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七年十一月,西伯利亚的寒风如同最锋利的刀,刮过叶卡捷琳堡的城墙,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道高达丈余的雪墙。周昂披着一件用整张黑狐皮缝制的大氅,领口和袖口处还缝着厚厚的羊羔毛,即便如此,寒意仍从领口钻进来,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站在堡垒的了望塔上,手中的望远镜镜片已蒙上一层白霜,他哈了口气,用鹿皮擦了擦,望向北方的雪原——那里除了茫茫白雪,再无半点生机,可越是平静,周昂心中的警惕就越重。
“将军,今日气温已降到零下三十度,哨所的水缸都冻成了冰疙瘩!”副将李勇踩着积雪爬上了望塔,皮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递过来一个铜壶,里面装着滚烫的烈酒,“喝口暖暖身子吧,刚从灶上温好的。”周昂接过铜壶,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传遍全身。他指着远处的雪原,沉声道:“这种天气,正是沙俄人最擅长的作战环境。伊凡四世去年吃了亏,今年肯定会趁大雪封山,带着欧洲援军来反攻,咱们的工事必须再加固!”
早在十月初,周昂就已下令全军备战。叶卡捷琳堡的城墙被加厚到五丈,墙面泼上了井水,经过连日的严寒,已冻成一道光滑坚硬的冰墙,攻城梯根本无法附着;堡垒外挖了三道宽三丈、深两丈的冰沟,沟底布满了削尖的冰锥,冰锥上裹着牛油,即便被积雪覆盖,也能刺穿马蹄和雪橇;冰沟之间的空地上,埋设了数千个“踏雪雷”——这是工匠们发明的简易爆炸装置,用陶罐装着火药和碎石,罐口用薄冰封住,上面铺着积雪,一旦有重物碾压,薄冰碎裂,火绳点燃火药,就能炸伤敌人。
哨所内的储备更是充足。周昂让人在堡垒地下挖了二十个地窖,每个地窖都用砖石砌成,里面堆放着晒干的牧草和青稞,足够五万大军食用半年;地窖旁边的炭房里,码着小山般的木炭和煤块,都是从南疆通过驿站转运过来的,每天烧火取暖,确保士兵们不会冻伤;医疗室里,囤积了大量的冻疮膏和草药,那是他特意从京城请来的御医配制的,用鹿油和当归熬制而成,对冻伤有奇效。
“将军,蒙古的俺答汗派人送来消息,说沙俄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鄂毕河,大概有二十万人马,其中沙俄十万,瑞典和丹麦各五万,还带着十辆奇怪的铁车,不用马拉就能跑!”斥候匆匆跑来禀报,脸上结着一层白霜。周昂心中一凛,他知道那是欧洲造的蒸汽坦克——去年在托博尔斯克战役中,他见过这种武器的雏形,虽然当时的坦克速度慢、易故障,但经过一年的改良,恐怕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传我命令,所有破甲炮全部部署到东北方向的炮位,火铳手进入战壕,蒙古骑兵隐蔽在两侧的树林里,听我号令再出击!”
十一月十五日夜,凛冽的寒风如狂怒的猛兽般呼啸了许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天地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轮残月孤悬于浩瀚夜空之上,清冷而黯淡的光芒洒向无垠的雪原,将那本就洁白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惨白且凄凉的光晕。周昂蜷缩在了望塔狭小逼仄的铺位上,身下的木板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可他却丝毫毫无睡意。他的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木板,像一只警觉的猎犬,全神贯注地监听着远处哪怕最细微的动静,不敢有丝毫懈怠。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之中,一阵微弱却清晰的“轰隆”声如同从遥远地底传来的闷雷,由远及近滚滚而来,那声音越来越响,好似无数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浩浩荡荡地疾驰而过。周昂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从铺位上弹坐起来,动作迅速而利落。他一把抓起身旁的望远镜,双手微微颤抖着将镜头对准远处模糊不清的地方望去。只见在茫茫雪原之上,密密麻麻的黑影正朝着这边缓缓移动,每个黑影后面都拖着长长的雪橇,雪橇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火炮和物资。而在队伍的最前端,赫然是十辆气势汹汹的蒸汽坦克,它们庞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履带无情地碾压着厚厚的积雪,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是给这片土地刻下了侵略的印记。
“伊凡四世果然来了!”周昂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坚定决绝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下令点燃烽火。刹那间,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如同流星般窜上漆黑的夜空,绚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各哨所的士兵看到信号后,立刻行动起来,迅速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破甲炮的炮手们手脚麻利地掀开覆盖在炮身上的炮衣,小心翼翼地将三十斤重的铸铁炮子稳稳装进炮膛;火铳手们趴在冰冷潮湿的战壕里,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目光专注而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也浑然不觉。蒙古骑兵则纷纷裹紧了厚实的皮袍,整个人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他们趴在雪地里,战马也被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嘴,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距离五百步!”了望塔上的哨兵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伊凡四世骑在那匹高大雄伟的三河马上,浑身散发着傲慢与狂妄的气息。他身着欧洲贵族式的鎏金铠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手中的权杖高高举起,指向叶卡捷琳堡的方向,大声吼道:“进攻!拿下这座堡垒,西伯利亚就是我们的了!”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十辆蒸汽坦克率先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坦克的炮口喷射出炽热的火焰,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向堡垒的城墙,炸开一个个浅浅的小坑,然而那厚厚的冰墙却坚如磐石,并未被击穿。紧随其后的是瑞典的步兵方阵,他们整齐划一地穿着蓝色的军装,手持带刺刀的火铳,迈着标准而有力的步伐前进,口中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士气高昂。
“放!”周昂斩钉截铁地一声令下。二十门破甲炮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离弦之箭般直奔蒸汽坦克而去。最前面的一辆坦克不幸被炮弹精准击中履带,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履带瞬间断裂,坦克顿时失去平衡,重重地翻倒在雪地里。车内的沙俄士兵惊慌失措地惨叫着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明军的火铳密集的火力击中;第二辆坦克的炮管也被炮弹狠狠砸断,瞬间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十辆蒸汽坦克就被击毁了七辆,剩下的三辆见势不妙,想要掉头后退,却被后面拥挤不堪的雪橇挡住了去路,进退两难。
“扔燃烧弹!”周昂再次果断下令。士兵们迅速抱起用陶罐制成的燃烧弹,点燃引信后奋力扔向敌军的雪橇。燃烧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雪橇上瞬间炸开,里面的硫磺和硝石遇火即燃,火焰顺着雪橇上的干草迅速蔓延开来,很快就形成了一片熊熊火海。雪橇上的粮草和火药被点燃后,引发了连环爆炸,爆炸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积雪掀起老高。沙俄军队的阵型瞬间大乱,士兵们惊恐万分,纷纷从燃烧的雪橇上跳下来,在雪地里狼狈地打滚灭火。
“蒙古的勇士们,冲啊!”俺答汗激昂的号角声划破长空。两万蒙古骑兵如潮水般从两侧的树林里汹涌而出,他们骑着耐寒的蒙古马,马身上裹着厚厚的皮甲,宛如一座座移动的小堡垒。骑兵们手中挥舞着弯刀和火铳,眼神中充满了无畏与勇猛,对着混乱不堪的沙俄军队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蒙古马在雪地里奔跑如飞,骑兵们居高临下,手中的弯刀寒光闪闪,挥舞之间不断有沙俄士兵惨叫着倒下;火铳的枪声此起彼伏,子弹精准地击中那些试图逃跑的敌军。
明军的火铳手则巧妙地列成三段阵,轮番进行射击。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毕后,立刻有条不紊地后退装填火药;第二排士兵迅速上前占据有利位置射击;第三排士兵则做好准备随时接替。如此循环往复,火铳的枪声始终没有停歇,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火力网。瑞典的步兵方阵虽然平日里纪律严明,但在明军的密集射击下也渐渐支撑不住,士兵们纷纷中弹倒下,蓝色的军装在雪地里铺成了一片惨烈的色彩。丹麦的骑兵妄图迂回进攻,却不料掉进了明军事先挖好的冰沟里,尖锐的冰锥无情地刺穿了他们的马蹄和身体,惨叫声在雪原上久久回荡。
伊凡四世站在后方的高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军队节节败退,气得浑身发抖,满脸涨得通红。他愤怒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想要亲自冲锋陷阵,却被身边的侍卫死死拉住:“陛下,明军的火力太猛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再不退兵,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伊凡四世望着越来越近的明军,无奈之下,只得咬牙下令撤退:“撤退!快撤退!”沙俄军队顿时溃不成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丢下武器和粮草,朝着北方仓皇逃窜。
“追!”周昂果断下令。明军和蒙古骑兵迅速分成两队,沿着沙俄军队撤退的路线奋勇追击。雪地里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和物资,有欧洲制造的先进火铳、瑞典士兵穿的军靴、丹麦士兵的坚固铠甲,还有不少尚未完全烧毁的雪橇。追击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周昂才下令停止追击——此时的沙俄军队已经损失了五万余人,剩下的十五万人狼狈地逃到了鄂毕河对岸,暂时无力再发起进攻。
清理战场时,士兵们意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辆被烧毁得面目全非的雪橇残骸,仔细查看后发现,雪橇的轴承上竟然刻着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标志。更令人惊讶的是,轴承内部的齿轮竟然是用黄铜精心制造而成的,工艺十分精湛,比大明现用的铁制齿轮更加精密耐用。周昂拿起那个齿轮,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来欧洲各国是真的联合起来了,英国提供先进的技术,瑞典和丹麦提供精锐的兵力,沙俄打头阵冲锋陷阵,这场仗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啊。”
就在周昂让人认真统计损失和详细缴获情况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冒着纷飞的风雪匆匆赶来。他翻身下马后,“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瑞典又派了三万援军,还带来了十辆新造的‘雪地坦克’!这种坦克的履带比之前的更宽更长,能在雪地里快速灵活地行驶,钢甲厚达五寸,我们的破甲炮根本打不穿啊!”
周昂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冰窖。破甲炮一直是他手中最厉害的武器,如今要是连破甲炮都打不穿雪地坦克的钢甲,那叶卡捷琳堡的防线就岌岌可危了。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叶卡捷琳堡和鄂毕河之间来回滑动,眉头紧锁,心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李勇满脸担忧地说道:“将军,要不我们向京城请求援军?让张睿将军把新造的超级炮调过来,超级炮应该能击穿雪地坦克的钢甲。”
周昂微微点了点头,立刻让人找来纸笔。他坐在桌前,神情专注地写下一封急信。他在信中详细描述了雪地坦克的情况,包括其强大的性能和对防线的威胁,请求张睿尽快调运超级炮来北疆支援,同时恳请正德帝增派兵力加强防守。
信写好后,他郑重其事地交给一名最精锐的斥候:“你骑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一定要把信送到张睿将军手中!记住,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能让信落入敌军手中!”斥候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的衣袋里,躬身坚定地说道:“将军放心,属下就算是死,也要把信送到!”
斥候骑着快马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周昂站在城墙上,望着北方辽阔的雪原,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他立刻让人再次加固防御工事,将剩下的破甲炮全部集中到东北方向,又让人在冰沟里埋设了更多的踏雪雷。
风雪再次变大,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将斥候的马蹄印渐渐掩盖。周昂不知道信能不能及时送到,也不知道超级炮能不能在瑞典援军发起进攻前赶到。他紧紧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杆上的防滑纹被他握得发烫,远处的雪原上,隐约传来了雪地坦克低沉而震撼的轰鸣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