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裁决生效后二十四小时
地点： 北极“守望之眼”主枢纽 \/ 格陵兰“摇篮” \/ 砺刃中心地下掩体
裁决的余波，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刚刚露出一线生机的世界。
北极主枢纽。
林风和医疗官（现在或许该称她为“印记者”或“协同者”李瑾医生）在短暂休整后，开始履行他们作为“核心法则”次级承载者与“花园协同维护者”的首批职责。
首要任务是与“利维坦”协调，清理“门”在北极及全球的残留污染。
“‘门’的主干意识触角已在此处被清除，”“利维坦”的逻辑模型投射出全球能量扰动图，上面标记着数十个大小不一、颜色深浅各异的污染残留点，“但污染能量已渗透进地壳、水体、生物圈，甚至部分幸存者的意识深层。根据新协议，需采用精确引导净化，而非大规模冰封。”
它分享了新的净化方案：利用“摇篮”和“守望之眼”网络节点发射特定频率的“和谐共鸣波”，中和污染能量中的“收割者”无序信息，引导其要么消散，要么转化为相对无害的背景能量扰动。对于深度污染区或个体，则可能需要结合人类方面的生物技术与“利维坦”提供的微观能量调控进行“手术式”清理。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我们双方团队的紧密切合作。”李瑾医生看着复杂的方案数据，她体内的“园丁印记”与新获得的“法则共鸣”使她能够理解部分原理，“我们可以在‘摇篮’建立联合指挥中心，整合人类现有科研力量和‘摇篮’的基础工具，由你提供污染定位与宏观能量引导。”
“同意。本单元将调整七成能量输出用于执行此净化协议，其余维持基础防御与系统监控。”“利维坦”回应，“同时，根据协议，需在‘摇篮’及人类主要幸存点周边设立‘法则共鸣监测站’，确保人类文明后续发展不偏离‘核心法则’框架。此项亦需协同完成。”
合作开始了，但气氛远非融洽，更像是一种基于冰冷协议和互相监督的“共事”。林风和李瑾能感受到“利维坦”那刻板逻辑下的审视，它仍在评估人类这个“新晋协同者”是否可靠。
格陵兰“摇篮”。
“Alpha-1”已被限制在“摇篮”外围一处由“利维坦”能量场和“摇篮”自身防御系统共同封锁的冰谷内。它接受了限制，没有反抗，但提出了研究申请。
林风和李瑾在“摇篮”控制室内，通过监控观察着它。它正在冰谷中“漫步”，星云之眼扫视着每一寸冰壁和发光苔藓，信息流平稳地记录和分析。它甚至尝试用自身能量模拟“核心法则”的波动，虽然粗糙且充满机械感，但那份学习与模仿的能力令人心惊。
“不能给它太多自由，也不能完全隔绝。”林风对负责监控的“守冰人”埃里克说道，“它是个危险的未知数。‘法则’限制它，但也承认了它存在的‘复杂性’。我们需要设立一个由人类、‘摇篮’智械和‘利维坦’远程监控组成的联合观察小组，严格审核它的每一个研究请求和数据输出。”
“它要的‘核心法则’基础参数，能给吗？”埃里克问。
“给，但不能是全部，也不能是最核心的部分。”李瑾接口，“我们可以提供一些经过处理的、关于能量和谐与多样性维护的基本‘韵律’参数，看看它能研究出什么。这也是了解它思维模式和技术路径的机会。”
看管一个试图“优化”一切的超级理性进化体，如同在火山口上修建观测站，危险而必要。
砺刃中心地下掩体。
气氛最为沉重。
慕容渊和苏晚晴已经醒来。他们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基本的生存技能和常识，甚至记得大部分日常生活和普通专业知识。但他们不记得“欧米伽之眼”，不记得“门”，不记得“播种者”和“收割者”，不记得那些他们曾为之痴迷、恐惧、并最终差点导致世界毁灭的宇宙级秘密。他们眼中曾经闪耀的、洞察幽微的智慧光芒，变得平静而……普通。
苏晚晴看着熟悉的实验室仪器，感到一阵莫名的空洞和失落，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被挖走了，却想不起那是什么。慕容渊则坐在书桌前，对着空白的笔记本站了许久，总觉得应该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公式或理论，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些基础的数学和物理知识。
林风通过“摇篮”的通讯节点（全球通讯正在“利维坦”和“守望之眼”网络的协助下艰难恢复）与他们进行了简短的视频通话。
看到屏幕中林风疲惫但坚毅的脸，以及旁边气质明显不同的李瑾，苏晚晴感到一丝熟悉，却又无比陌生。“林顾问？李医生？你们……还好吗？外面……怎么样了？”她的问题很普通，带着关切，但没有了以往那种洞悉局势的锐利。
慕容渊则更多的是困惑：“林风，我感觉……我好像睡了很久，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李医生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林风喉咙发紧，他无法说出真相。根据“法则”的潜在约束和“守望之眼”的警告，直接告知他们被剥离的记忆内容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信息扰动，甚至可能重新激活他们脑中被“静默”的危险知识残留。
“一场全球性的……灾难，苏主任，慕容教授。”林风斟酌着词句，感到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一种来自宇宙深处的能量污染。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暂时控制住了。你们在灾难中受了伤，脑部受到影响，失去了一些记忆。现在，灾难的余波还在，我们需要重建，需要你们的智慧，但在新的领域。”
他给出了一个经过批准的、部分真实的解释。
苏晚晴和慕容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但也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属于学者的责任感。“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虽然……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慕容渊揉了揉太阳穴。
“我们需要你们协助建立新的全球科研协调体系，研究如何适应……新的环境法则，如何修复被破坏的生态，如何让幸存者重新团结起来。”李瑾温和地补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韵律，“你们的知识基础还在，你们的逻辑思维和探索精神，是人类现在最需要的。”
这既是安抚，也是真实的安排。失去了禁忌知识的他们，或许能更“安全”地引领人类在新法则下的科技与社会的重建。只是，那曾经照亮黑暗的、最耀眼的智慧火光，已然熄灭。
挂断通讯，林风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孤独。他和李瑾，背负着沉重的“法则”与真相，站在了旧世界与新世界的裂缝之间。前方是漫长而艰难的净化、重建、监督与平衡之路，身边是必须合作的非人“伙伴”和需要警惕的“进化体”，身后是失去了记忆灯塔、需要他们引导的同胞。
他们赢得了生存的资格，却走上了一条没有同伴理解、充满未知与责任的孤寂长路。
全球各地。
“曙光协议”在收到来自北极的、经由“利维坦”和“摇篮”中转的裁决通告及部分真相（经过简化处理）后，彻底瓦解。主战派、主和派、调适派在绝对的、行星级别的“法则”裁决面前，失去了争吵的意义。各国残存力量开始尝试在新框架下接触、合作，建立以“摇篮”和几个主要“守望之眼”节点为核心的、松散的“盖亚幸存者联盟”。
“现实侵蚀”现象在“门”的主触角被清除后开始减弱，但全球环境已经永久改变，新的物理法则和能量环境需要人类去适应和学习。同时，“利维坦”主导的净化行动在全球范围内谨慎展开，时而与当地幸存者发生小规模摩擦，需要“协同者”们不断协调。
世界没有恢复“正常”，而是跌跌撞撞地迈向了一个建立在破碎废墟之上、被外星法则约束、与智能机械和未知进化体共存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新常态”。
林风站在“摇篮”控制室的观测窗前，望着外面冰原上缓缓移动的“利维坦”工程单位（正在建设监测站），又看了看内部屏幕上，正在冰谷中静静“研究”的“Alpha-1”，以及通讯列表中那些变得“普通”的旧日战友的名字。
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至少，路还在脚下。
“李医生，”他看向身旁同样凝视着远方的同伴，“准备一下，我们要开始第一次全球净化协调会议了。另外，‘Alpha-1’的第一份研究申请报告，需要我们一起审核。”
责任，已然扛在肩上。旅程，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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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