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二年二月中旬，北京城。严冬已过，初春的暖阳洒在紫禁城金灿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今日的午门广场，旌旗蔽日，仪仗森严。从巍峨的朱红午门城楼之下，一直延伸到广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覆以明黄绸缎的高台，铺设着一条宽达三丈、长约百步的猩红地毯。高台之上，蟠龙宝座居中而设，左右肃立着顶盔贯甲、手持金瓜钺斧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与宫廷禁卫，阳光照在他们的金漆山文甲上，熠熠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数十万从京城及近畿赶来的百姓，早已将广场外围以及邻近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兴奋，争相目睹这场自大明开国以来，因东南西北四疆同时取得决定性大捷而举行的空前盛大的凯旋献俘、论功行赏典礼。即将受赏的，无不是在这场关乎国运的战争中，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国之柱石。
辰时三刻，净街鞭响，钟鼓齐鸣。正德皇帝朱厚照，身着绣有十二章纹的明黄色衮龙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白玉珠的翼善冠，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与司礼监太监的导引下，缓步登上高台。皇帝虽年轻，但眉宇间已具凛然不可犯的威仪，步伐沉稳，目光如炬。
“陛下驾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拖长了尖细的嗓音，高声唱喏。
刹那间，广场之上，无论王公大臣、勋贵将领，还是远处的平民百姓，如同潮水般齐刷刷跪伏于地，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直冲云霄，在紫禁城的宫墙间久久回荡。正德帝从容落座，微微抬手，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广场：“众卿平身。”
首先奉诏上前受赏的，是刚刚自万里海疆归来的水师提督张睿。他并未穿着繁琐的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特制的、用于大典的礼仪性水师统帅铠甲。这身铠甲以深蓝色为底，以精钢为骨，关键部位镶嵌着鎏金的狻猊（一种龙子，好烟火，常饰于香炉或战舰）纹饰，肩吞、腹甲皆作虎头状，象征其水师之威。腰间所佩，并非传统宝剑，而是一柄鲨鱼皮鞘、吞口处镶嵌东珠的华丽弯刀，这是对他海上功绩的特殊褒奖。他步伐稳健，登上高台，虽面带海风侵蚀的沧桑，但身姿挺拔如傲立礁石的苍松。
“水师提督张睿听封——！”刘瑾展开一卷明黄绶带、以金丝织就的圣旨，运足中气，高声宣读，“尔统率水师，远征万里，荡涤海氛！先破拿破仑于南海，再摧纳尔逊于虎门，焚其巨舰，俘其统帅，缴获无算，使欧夷望风遁逃，万里海疆自此廓清！功在社稷，泽被苍生！朕心甚慰！特旨：加封张睿为英国公，世袭罔替！仍兼领南洋水师提督，总制大明所有水师事宜！赏黄金一千两，内库珍藏蜀锦、云锦各五十匹，御马监良驹十匹，以彰其功！”
张睿闻言，神情肃穆，单膝跪地，双手过顶，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声音洪亮而坚定：“臣张睿，叩谢陛下天恩！守土卫疆，乃臣子本分！陛下信重，三军效命，始有此捷！臣必当竭尽驽钝，誓保海疆永固，扬大明国威于万里波涛！”
正德帝面露赞许之色，竟亲自起身，步下龙椅前的台阶，伸手将张睿扶起，拍着他那坚实如铁的臂甲，朗声道：“英国公不必过谦！海上之功，朕与天下臣民，有目共睹！大明水师之未来，朕便托付于你了！望你戒骄戒躁，再建新功！”
紧接着，来自北疆苦寒之地的总制周昂大步上前。他依旧穿着那身伴随他征战西伯利亚的玄黑色实战铠甲，甲叶上甚至还能看到未曾刻意擦拭掉的些许冰雪痕迹与兵器刮擦的浅痕，风霜在他的脸庞上刻下了坚毅的线条，眼神锐利如翱翔于雪原之上的猎鹰。
“北疆总制周昂听封——！”刘瑾再展圣旨，“尔坐镇北陲，威震朔漠！雪夜奇袭，焚敌油库于别尔哥罗德；鏖战千里，破铁甲巨兽于西伯利亚！收复故土，拓疆万里，使沙俄丧胆，北疆晏然！功高盖世，彪炳史册！特旨：加封周昂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仍兼北疆总制，节制北地所有军务！赏黄金一千两，塞外貂皮百张，河西骏马二十匹，玉璧一双！”
周昂轰然跪地，甲叶铿锵，接过圣旨，声若洪钟：“臣周昂，谢陛下隆恩！北疆之地，乃祖宗所遗，将士以血扞卫！但有所命，臣与北疆儿郎，必效死力，绝不容寸土有失！”
正德帝同样亲自扶起，看着他铠甲上那些象征着无数次恶战的痕迹，动容道：“镇国公辛苦了！西伯利亚苦寒，将士们戍边不易。朕已谕令户部，再拨十万石粮草，并三万件新制棉衣、皮帽，即刻运往北疆！务必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安心守我河山！”周昂虎目微红，再次深深一躬。
随后，稳定西南、联结诸藩的江彬上前受赏。他身着象征封疆大吏身份的绯色仙鹤补子一品官袍，但外罩一件轻便的锁子甲，腰挎皇帝亲赐的七星宝剑，步履从容，脸上带着云贵高原阳光特有的印记与一种斡旋四方的沉稳气度。
“西域云南总督江彬听封——！”刘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尔经略西南，智勇双全！破科恩于怒江，擒威灵顿于澜沧，更折冲樽俎，联结暹罗、缅甸、老挝诸邦，共组‘南洋御寇同盟’，扬我国威于域外，定西南大局于磐石！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特旨：加封江彬为凉国公，世袭罔替！仍兼西域云南总督，总揽西南军政及邦交事宜！赏黄金一千两，滇南翡翠如意一对，宫造瓷器五十件，香料百斤！”
江彬跪接圣旨，其身后观礼的暹罗王子、缅甸总兵等盟国使者亦随之躬身行礼，彰显着同盟的团结与对大明宗主地位的尊重。“臣江彬，叩谢陛下！西南之安，非臣一人之功，实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更仰仗诸位盟友肝胆相照！臣定当抚绥地方，巩固盟谊，使我大明西南门户，固若金汤！”
正德帝含笑扶起：“凉国公不必多礼！你不仅守住了云南，更为大明结下了西南屏障，此功非同小可！朕已下旨，于昆明设立‘西南互市总坊’，专司与东南亚诸国贸易，减免税赋，使商旅畅通，利益均沾！”
接下来，赵忠因稳固云南防务、训练新军有功，加封为黔国公，仍兼云南总兵；杨廷和则因统筹全国后勤、保障四疆供应、推广新式农法厥功至伟，加封太傅（三公之一，荣衔），仍兼户部尚书，并特赏戴双眼花翎，以示殊荣。每一位功臣受赏时，广场上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百姓挥舞着临时发放的小龙旗， “大明万胜！”“陛下万岁！”的声浪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盛大的典礼持续至午时方告一段落。随后，规模空前的庆功御宴在紫禁城核心——太和殿举行。殿内张灯结彩，数十张紫檀木大案排列整齐，上面摆满了由光禄寺精心准备的珍馐美馔：江南的时蔬清蒸鲥鱼，北疆的烤全羊与奶酥，云南的鸡枞菌炖山鸡，西域的葡萄美酒与哈密瓜，沿海的龙虾海参……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正德帝坐于御榻之上，举起手中的金樽，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功臣、百官以及盟国使者，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诸位爱卿，诸位盟友，”皇帝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去岁至今，我大明四疆皆传捷报，海晏河清，疆土巩固。此非朕一人之功，亦非在座诸位臣工之荣，实乃我前线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之功！是杨太傅与户部同僚，宵衣旰食，保障粮秣军械，稳固后方之功！是暹罗、缅甸、老挝诸位盟友，深明大义，与我同仇敌忾之功！更是我大明亿兆黎民百姓，节衣缩食，输粮纳赋，默默支持之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竟如数家珍般细述起来：“朕犹记得，杨太傅为推广那双季稻与密封储粮法，亲赴江南，与老农在田间地头研讨，三夜未眠，双眼熬得通红；张英国公为攻克那‘破网鱼雷’与防空重炮，在广州工坊与工匠同吃同住，双手被炉火烫出水泡，旧伤未愈又添新痕；周镇国公在西伯利亚零下数十度的冰天雪地中，与士卒同宿于冰雪挖掘的地窝子，冻疮遍及手足，仍坚持巡视防线；江凉国公为促成反殖民联盟，在横断山脉的险峻栈道上冒雨疾行，坐骑失蹄，险些坠入万丈深渊……”
听着皇帝娓娓道来这些不为人知的艰辛细节，殿内众臣无不动容。杨廷和率先离席，躬身道：“陛下天恩，体恤入微！臣等所为，不过尽人臣之本分。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效力，为百姓谋安，乃臣等三生之幸！”张睿、周昂、江彬等人亦纷纷起身，齐声应和：“愿为陛下，为大明，效死力！愿我大明江山，永固无疆！”
“好！说得好！”正德帝豪情顿生，高举金樽，“这一杯，朕敬所有为国奋战的将士！敬所有尽心竭力的臣工！敬所有肝胆相照的盟友！更敬我大明，国运昌隆，福祚绵长！干！”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干——！”殿内所有人齐声响应，共同举杯，将这场庆功宴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宴席直至申时末方散，众臣带着微醺的醉意与无上的荣光，陆续离去。张睿正欲返回驿馆稍事休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英国公，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前往乾清宫西暖阁，有要事相商。”
张睿心中一凛，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立刻整理衣冠，随牟斌快步穿过重重宫阙，来到乾清宫。暖阁内，烛火通明，正德帝已换下繁重的礼服，只着一身常服，面色凝重地坐在御案后。杨廷和、周昂、江彬等核心重臣也已赫然在座，气氛与方才太和殿的欢庆截然不同。
“英国公来了，快坐。”正德帝抬手示意，随即将一份刚送达的、封口处粘着三根红色羽毛（代表最紧急军情）的奏报推向张睿，“这是半个时辰前，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你看看。”
张睿接过，迅速展开阅读，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奏报来自潜伏在欧洲的锦衣卫最高级别密探，内容简洁而震撼：“欧陆列强联合建造之三艘‘蒸汽航母’，已于上月在其大西洋重要军港全部完工。据信，每艘航母可搭载二十架以上蒸汽动力侦察\/攻击机，及不少于十艘高速鱼雷艇。该特混舰队已于十日前离港，航向东方，其最终目标，极大可能为我大明沿海要害之地。”
“蒸汽航母……终究还是来了。”张睿放下奏报，声音低沉。他曾在纳尔逊的“胜利号”上见过相关构想图，深知这种集空中侦察、远程打击与海上机动于一体的新式武器平台，将对现有海战模式带来颠覆性的挑战。杨廷和捻着胡须，忧心忡忡：“陛下，此物闻所未闻，能载飞机于海上，其威胁恐远超传统战舰。我朝水师，尚无应对此类攻击之经验与装备，形势堪忧啊。”
正德帝揉了揉眉心，显然此事给了他巨大的压力：“朕急召诸位爱卿，正是为此。张睿，你乃水师统帅，对此有何见解？周昂、江彬，北疆、西南可能因此生变？杨卿，后勤能否支撑长期备战？”
张睿率先开口，思路清晰：“陛下，臣以为，应对蒸汽航母，须双管齐下。其一，加速我大明自身航母及舰载机之研发，以求在未来海战中，能以航母制航母。其二，立即着手研发、部署专门的岸基防空武器系统，并完善沿海预警体系，力求在敌机飞临我重要目标上空之前，予以拦截、击落！广州方面，相关预研已启动，但需朝廷倾力支持。”
周昂紧随其后：“陛下，北疆方面，沙俄败而不僵，得欧陆之助，其新式装甲车辆与重炮技术必有提升。臣担心，欧夷可能采取东西夹击之策。臣已命人在西伯利亚防线，增配远程重炮与疑似防空之器械，并加快永备工事建设。”
江彬也道：“陛下，西南‘南洋御寇同盟’根基已稳，臣可联络诸盟国，请其协助警戒印度洋方向，并尽可能提供其港口，供我水师补给、休整，延长我海上防线之纵深。”
杨廷和最后保证：“陛下，后勤方面，去岁推广之双季稻大获成功，新粮已陆续入库。各中转粮仓储备充盈，军工生产亦已步入正轨。只要规划得当，支撑一场长期、高强度的防御作战，应无问题。”
听取众人意见后，正德帝深吸一口气，决断道：“好！就依诸位爱卿之议！张睿，朕命你即刻返回广州，全权负责航母研发与沿海防空事务，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周昂，北疆防御不可松懈，尤其注意敌空中侦察与偷袭！江彬，稳住西南盟友，确保我侧翼无忧！杨卿，统筹全局后勤，确保研发与战备之需！朕要在这大明疆土之上，布下天罗地网，倒要看看，那欧夷的‘蒸汽航母’，能有几分能耐！”
“臣等领旨！”四人齐声应命，神色肃然。当他们走出乾清宫时，京城已笼罩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唯有巡夜士兵的灯笼在远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张睿抬头望向南方星空，仿佛已能听到来自遥远海洋的、蒸汽轮机与螺旋桨的轰鸣。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乎帝国命运的海空较量，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