒风中泛着枯黄,鞑靼骑兵的马蹄声像闷雷般滚过大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张睿勒住马缰,甲胄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 他已带着锦衣卫和大同边军在此布防三日,每日要抵挡鞑靼的三四次冲锋,边军士兵冻伤、战死的已超过三成,剩余的人也多是靠着 “守土护家” 的信念硬撑。
“大人,鞑靼又要进攻了!” 一名斥候快马奔来,手指向草原深处,“这次他们推着十门佛郎机炮,看样子是要轰城墙!” 张睿顺着斥候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鞑靼队伍中多了几架黑色的炮架,炮口泛着冷光 —— 那是李东阳从葡萄牙人手中换来的军火,如今竟成了鞑靼攻伐大明的利器,这与正德九年鞑靼小王子袭扰宣府的史实如出一辙,只是这次因内奸勾结,鞑靼的威胁更甚。
大同边军指挥使周昂策马来到张睿身边,他的左臂缠着绷带,是前日被鞑靼的流矢所伤,声音嘶哑道:“张大人,我们的火铳只剩不足百杆,火药也快用完了,城墙的西北角已被轰出缺口,再撑半日,怕是……”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 “轰隆” 一声,鞑靼的佛郎机炮已开始射击,炮弹落在城墙缺口处,土石飞溅,几名正在修补城墙的边军士兵瞬间被埋在碎石下。
“不能退!” 张睿拔出绣春刀,刀身映着惨淡的天光,“宣府是京城的北大门,我们退了,鞑靼的骑兵就能直逼居庸关,到时候京城就危险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锦衣卫校尉道,“去把我们最后的火药都拿来,分给边军的火铳手,告诉兄弟们,王守仁大人的援军很快就到!”
校尉领命而去后,张睿与周昂二人快马加鞭,如疾风般疾驰至城墙缺口处。
此时,边军士兵们正忙碌地用木板、沙袋填补那道触目惊心的缺口,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序,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
在人群中,张睿注意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兵。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却身姿挺拔,拄着长枪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当他看到张睿到来时,立刻站直了身子,尽管他的右腿已被冻伤,行动有些不便,但他的脊梁却始终挺得笔直。
“大人放心,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鞑靼人跨过这城墙半步!”老兵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决心。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枚炮弹突然如流星般疾驰而来,直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砸落。老兵见状,毫不犹豫地猛地将身边的一名年轻士兵推开,自己却因来不及躲闪,被炮弹爆炸后的碎石击中,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张睿心中猛地一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兵那倒在血泊中的身躯,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鞑靼的骑兵已经发起了冲锋!
只见数万匹战马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奔腾而来,它们的铁蹄踏在草原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而那些骑兵们,则手持弯刀,口中呼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口号,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铺天盖地地向城墙涌来。
“放铳!”周昂见状,立刻高声大喊。
随着他的命令,边军的火铳手们迅速扣动扳机,只听得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铅弹如雨点般呼啸着射向那些冲锋的骑兵。
前排的鞑靼人纷纷中枪落马,但后续的骑兵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眨眼间,鞑靼的骑兵便已冲到了城墙下,他们开始攀爬城墙,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上城墙。
“拔刀!” 张睿率先跳上城墙,绣春刀劈向攀爬的鞑靼兵,刀光闪过,一名鞑靼兵的头颅滚落在地。边军士兵们也纷纷拔刀,与鞑靼兵展开近身厮杀,城墙之上,刀光剑影,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砖石。张睿的手臂被鞑靼兵的弯刀划伤,鲜血顺着刀鞘流下,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挥刀斩杀着敌人 —— 他知道,此刻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草原东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号角 —— 是王守仁的援军!只见远处尘烟滚滚,两百名神机营精锐骑着快马,手持火铳,向鞑靼的侧翼冲去。“是王大人!援军到了!” 边军士兵们看到援军,士气大振,厮杀得更加勇猛。
王守仁勒住马,看到城墙之上的惨烈景象,心中一紧 —— 他日夜兼程从泉州赶来,还是晚了一步。“瞄准鞑靼的炮营!” 王守仁下令,神机营的火铳手们调整枪口,对准草原上的佛郎机炮阵地。“砰砰砰” 的铳声响起,鞑靼的炮手纷纷倒下,无人操控的佛郎机炮瞬间成了摆设。
鞑靼首领小王子见侧翼遇袭,炮营被破,知道再攻下去讨不到好处,怒吼一声,下令撤军。张睿和周昂趁机带领士兵冲出城墙,追杀撤退的鞑靼兵,草原上到处都是鞑靼兵的尸体和丢弃的兵器,直到夕阳西下,众人才收兵回城。
宣府城内,一片狼藉,士兵们或坐或躺,有的正用布条包扎着伤口,有的则艰难地啃着干硬的饼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憔悴。
在卫所衙门里,王守仁、张睿和周昂三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桌上摊开着一幅地图。他们的眉头都紧紧皱起,沉默不语,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小王子虽然退兵了,但并没有走远。”王守仁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片草原区域,缓缓说道,“他就在宣府周边的草原上徘徊,似乎是在等待李东阳的后续支援。”
张睿和周昂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们都知道,小王子手中还掌握着不少佛郎机炮,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一旦再次发动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且,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周昂忧心忡忡地说,“下次进攻,恐怕会比这次更加猛烈。”
张睿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从鞑靼俘虏口中审出来的,李东阳不仅给了小王子军火,还答应给他提供粮草,条件是让他拖住我们的兵力,好让李东阳在南方攻占泉州、厦门,再从海上进攻南京。”
周昂脸色骤变:“南京是南都,若被李东阳攻占,他就能以南京为基地,与我们分庭抗礼,到时候大明就真的要分裂了!”
王守仁沉吟片刻:“眼下有两个办法,一是我带神机营回南方,阻止李东阳攻占南京;二是张兄回南方,我留在宣府抵挡小王子。可无论谁走,留下的兵力都不足,恐难应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锦衣卫斥候走进来,递上一封杨廷和的急报:“大人,内阁急报!李东阳已从金门岛出发,带着五千倭寇和十艘葡萄牙战船,正向南京方向驶去,杨阁老让您二位务必尽快派一人回南方支援!”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沉了下去。宣府的小王子虎视眈眈,南京又面临李东阳的进攻,分兵支援已是必然,可谁留在宣府,谁去南方,成了难题 —— 宣府需抵挡五万鞑靼骑兵,南京需应对倭寇和葡萄牙战船,两者的压力都不小。
“我去南方!” 张睿率先开口,“我熟悉海上作战,且锦衣卫在南京有暗线,能更快联络当地官员。宣府这边,王大人您经验丰富,有周昂大人配合,定能守住。”
王守仁点头:“好!张兄,你带一百神机营精锐,即刻出发,务必在李东阳抵达南京前赶到。我留在宣府,联合大同、宣府的边军,彻底击退小王子,再回南方与你汇合。”
周昂也道:“张大人放心,我会倾尽大同边军的力量,配合王大人守住宣府!”
次日清晨,张睿带着一百神机营精锐,骑着快马向南京方向疾驰而去。王守仁站在宣府城头,看着张睿的队伍消失在远方,心中满是担忧 —— 他不知道张睿能否赶在李东阳前抵达南京,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宣府挡住小王子的下一次进攻。
可没等他细想,城外突然传来斥候的呼喊:“大人!不好了!鞑靼的骑兵又回来了,这次他们带了更多的佛郎机炮,还有不少穿着倭寇服饰的人,像是李东阳派来的援兵!”
王守仁站在城头,远远望去,只见草原上的鞑靼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震耳欲聋。他心中一凛,连忙快步走下城头,高声呼喊着召集士兵们备战。
宣府的寒风呼啸着,吹得人脸上生疼。然而,王守仁的心中却如同燃烧着一团火,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目光如炬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鞑靼骑兵。
佛郎机炮的炮口再次对准了宣府城墙,炮手们紧张地调整着角度,准备给敌人以迎头痛击。王守仁知道,这场战斗将会比上次更加惨烈,因为鞑靼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兵力更多,装备也更精良。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的张睿正马不停蹄地赶往南京。他心急如焚,因为他得到消息,李东阳的战船已经逼近南京江面,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然而,他并不知道,南京城内的官员中,还有李东阳安插的内奸,正等着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大明的南北两线,此刻都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王守仁在北方的宣府,面临着鞑靼人的猛烈攻击;而张睿在南方的南京,也即将遭遇李东阳的强大舰队。这两场战斗的胜负,不仅关系到王守仁和张睿的生死,更关系到大明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