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四月中旬的广州港，晨曦刚漫过穿鼻洋的海面，海风中还裹着硝烟与焦糊的味道。张睿披着绣有 “水师统领” 字样的青缎披风，站在 “镇洋号” 铁甲舰的甲板上，靴底踩着未清理干净的弹壳，发出清脆的 “咔嗒” 声。远处的海面上，五艘欧洲联合舰队的蒸汽铁舰残骸正冒着黑烟，有的船身倾斜在暗礁上，有的半截沉入海中，帆布烧得只剩焦黑的布条，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大人，水下打捞队刚上来，从‘日不落号’的残骸里捞出了这个。” 水师参将林茂捧着一个铜制罗盘跑过来，罗盘盘面刻着 “阿姆斯特丹工坊 1518” 的字样，指针还在微微晃动，“还有三本航海日志，都泡了水，正在船舱里烘干。另外，清点俘虏时发现，有十二个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炮手，说科恩司令撤退前，让他们把舰上的锅炉阀门都砸了。”
张睿接过罗盘，指尖摩挲着盘面的花纹 —— 这是欧洲最新的航海罗盘，比大明水师用的铜盘更轻便，指针也更灵敏。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码头，两艘缴获的欧洲蒸汽铁舰正被拖船拉向船坞，舰身的钢甲上还嵌着明军炮弹的凹痕，其中一艘的烟囱断了半截，黑烟仍断断续续地冒出来。“走，去船坞看看，让工匠们抓紧拆解，特别是锅炉和炮架，能拆多少拆多少。”
船坞里早已忙碌起来，三十多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工匠围着缴获的铁舰，有的用铁锤敲打舰身的钢甲，有的钻进船舱检查锅炉，“叮叮当当” 的打铁声与蒸汽泄漏的 “嘶鸣” 交织在一起。工匠头目陈老栓见张睿来了，急忙从舰舱里钻出来，脸上沾着煤烟灰，手里举着一段断裂的钢管：“大人，您看这锅炉的钢管！都是熟铁锻打的，比咱们水师用的铸铁管薄三成，却更结实，难怪他们的蒸汽机能带动这么大的船。”
张睿俯身细看，钢管内壁光滑，接口处的焊缝细密，确实比大明工坊的手艺精致。他伸手敲了敲钢管，声音清脆：“能不能照着这个样式，改良咱们‘镇洋号’的锅炉？还有那些侧舷炮，欧洲人的炮架有转轮，调整角度比咱们的快，也得学着改。”
陈老栓点点头，用手指着舰上的炮位：“没问题！咱们缴获了两艘完整的铁舰，炮架、锅炉都能拆下来当样板。就是这钢甲，欧洲人的钢比咱们的硬，得让铁匠铺多炼几炉淬火钢，不然以后遇到更厚的铁甲舰，咱们的炮弹打不穿。”
正说着，赵信提着一个浸过水的航海日志跑过来，日志的皮质封面已经泡软，里面的纸页皱巴巴的，上面的拉丁文用炭笔书写，有的地方被海水晕开，只能看清零星的字迹。“大哥，烘干的日志里，这本最清楚！上面写着欧洲联合舰队有两百艘船，还提到了‘铁甲巡洋舰’，说船身钢甲有四寸厚，侧舷装十八门三十斤炮，下个月就要到印度洋了！”
张睿接过日志，让懂拉丁文的传教士罗明远过来翻译。罗明远指着日志里的插画，那是一艘比 “日不落号” 大两倍的铁舰，舰首有冲角，烟囱有三根，旁边标注着 “速度比现有铁舰快三成”。“大人，上面还写着，科恩司令这次带的只是先锋舰队，主力舰队由西班牙、荷兰、瑞典三国联合组建，还请了葡萄牙的航海士带路，目标是先占广州港，再沿珠江北上，攻打肇庆府。”
“三国联合？” 林茂在旁皱起眉头，手掌拍在船坞的木桩上，“难怪这次科恩的舰队这么嚣张，原来是背后有人撑着。咱们水师现在只有五艘铁甲舰，就算加上缴获的两艘，也才七艘，怎么跟两百艘打？”
张睿却没慌，指着日志里的航线图：“你们看，他们要从印度洋过来，必经马六甲海峡。那里水浅多暗礁，咱们可以派快船去马六甲附近侦查，一旦发现主力舰队的动向，立刻回报。另外，陈老栓，改良锅炉和炮架的事，多久能完成？”
陈老栓掐着手指算：“咱们有两艘现成的铁舰当样板，锅炉改良大概要十天，炮架转轮三天就能做好。要是再把缴获的欧洲炮弹拆开，仿照他们的弹头加些钢砂，咱们的炮弹穿透力还能再提一成。”
“好！” 张睿当即拍板，“林茂，你带三艘快船去马六甲，多带些干粮和淡水，侦查的时候注意隐蔽，别被欧洲人的哨船发现。赵信，你负责训练水师士兵，特别是新缴获的铁舰，让士兵们尽快熟悉操作，咱们得在主力舰队来之前，把战力提上去。陈老栓，船坞这边就交给你，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去找知府衙门要，优先供应。”
众人领命后，立刻分头行动。林茂当天下午就带着快船出发，船帆上挂着渔民的旗号，假装是去南洋通商的商船；赵信则把水师士兵分成十队，轮流登上缴获的铁舰训练，从掌舵、升帆到装弹开炮，一一手把手教；陈老栓的工匠们更是连轴转，白天拆解欧洲铁舰，晚上在工坊里打铁，船坞的灯火整夜不熄，映得珠江水面通红。
四月二十日这天，广州港突然来了一群特殊的 “客人”—— 二十多个从潮州府来的渔民，领头的老渔民叫郑阿福，手里捧着一个用桐油布包着的东西，见到张睿就跪了下来：“张大人，我们在南海捕鱼时，捞到了这个，看着像是洋人的东西，不敢私藏，特意送来给您！”
张睿扶起郑阿福，打开桐油布，里面是一个铁制的圆筒，筒身刻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徽章，一端有引线孔。陈老栓凑过来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这是欧洲人的‘榴弹’！里面装的是火药和碎铁，点燃引线扔出去会爆炸，比咱们的手抛弹威力大得多！”
郑阿福又道：“我们还看到，离咱们捕鱼的地方不远，有三艘洋人的快船在转悠，好像在测绘海图，我们怕被发现，就赶紧回来了。” 张睿心里一沉 —— 看来欧洲主力舰队的先遣哨船已经到南海了，比日志里写的时间还早。他当即下令：“赵信，带两艘快船去郑阿福说的海域侦查，一旦发现洋人的哨船，不用硬拼，把他们的航线记下来就行。另外，通知沿海各县，让渔民们暂时不要去远海捕鱼，遇到洋船就赶紧汇报。”
赵信领命出发后，张睿和陈老栓拿着那枚榴弹回到工坊，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的火药是颗粒状的，比大明用的粉末火药燃烧更快，碎铁都是棱角分明的，还有一小包硫磺，看来是用来助燃的。“咱们可以照着这个样式做！” 陈老栓兴奋地说，“把圆筒换成铸铁的，里面多装些碎铁和硫磺，引线用浸了油的麻绳，扔出去威力肯定比洋人的还大！”
接下来的几天，广州港的防务越来越紧。张睿让人在穿鼻洋的暗礁区加设了浮标，上面绑着浸油的棉绳，一旦欧洲舰队靠近，就点燃棉绳当信号；水师的铁甲舰都加装了新改良的炮架和锅炉，炮弹里也加了钢砂和硫磺；沿岸的炮台也进行了加固，炮位都换成了能 360 度旋转的木架，炮手们日夜训练，争取能更快地瞄准开炮。
四月二十五日清晨，赵信带着快船回来了，脸上满是疲惫，却难掩兴奋：“大哥！我们在南海发现了欧洲的哨船，一共三艘，都挂着荷兰的旗号，正在测绘珠江口的航线。我们跟了他们一天，把他们的航线都记下来了，还抓了一个落单的水手，他说主力舰队已经到了印度洋的斯里兰卡，大概五月初五就能到广州港！”
张睿神色凝重，即刻差人去将水师将领以及各地的地方官员火速召集而来。不多时，众人皆已齐聚一堂。此时，广州知府王敬之匆匆赶到，手中紧紧捧着一本详尽无比的账册。他微微躬身行礼后，便开口禀报：“张大人，此次为了应对局势，咱们广州府可谓是全员动员。已集结了整整五千名身强力壮的民夫，他们不分昼夜地劳作，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奋力挖掘出一道道深且宽的战壕。这些战壕犹如大地之上的坚固防线，为后续防御提供了有力保障。不仅如此，我们还筹备了海量的物资，其中有足足十万斤颗粒饱满的粮食，那是将士们维持体力的关键；另有五万斤威力巨大的火药，定能让敌人的战舰有来无回，全力保证水师在战斗中的物资供应毫无后顾之忧。而且，周边各个卫所也积极响应号召，迅速派遣了一万名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步兵赶来增援，他们将协助驻守炮台，加固防御工事。”
“好！”张睿高声喝彩，随后缓缓展开一幅绘制精细的海疆舆图，将其平铺于桌案之上。他的手指精准地落在穿鼻洋的位置，目光坚定地说道：“依目前的形势判断，欧洲主力舰队一旦前来进犯，必然会率先攻打穿鼻洋。此地便是我们的主战场，就在这里设下伏兵。林茂听令，你率领三艘轻快敏捷的快船，前往外侧海域执行警戒任务。一旦发现敌方主力舰队的身影，即刻点燃信号弹，务必确保信息传递及时准确。赵信，由你指挥‘镇洋号’等五艘装备精良的铁甲舰，悄悄隐匿于暗礁之后。待敌人的前锋船队贸然驶入暗礁区时，瞅准时机，用侧舷上的火炮给予他们迎头痛击。陈老栓，你带领一群技艺精湛的工匠在码头严阵以待，一旦我军战舰在战斗中受损受伤，要第一时间冲上去进行抢修，确保战舰能够迅速恢复战斗力。”
众将领纷纷点头称是，议事厅内的气氛虽因大战将至而显得格外紧张，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毕竟，明军拥有威风凛凛的水师铁甲舰，沿岸布置着火力强大的炮台，更有无数百姓在背后鼎力支持。即便面对拥有两百艘船只的欧洲主力舰队，也未必就不能守住广州港。
四月三十日这一天，天色骤变。狂风呼啸着从南方席卷而来，海面瞬间波涛翻滚，白浪滔天。张睿伫立在“镇洋号”高大的舰桥上，迎着猎猎海风，眺望着远方茫茫无际的海面，心中隐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脚步踉跄地跑来，双手捧着一块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木板。那木板质地坚实，上面清晰地刻着瑞典皇家工坊独有的徽章，油漆还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气味。斥候急切地报告：“大人，此物是在穿鼻洋外侧发现的，看这新鲜的油漆，估计是欧洲主力舰队的先遣船不慎掉落之物！”
张睿伸手接过木板，指尖轻轻摩挲着徽章上细腻的纹路，思绪也随之飘远。他猛然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北疆的周昂曾传来密报，称瑞典人研制出了更为厚实坚固的铁甲坦克；西域的江彬也火急送来急报，波斯大军携带着威力惊人的“回回炮”，已然逼近昆仑山口；而云南的赵忠则告知，马拉塔联盟的五万火箭军团正朝着怒江飞速推进。如今，欧洲三国的主力舰队又气势汹汹地压境而来，四方外邦几乎同时发难，这其中难道真的存在着某种隐秘的勾结？
“大哥，你看！”赵信突然大声呼喊，手指向远方的海面。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天际线上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随着距离拉近，逐渐能看清那高高竖起的桅杆和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正是欧洲主力舰队！张睿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紧张的声响。他深知，这场关乎沿海安危的真正考验，此刻才刚刚拉开帷幕。
远处的海面上，欧洲主力舰队的规模愈发庞大，一艘艘战舰首尾相连，烟囱中冒出的黑烟汇聚成一片乌云，遮蔽了半边天空。张睿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佩刀，刀尖直指远方，大声下令：“传令各舰，迅速进入战斗位置！今日，我们就在这穿鼻洋，让这些狂妄的洋鬼子见识一下，大明的海疆绝非他们可以肆意践踏之地！”
“镇洋号”上的号手立刻吹响了激昂的号角，雄浑的声音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久久回荡。其他铁甲舰也纷纷响应，升起巨大的风帆，调整航向，将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远方来势汹汹的欧洲主力舰队。海面上的浪涛愈发猛烈，战舰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却丝毫无法动摇明军士兵心中的斗志。张睿稳稳地站在舰桥上，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欧洲舰队，心中明白这场战斗必将异常艰难残酷，但他更清楚自己肩负的使命——必须死死守住广州港，守护好大明的每一寸海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远方的欧洲舰队突然射出一发耀眼的信号弹，红色的火光划破天空，瞬间炸开。紧接着，无数门大炮几乎同时轰鸣作响，震耳欲聋的炮声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一枚枚炮弹如雨点般朝着穿鼻洋倾泻而来——欧洲主力舰队，终于发起了全面进攻。张睿眯起双眼，双手紧紧握住舵轮，全神贯注地准备迎接这场注定惨烈至极的海战。然而，他却未曾察觉，欧洲舰队中的“铁甲巡洋舰”，早已趁着混乱悄悄绕到了明军防线的后方，正悄无声息地朝着广州港的码头急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