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水关的闸门在暮色中泛着青黑的砖石光泽,喊杀声穿透江风时,张睿正带着神机营士兵往西侧驰援。脚下的青石板路还沾着白日战斗的血渍,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踩上去 “咯吱” 作响 —— 这水关是正德二年重修的,本是为了防备漕运线上的盗匪,闸门用的是闽浙运来的硬木,外包铁皮,此刻却被内奸从内侧松开了两道栓,只留最后一道主栓勉强卡住,湍急的秦淮河水流撞击着闸门,发出 “轰隆轰隆” 的闷响,像随时会崩裂的巨兽喉咙。
“快!守住主栓!” 张睿嘶吼着,话音刚落,就见两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武士从水关的箭楼里跃出,手中太刀泛着冷光,直扑闸门旁的守军。那是平户藩的精锐武士,袖口绣着 “松浦” 家纹,动作比寻常倭寇快了数倍,一名卫所老兵刚举起长枪,就被太刀劈断枪杆,刀刃顺势划过胸口,老兵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中,鲜血顺着水流淌向闸门,染红了水面。
“这些是日本的‘侍’!刀快得很!” 渔民陈老栓从后面赶上来,他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渔叉,是昨夜从倭寇船上缴获的,“俺们在泉州见过,他们专挑喉咙、心口捅,不好对付!” 他刚说完,就有一名武士转向他,太刀直刺过来,陈老栓慌忙用渔叉格挡,“当” 的一声,渔叉被劈出一道缺口,震得他虎口发麻,踉跄着后退两步。
张睿见状,立刻拔出绣春刀,冲上去挡住武士的攻势。绣春刀是锦衣卫的制式兵器,刀身狭长,劈砍不如太刀厚重,却胜在灵活。张睿避开武士的直刺,刀身贴着太刀滑过,直逼武士的手腕,武士慌忙收刀,却被张睿一脚踹在膝盖上,跪倒在地,旁边的神机营士兵趁机用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可更多的武士从水关里涌出来,约莫有两百人,分成小队向守军发起冲击。水关的通道狭窄,只能容三人并行,守军的火铳无法展开,只能靠刀枪近身厮杀。一名年轻的锦衣卫校尉刚砍倒一名武士,就被另一名武士从侧面偷袭,太刀刺穿了他的肩胛骨,校尉惨叫着倒下,却死死抓住武士的衣角,大喊:“大人快走!别管我!”
张睿红着眼,想要冲过去救他,却被许进拉住:“张大人!不能硬拼!水关的闸门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倭寇的快船就要冲进来了!” 许进指着闸门 —— 主栓已经被武士砍出了一道缺口,水流冲击得更猛,闸门开始微微晃动,“我们得用‘火墙’,把他们逼回去!”
所谓 “火墙”,是南京守军早年防备盗匪的法子:将浸油的麻布缠在竹竿上,点燃后排在通道两侧,形成火墙阻挡敌人。张睿立刻下令士兵准备,可刚拿出麻布,就发现火折子在江风中受潮,点不着火。“用硫磺!” 陈老栓大喊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从泉州带来的硫磺粉 —— 渔民出海时,常用硫磺粉防潮,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士兵们将硫磺粉撒在麻布上,再用燧石狠狠敲击,火星落在硫磺粉上,瞬间燃起明火。十几根 “火竿” 被排在通道两侧,火焰窜起一人多高,浓烟滚滚,武士们被火烤得无法靠近,纷纷后退。张睿趁机带领士兵,将闸门的主栓重新加固,又用铁链将闸门锁死,才算暂时稳住了局势。
可水关的箭楼还在武士手中,他们从箭楼的窗口向外射箭,守军不时有人中箭倒下。张睿抬头望去,箭楼的窗口里,一名武士正举着弓箭瞄准许进,他立刻扑过去将许进推开,箭羽擦着许进的官袍飞过,钉在旁边的柱子上。“必须拿下箭楼!” 张睿对赵忠道,“你带五十名锦衣卫,从水关的侧梯爬上去,我在下面掩护你。”
赵忠领命,带着士兵悄悄绕到箭楼的侧梯旁。侧梯是木质的,年久失修,踩上去 “嘎吱” 作响。刚爬到一半,就有武士从箭楼里探出头,用太刀砍向梯板,赵忠慌忙抓住梯绳,身体悬在半空中,另一名锦衣卫趁机向上射击,铅弹击中武士的肩膀,武士惨叫着摔了下去。
赵忠带领士兵趁机爬上箭楼,与里面的武士展开厮杀。箭楼里空间狭小,武士们的太刀难以施展,很快就被锦衣卫压制。最后一名武士见大势已去,想要点燃随身携带的火药包(葡萄牙人给的),却被赵忠一刀刺穿腹部,火药包掉在地上,被火焰点燃,“轰隆” 一声,箭楼的一角被炸塌,赵忠和几名锦衣卫被埋在碎石下。
“赵忠!” 张睿大喊着,带领士兵冲过去,用手扒开碎石,将赵忠救了出来。赵忠的额头流着血,却笑着说:“大人…… 箭楼拿下了…… 没让他们…… 炸开水关……” 说完,就晕了过去。
水关的战斗终于结束,两百名平户武士死伤过半,剩余的三十余人向城外逃去,却被埋伏在芦苇荡里的渔民拦住,最终全部被歼灭。守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卫所兵伤亡两百余人,锦衣卫死伤五十余人,神机营的火铳也只剩十几杆能用。
张睿让人将伤员抬下去救治,自己则和许进来到水关的闸门旁,检查受损情况。主栓上的缺口有三寸深,再砍一刀就会断裂,闸门的铁皮也被砍出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木头。“得尽快修复闸门,否则李东阳再来进攻,我们撑不住。” 许进皱着眉头,“可城里的木料和铁皮都不够,要不去聚宝门的军械库调一些?”
张睿点头,刚要让人去调物资,就见一名斥候快马赶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聚宝门西侧的粮库被人放火烧了!看守粮库的士兵都被杀害了,现场留着倭寇的刀!”
“什么?!” 张睿和许进脸色骤变。南京城的粮库主要集中在聚宝门和水关附近,这次被烧的粮库,储存着南京城三个月的粮草,若是粮食不够,别说抵挡李东阳,城里的百姓都会先乱起来。
两人立刻赶往粮库,远远就看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粮食味。粮库的守军正在奋力灭火,可火势太大,粮仓都被烧着了,根本无法扑灭。张睿让人抓住一名看守粮库的士兵,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
士兵惊恐万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声音也因恐惧而变得结结巴巴:“是……是粮库的库吏刘全!他……他说要检查粮囤,让我们都出去,我们……我们刚走没多久,就看到粮库着火了,等我们赶回去的时候,刘全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而且还看到几个穿着倭寇服饰的人从粮库后面跑了出去!”
许进听后,眉头紧紧皱起,满脸怒容:“刘全?他可是王敬的表亲啊!之前一直负责粮库的账目,我早就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内奸!”
张睿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意识到李东阳在南京城的内奸远不止王敬和刘全两人,肯定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人尚未被揭露出来。如今粮库被烧,粮草短缺,南京城的防御形势变得异常严峻,而李东阳的船队却还在镇江附近徘徊,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猛烈的进攻。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际,一名锦衣卫如疾风般从城外疾驰而来,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封密信。待他来到许进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密信,朗声道:“大人,这是从一名被我们抓获的倭寇身上搜出来的,据查,此信乃是李东阳写给松浦隆的!”
张睿展开密信,上面写着:“粮库已烧,南京城内乱在即,三日后凌晨,用葡萄牙战船的佛郎机炮轰开聚宝门,我会让城内的内奸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拿下南京!”
“三日后凌晨!” 张睿握紧密信,心中清楚,这是南京城最后的机会。若是三日内不能解决粮草问题,不能找出所有内奸,南京城就会沦陷,李东阳就能以南京为基地,与北方的鞑靼呼应,大明的半壁江山就会落入叛军手中。
他转头对许进道:“许大人,你立刻派人去周边的州县调粮,哪怕是借,也要凑够南京城一个月的粮草。我带锦衣卫,彻查城内的官员和吏员,找出所有内奸,绝不能让李东阳的计划得逞!”
许进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张大人请放心,就算要我跑遍整个江南地区,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粮食调回来的!”
夜幕逐渐降临,粮库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逐渐减弱,最终被完全扑灭。火光消失后,只剩下被烧焦的粮仓和满地的灰烬,一片狼藉。
张睿静静地站在粮库前,凝视着南京城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沉重和忧虑。他深知,接下来的三天对于南京城来说将是异常艰难的时刻,甚至可能关系到大明朝的生死存亡。
然而,张睿并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暗中酝酿。李东阳已经暗中与葡萄牙船长取得联系,并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威力巨大的佛郎机炮。三天后的凌晨,这些火炮不仅会轰开聚宝门,还会直接炮轰南京的皇宫遗址——尽管正德年间南京皇宫已经荒废,但它在百姓心中仍然是一种象征。
这样的举动无疑会给南京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彻底摧毁南京百姓的抵抗意志。而南京城的命运,此刻正如同悬在一根细线上一般,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