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之中，他勉强避开污水渠风口，栖身于一块用廉价隔水布遮盖的临时铺位，四周弥漫着霉味与陈年潮湿混合的奇异气息。楚砚如同脱水泥鳅，勉强回魂，瘫倒在简陋床铺上，床铺底部垫着发霉干草。脱离污渠后，生命值艰难回升至4.2%，灵力也凭借吸纳此地稀薄阴煞，缓慢恢复至18%。
代价是完成了那场“史诗级”排污疏通——五号支管深处，那黏合了鬼齿像鲶鱼王断牙、沉银矿灰废渣和蚀孔藤根丝的超级“堵头”，其腐臭和凶险程度远超魏爷描述。若非污秽道基对污浊环境有天然的耐受和部分驱散能力，加上前世“疏通”经验（更准确地说是街头混混处理化粪池堵塞的“土方”），他真可能交代在里面。饶是如此，他也几乎被腐蚀藤的酸液废掉一条胳膊，现在皮肤上还残留着大片难以消退的暗绿色灼痕。
收获也摆在眼前：一个用破布勉强包着的包裹。
—— 十三块黯淡无光、边缘带着石屑的下品灵石（魏爷说十五块是“油滑账”，实际结算砍掉了两块）。
—— 三块散发着焦煳肉腥味的“肉渣饼”（确实有肉渣，不过是某种不知名水兽的下脚料杂碎混合骨头粉压制的）。
—— 以及，这张铺位（包含隔水布）的三日使用权。
活着，有瓦遮头（虽然味道感人），有了一点启动资金。这便是迄今为止最大的成就！
而胸口的兽皮古卷，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下，那份温热感越发清晰。古卷本身浸水后变得柔软易展开。他借着自角落缝隙中顽强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那是一处拳头大小的通风口，边缘布满了岁月的蛛网），谨慎地展开了湿漉漉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烙印着极其古老、如同用烙铁在兽皮上烫出的奇异符号和图样！这些符号有别于云州修行界的传统文字，蜿蜒曲折，犹如岩石的自然纹理或水流走势的抽象再现。图案则更奇怪：有熔炉喷涌扭曲的烈焰（其形态与寻常灵火截然不同），有各种奇形怪状、被标注了特殊节点的矿石草绘图，还有……山川地脉的脉络切片图？
【古卷解读启动！耗费5%灵力】
【解读倾向锁定：85%概率为古矿脉勘探图录\/特殊资源采集秘传（残缺）】
【关联信息触发（宿主环境）：云海城北外域·黑泥滩深层（存在微弱能量共鸣点）！潜在资源点指向：未知伴生矿脉\/污秽结晶\/古沉银废渣提炼】
【价值评估：极高（对特定人群）！风险：古沉银渣残留地脉煞气（剧毒），提炼需特殊手法\/媒介】
楚砚的眼神锐利起来！矿图？资源点！这无疑是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般的及时雨！如果能在黑泥滩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矿渣”“污秽结晶”提炼出手，那无疑是当前积累灵石的最快途径！但提炼古沉银废渣中的残余？这需要特殊的容器和手法……绝不是他现在能独立完成的。
就在他沉浸于古卷信息时——
“咚咚咚！”
极其粗暴、带着不耐烦的敲击声响起，那扇勉强能称之为“门”的薄木板被拍得簌簌掉灰。
“烂泥鳅！死了没？”门外是魏爷身边一个小跟班（同样一脸戾气）沙哑的声音。
“活着，活得好好的！”楚砚立刻将古卷贴身藏好，嘶哑着回应，艰难起身开门。
那小跟班嫌弃地捂着鼻子，随手丢进一块木片，其上以黑炭草草勾勒出一个扭曲的鹰爪符号。
“魏爷交代！黑市西头，‘百宝窟’！明晚月尾小拍！你小子那点抠抠搜搜的灵石趁早扔进去，看看能不能撞个屁吃！过了这村，想进？先交三块下品灵入门费！”
说完，他不屑地瞥了楚砚一眼，仿佛看一滩注定要烂在地里的污泥，扭头就走。
月尾小型鉴宝拍卖会！
魏爷的信息！或者说……打发他这种蝼蚁的“蝇头小利”！
楚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正是瞌睡时送来的枕头，正中下怀吗？！
拍卖会！捡漏圣地！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前世蓝星底层摸爬滚打，楚砚太清楚古玩街、旧货市场乃至地下黑市的“拍卖”猫腻了！九假一真？这已是乐观估计！对于真正的赌徒和老油条而言，假货不过是诱饵罢了！真正的捡漏，是看穿那些被低估的、被错判的、被污损掩盖的，或是需要特殊启动方式的“真东西”！核心原则只有一条：只买自己看得懂，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而他现在手握古卷资源图谱！正是识别“特定资源类物品”的最大依仗！
【核心目标变更：三天内，借助拍卖会，利用古卷信息差，获取：1.可用于提炼废渣的容器\/媒介（关键）；2.其他低投入高回报的冷门资源\/信息！为后续挖掘做准备】
【可用资金：十三块下品灵石（巨款中的零钱！）】
【风险：所有资金暴露！暴露对特定物品的关注度引敌觊觎】
捡漏拍卖会生存法则，在楚砚脑海中快速制定：
绝对低调！如同烂泥中的蛆虫，本色出演，不露声色！ 要像真正又穷又土、只是走运摸到几块灵石的底层混混，畏畏缩缩，浑身散发让大佬们自动远离三尺的恶臭！避免所有不必要的目光锁定！
精准定位！只盯“垃圾”区和“冷门”资源！ 拍卖会上，那些流光溢彩的法宝、丹药、功法，想都别想！真正的宝藏，往往隐匿于无人问津的残片堆中，藏匿于标注模糊的矿石渣下，或是潜藏于那散发着奇异气息、令人退避三舍的破旧罐子里！古卷指向的“污秽结晶”“古沉银渣”绝对冷门！
控价心理！以小搏大！ 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志在必得”的情绪！需以最低廉的出价，耐心周旋，逐步逼近目标！必要时，不妨‘演绎’一番嫌弃之情（譬如轻掩口鼻、轻蹙眉头），以此混淆视听，干扰他人的判断！
知止而退！ 十块下品灵石是心理死线！超过，立刻放弃！命比东西重要！
第二天入夜。
云海城北外域，“百宝窟”。
一个隐藏在两片巨大断裂岩层夹缝中的巨大石窟。入口被极其粗糙的能量符文遮蔽，混乱而驳杂。石窟内部高而深，穹顶悬挂着一些散发着浑浊黄光的萤石（照度不佳）。空气混浊，混合着劣质香料（试图掩盖体味）、发霉矿石，以及隐隐的药草\/动物腥气。数十张破旧的长条木板凳或石头凌乱摆放。
场地分两部分：
最前方是一个略微高起的石台（充当拍卖台），上面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穿着相对整洁（但也沾满油渍）灰袍、留着两撇老鼠须的老者（司仪），旁边站着两个抱着胳膊、眼神凶狠的打手（筑基初期的气势若有若无散发）。
下方则拥挤着近百号人影。有衣衫褴褛的散修，有表情呆滞的佣兵，有气息诡异的药师与毒师，还有一些身着带有明显宗门标识服饰、眼神中透露出高傲与审视的管事（其中不乏磐鹰堡、万宝阁的低层外事人员），角落还缩着几个罩着兜帽、气息难以辨认的身影。
楚砚混杂在最后一排边缘的阴影里。他不仅没清洗身上陈旧的污泥和污物气味，反而刻意在来之前又沾了点鱼肠腐烂物，将烂泥鳅的恶臭人设发挥到极致。他紧缩着肩颈，身形略显佝偻，眼神闪烁不定，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破布小包（藏着珍贵的灵石），宛如一个初次踏入拍卖会、既忐忑又满怀贪念的底层暴发户乞丐。周围方圆几米，一片真空地带。
拍卖已经开始。
前面几件拍品都是些底层硬通货。
“第三件！百年赤血藤根三斤！活血祛瘀，锻体佳品！起拍五块下品灵石！每次加价半块！”鼠须老者声音尖利。
“五块半！”
“六块！”
…
最终被一个锻体气息浓厚的佣兵以九块下品灵拿下。
楚砚眼皮都没抬，只是暗中观察竞价氛围和司仪老者的叫价节奏。
【低阶修行者居多，购买力集中在十块下品灵以下。磐鹰堡和万宝阁外围人员偶尔出手扫冷门药材或精矿原石。竞价整体理性，但气氛稍冷】
“第十一件！无名残甲碎片一筐！总计十七斤！来源：云海城南线战场遗迹垃圾堆！可能有古战甲残纹，可能蕴含微量上古金属精粹！赌运气的道友看看啊！起拍一块下品灵石！每次加价半块！”鼠须老者拖出一个半人高的藤条筐，筐内满是裹挟着泥泞、斑驳锈迹的异形金属片，铁锈与泥土的混合气息扑鼻而来。这是典型的垃圾拍品。
“啧，破铜烂铁……”
“一块！”
“一块半！拿回去敲个锅底……”
气氛不温不火，最终被一个打铁的学徒以两块下品灵石勉强拍下（可能是赌里面有点陨铁）。
楚砚心中了然：垃圾区的流拍率很高。这正是他的目标区域！
“第十六件！”鼠须老者从一个打手端上来的大托盘里，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东西，“特殊物品！‘污泉石乳’——整整一块！源自黑泥滩深处污泉溢出口，其性温，主治咳逆上气，明目益精，安五脏。对修炼污煞功法的同道而言，此物乃大补之选！起拍价……一块下品灵石！每次加价……随意！”
托盘里，放着一块拳头大小、表面粗糙凹凸不平、如同劣质石膏的灰白色矿石。矿石内部隐约透现墨绿油脂般的浑浊胶质，散发出一股浓烈而复杂的气息，辛辣中夹杂着诡异的甜腥，令人难忘！这正是“污秽结晶”的初级形态——石皮包浆的污泉矿精！
“呕……”
“操！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污煞功法？鬼才练那玩意儿！自己先成毒尸了吧？”
“一块下品灵石？送我都嫌占地方！”
几乎在老者话音落下的同时，场下爆发出大片嫌弃和厌恶的低呼！不少人条件反射般地捂住口鼻，连连后退。那股气味对普通修士而言，简直是难以忍受的酷刑！连磐鹰堡和万宝阁的人也都皱着眉头移开目光，根本不感兴趣！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成了！
信息差！认知壁垒！
这东西对普通修士是垃圾，对修炼污煞功法的修士可能是珍宝！但北外域能有多少修炼这类邪门功法的高手？而且这原始矿精杂质极多，处理不好会直接污染灵力！
而这正是污秽道基最不怕的东西！正如古卷所揭示，伴生矿脉的产物在提炼核心资源中扮演着关键辅助剂的角色，其价值在于能够与主要矿石一同开采并被综合利用。最重要的是……便宜到令人发指！
楚砚在众人厌恶至极、几乎无人敢直视那东西的混乱中，用他那带着颤抖和土气的嘶哑声音，仿佛是出于好奇或者纯傻，怯生生地举起手：
“……一块？……我、我出……一块？”
声音微弱，但在场中清晰的嫌弃声里，显得异常突兀和……滑稽。
几乎所有人都循声望来，看到楚砚那副模样，哄笑随即爆发：
“哈哈哈！一块买这臭石头？这傻子钱多烧的？”
“烂泥鳅也想变蜈蚣？吃屎去吧！”
“快拿走吧！那味儿快熏死老子了！”
鼠须老者如蒙大赦：“一块下品灵石！还有哪位道友加价？”
全场只有嘲笑，无人应声！
“一块下品灵石！成交！”
老者急不可耐地将那块腥臭的矿石扔给旁边的打手，做了个手势让他赶紧送到那个“傻子”手上，生怕他突然反悔。
楚砚在周围无尽的嘲笑和嫌弃目光（正中下怀）中，“紧张”地掏出那块边缘带石屑的下品灵石，如同捧着宝贝般，换回了那块沉重腥臭的“污泉石乳”。入手冰凉粗糙，那诡异的甜腥臭几乎要钻进脑髓。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买到“宝贝”的憨笑和紧张。
【第一目标：关键辅助耗材“污泉石乳”√！耗费：一块下品灵石】
首战告捷！
但这只是开始！提炼的核心容器还没着落！
就在这时，打手将下一件拍品放在了托盘上——是一个半尺高、通体布满深绿色铜锈、坑坑洼洼、造型歪斜像个尿壶、壶口边缘还豁了一个口子的小铜壶！壶身上沾着干涸的黑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第十七件！特殊容器！古沉银残壶！”鼠须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不信的吹嘘，“可能……或许是古代方士用于炼丹或熔炼沉银的独特壶形器具，耐热且抗腐蚀，年代之久远毋庸置疑！尽管略有破损，但对于炼器修复师而言，或许仍有些许吸引力。啊，起拍价……一块下品灵！每次加价半块！”
那铜壶一出现，楚砚胸口的古卷骤然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温热震颤！指向那壶身不起眼处一处扭曲凹痕对应的古矿图节点！
【锁定目标：古沉银废渣提炼核心容器！残留微量禁制（无损容器本质）！壶口破损不影响使用！价值极高】
然而——
现场的反应比刚才更糟！
“炼丹炉？就这尿壶样？”
“古沉银废渣？那玩意儿提炼出来也没几两，还剧毒，亏不死你！”
“破铜烂铁一堆！还一块下品灵？白给老子都嫌重！”
一片嘘声和讥讽！
楚砚的心跳加速！表面却强行维持着烂泥鳅的呆傻模样。就在他准备故技重施，再次以“一块下品灵”的“傻出”拿下这无价之宝时——
靠近前排一个一直缩在兜帽阴影里、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那铜壶投去一瞥。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响起：
“……一块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