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冷宫,却没带来多少暖意。积雪在院角的枯藤下堆着,融化的雪水顺着砖缝渗进土里,让整个小院都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寒气。苏晚蹲在院子中央,手里攥着几根干枯的稻草,假装在“编织桂花糕篮子”,指尖却时不时瞟向院门口——按照001的监测,今天是刘老监例行登记冷宫物资的日子,她等着从老监嘴里,探探林伯和掖庭房旧部的消息。
“宿主,刘老监已到通道口,距离冷宫小院还有20步,手里拿着物资登记册,身后跟着一名杂役是暗卫伪装,负责监督登记。”001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平稳的提示,“当前能量38%,可实时监测暗卫的注意力动向,无实体化能力,需依赖声音预警。”
苏晚立刻调整姿势,把稻草往头发里又塞了些,故意歪着身子,嘴里嘟囔着:“篮子编好就能装桂花糕啦……奶奶说的,编得越密,桂花糕越甜……”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走近的刘老监听见,却又不会显得刻意——在暗卫眼里,这不过是疯女人的又一段胡话。
很快,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刘老监穿着深蓝色的旧太监服,领口磨得发白,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绾着,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账本,账本边缘卷着毛边,显然用了很多年。他身后跟着的杂役穿着灰布衣裳,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牢牢盯着苏晚,显然是在执行“监督”任务。
“老奴刘忠,奉内务府之命,前来登记冷宫本月物资消耗,还请娘娘……安分些。”刘老监的声音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音,他不敢直视苏晚,只是低着头,翻开账本,手指在纸页上摸索着,像是在确认登记项,实则在偷偷观察苏晚的反应。
苏晚趁机扑过去,一把抓住刘老监的衣袖,哭闹起来:“公公!你会画画吗?帮我画个奶奶好不好?奶奶有白头发,会做桂花糕,还会抱我……”她的指尖故意蹭过刘老监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刘老监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攥着账本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认出了这个动作,这是原主楚瑶当年传递暗号时,常用的“触碰示意”。
“宿主,刘老监的心率突然加快,呼吸变得急促,潜意识里的愧疚情绪正在溢出,可趁机共情提取记忆。”001的声音及时响起,“暗卫的注意力在你身上,未察觉刘老监的异常,需快速完成共情。”
苏晚没有犹豫,指尖轻轻按压刘老监的手背——就在触碰的瞬间,一股沉甸甸的情绪顺着指尖涌入她的脑海:是焦虑,像压了块石头,“林伯这几天被盯得紧,两个暗卫天天跟着,连去柴房都有人跟着,他想帮着引开东配殿的守卫,根本没机会……”;是愧疚,藏在焦虑背后,“当年公主托我给林伯传消息,我后来怕连累家人,就断了联系,现在公主没真疯,我却帮不上忙,要是她送粮时被抓,我怎么对得起先帝……”;还有一丝急切,“得赶紧告诉公主,别冒险送粮,等风头过了再说……”
“001,提取记忆碎片,确认林伯的具体情况!”苏晚在心里急促地喊道,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哭闹的疯态,故意把刘老监的账本撞掉在地上,“哎呀!账本掉了!奶奶会骂我的!”
“滴——记忆碎片提取完成:掖庭房新增2名暗卫,均为新帝亲信,专职监视林伯的动向,林伯的日常路线已被完全掌控,无法脱离监视;林伯曾尝试借‘送柴火’为由靠近东配殿,被暗卫拦下,暂无生命危险,但行动受限;掖庭房8名旧部仍安全,由杂役小顺子暗中照拂,未被暗卫察觉异常。”001的声音带着确认,解开了苏晚最担心的问题。
刘老监蹲下身,慌忙捡拾散落的账本纸页,趁暗卫弯腰帮忙的间隙,他凑到苏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林伯被盯紧了,引不开守卫,姑娘……别送粮,等时机,别出事。”
苏晚心里一沉,却没有露声色。她假装没听懂,只是抓起地上的半块白面馒头——这是昨天青禾送来的,她特意留了半块,用油纸包着藏在衣襟里,就是为了给刘老监——趁捡拾账本的动作,悄悄把馒头塞进刘老监的袖筒里,轻声说:“公公,这个甜,你吃,别告诉奶奶。”
刘老监的身体猛地一震,指尖触到馒头的温热,眼眶瞬间红了。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感动——他没想到,“楚瑶”不仅没怪他当年中断传信,还会偷偷给他留馒头。在这人人自危的冷宫里,这点温暖,比黄金还珍贵。
“姑娘……”刘老监的声音哽咽着,想说什么,却又怕被暗卫发现,只能快速低下头,把馒头往袖筒深处塞了塞,然后用账本挡住,对着苏晚深深鞠了一躬,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老奴……知道了,会传话,姑娘……保重。”
说完,他再也不敢停留,快速把散落的纸页塞进账本,抱着账本,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小院。走到院门口时,他还回头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带着愧疚,也带着坚定——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苏晚的话传给林伯,哪怕冒险,也不能让这个还在守护旧部的“公主”出事。
暗卫见刘老监登记完,也没多停留,瞪了苏晚一眼,骂了句“疯子”,转身跟着刘老监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苏晚才慢慢站起身,脸上的疯态瞬间褪去,只剩下冷静和担忧。她靠在院墙上,大口喘着气,刚才的几分钟,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既要用疯态掩饰和刘老监的交流,又要共情提取记忆,还要偷偷塞馒头,稍有不慎,不仅会暴露自己,还会连累刘老监和林伯。
“001,刘老监离开后,有没有被暗卫跟踪?他的安全没问题吧?”苏晚在心里问道,指尖还残留着刘老监手背上的温度,那是老年人特有的微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愧疚,也是感动。
“滴——刘老监已安全返回内务府,暗卫未跟踪,仅例行汇报‘登记无异常’;刘老监在返回途中,已将馒头藏进内务府的杂物间,无暴露风险。”001的声音带着安抚,“另外,系统分析刘老监的行为模式和记忆碎片,其忠诚度已升至95%,无背叛可能,可作为长期传讯人,后续可通过他传递林伯和掖庭房旧部的消息,比直接接触更安全。”
苏晚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下大半。刘老监的忠诚,像是给这张脆弱的联络网又加了一层保险,也让她在林伯被盯紧的情况下,多了一条传递消息的渠道。可一想到林伯被两名暗卫监视,送粮计划被迫推迟,东配殿的旧部还在挨饿,她的心里又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林伯被盯紧,送粮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苏晚轻声说,走到院子里,捡起刚才掉落的稻草,无意识地攥在手里,“东配殿的姐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青禾她们省下来的粮米,再放久了会不会坏?还有掖庭房的8名旧部,小顺子能照拂多久?会不会被暗卫发现?”
“宿主无需过度担忧。”001的声音带着理性的分析,“粮米用粗布和油纸包裹,可保存5-7天,不会变质;掖庭房的小顺子已确认无暗卫背景,且他每日负责给林伯送水,接触自然,不易被察觉;刘老监会在今日下班后,借‘给掖庭房送账本’为由,偷偷见林伯,传递‘暂不送粮’的消息,林伯会调整计划,保护掖庭房旧部,不会轻举妄动。”
苏晚点点头,心里的焦虑缓解了些。她走到寝殿,从床底摸出藏粮米的布袋,打开看了看——小米和糙米都还干燥,没有受潮的迹象。她重新用油纸包好,塞回床缝最深处,心里默默盘算:等刘老监传回来林伯的消息,看看暗卫的监控有没有松动,再制定新的送粮计划。或许可以让青禾从浣衣局找机会,给东配殿送些干净的衣物,顺便打探情况,不一定非要等粮米。
“对了,001,刘老监刚才说林伯曾尝试靠近东配殿被拦下,你觉得新帝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林伯了?”苏晚突然想起这个细节,心里一阵发紧——如果新帝怀疑林伯,那掖庭房的8名旧部也会有危险,甚至可能牵连到青禾和御膳房的阿桃。
“滴——系统分析:新帝当前的重点仍在‘监视废后’和‘软禁东配殿旧部’,对林伯的监控属于‘常规管控’,因林伯曾是前朝太监,新帝对他本就有戒心,新增暗卫更多是‘预防’,而非‘怀疑’。”001的声音带着精准的判断,“只要林伯不再尝试靠近东配殿,暗卫的监控会维持现状,不会升级,掖庭房旧部暂时安全。”
苏晚彻底放下心来,靠在床沿上,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积雪在阳光里慢慢融化,滴落在院角的枯藤上,发出“滴答”的轻响。虽然送粮计划被迫推迟,但至少林伯和旧部都安全,还有刘老监这个可靠的传讯人,一切都还有转机。
她想起刚才刘老监哽咽的声音,想起他泛红的眼眶,想起他深深鞠躬的动作,心里突然暖暖的。在这冰冷的冷宫里,在新帝的高压统治下,还有人记得原主的恩情,还有人愿意冒着风险传递消息,这份忠诚,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大力量。
“楚瑶,”苏晚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摩挲着衣襟里的“楚”字玉佩,“你看,刘老监愿意帮我们,林伯也在保护旧部,我们虽然暂时不能送粮,但至少大家都安全。再等等,我们一定会找到机会,把所有人都救出去,完成你的心愿。”
淡青色的微光在苏晚面前轻轻闪了闪,像是001在回应她的决心。冷宫里的寒风依旧呼啸,却再也吹不散苏晚心里的坚定——只要还有人在守护,只要还有希望,她就不会放弃,哪怕要等,哪怕要装更久的疯,她也要为这些忠诚的旧部,挣出一条生路。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些,苏晚走到院子里,又开始假装“编织桂花糕篮子”,嘴里依旧嘟囔着胡话。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疯癫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冷静和决心,藏着怎样一份沉甸甸的牵挂。而这份牵挂,会支撑着她,在这座冷宫里,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