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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万美元。”

帕西·加图索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微沸的油锅,瞬间让场内的嘈杂为之一静。他举牌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报价,但那翻倍的数字和其背后所代表的加图索家族,让这份平静充满了压迫感。这不再是随意的哄抬,而是明确的、带着寒意的针对。

“开价,衰仔,敢和老娘抢?”几乎在帕西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晚照的声音就炸响在路明非耳中,那语气里的火气与不容置疑的强势,像是一针肾上腺素直接推入心脏,“直接报五百万!吓死他!”

路明非被这声音激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喉咙有些发紧,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财大气粗:“五百万美元!”

“哗——”场内的骚动声更大了。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加价方式,让许多原本看戏的人真正开始审视这个“暴发户”了。一些隐藏在黄金瞳背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开始重新评估这个年轻人的底细。

“五百一十万美元。”短暂的沉寂后,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五百一十五万。”另一个方向也有人试探性地跟上。

价格开始被零星地、小心翼翼地哄抬上去,加价幅度又回到了谨慎的级别,仿佛一群鲨鱼在试探着包围一头行为古怪的鲸鱼,既想分一杯羹,又怕被其庞大的体量掀翻。就在这时,坐在VIp席位,一直作壁上观的昂热校长,也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悠然举起了手中的号牌,参与了一次无关痛痒的加价。

“校长你还用这个?”路明非通过耳麦惊讶地问,声音带着不解。

“唉,像我这种老吃家,”昂热故作忧叹,声音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要是不举牌子凑凑热闹,可是会被怀疑的。”路明非甚至能用余光瞥见,这位风流的老绅士报完价后,便自然地转过头,对着身旁一位衣着华贵、风韵犹存的少妇低声耳语了一句什么,逗得对方掩嘴轻笑,仿佛刚才的竞价只是他无聊消遣的一部分。

“六百……”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将价格抬升一个明显的台阶,试图彻底压垮那些试探者的信心。

然而,他的音节刚吐出喉咙,就被另一个骤然响起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断、碾碎。

“一千万美元。”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音色不算高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入耳膜,在心底最深处勾起一丝莫名的悸动与寒意。这声音拥有一种魔力,让全场所有的交谈声、议论声瞬间消失。众人下意识地,齐刷刷地回头,目光在略显昏暗的观众席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最终,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会场稍后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穿着传统阿拉伯黑色长袍的曼妙身影。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在阴影下露出线条优美精致的下颌,以及那双眼睛眼角处,一抹飞起的、如同血痕或火焰般的绯红眼影。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却又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神秘与威严。

这已经不是小心翼翼的哄抬,甚至不是帕西那种带有明确目的的竞价了。这是直接、粗暴地将价格翻了一倍!像是一柄重锤,砸碎了所有还在试探的侥幸心理。刚才那几个零星加价的声音彻底偃旗息鼓,场内陷入一种被震慑后的死寂。

路明非也愣住了。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角落的身影,心脏莫名一跳。这侧影……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怎么那么像老大身边那个煞神上官?尽管知道上官此刻应该在日本执行任务,但那瞬间的既视感太过强烈,让他几乎要脱口问出。

“呦?长得和上官似的,有点意思,”林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前那点因为帕西介入而产生的不快似乎被这新的挑战者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起的、更加炽烈的好胜心,“衰仔,别怂,和她抢!让她知道谁才是真土豪!”

“出再大点吧,”昂热校长的声音也适时传来,带着鼓励与一种老谋深算的考量,“用你的气势压压她,别担心,你背后站着的可是你的好大姐,和她比起来,这点钱不算什么。”

“一千万一次!”台上的拍卖师从震惊中回过神,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开始了第一次倒数,手中的木槌微微举起。

“一千五百万!”路明非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周围的空气连同勇气一起吸入肺中,再次举牌,声音刻意放得更大,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两千万。”那个阿拉伯少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甚至在路明非话音刚落的瞬间,她的报价就已经响起。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那数字却像一把出鞘后寒气四溢的尖锐刀剑,精准而冷酷地再次将路明非的加价踩在脚下,显示出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和深不见底的财力。

卧槽,这么凶!完全不讲道理啊!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女人根本不考虑性价比,也不遵循任何竞价阶梯,她的方式只有一种:碾压。

“我靠!”林晚照直接爆了个粗口,显然也被对方这种毫不留情的加价方式点燃了,“跟老娘比砸钱?直接上三千万,压力她!看她跟不跟!”

“三千万!”路明非几乎是吼出了这个数字,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脸颊发烫。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报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场内所有残存的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所有的视线,惊疑的、审视的、看疯子般的、带着隐隐敬畏的,如同聚光灯般,死死地聚焦在这个穿着一身价值不菲却搭配得如同暴发户的中国年轻人身上。看着他如同失去了所有理智,将一串串足以让普通豪门倾家荡产的天文数字,面不改色(至少表面如此)地抛出去,只为了那块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的骨头。

“四千万。”阿拉伯少女的报价如同附骨之疽,紧随其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还在奉陪,还在紧追不舍,姿态高傲冷漠得如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女王,用一种近乎残忍的从容,凌驾于在场所有试图竞争的凡人头顶。

“晚照,你还要加?”昂热校长的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他不再调侃,而是带着提醒的意味,“你刚执掌林家,内部又经历过一轮清洗,元气未复。你确定要为了这件用途不明的东西,进行这样不计后果的大出血?”

“什么大出血,我的零花钱!”林晚照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豁出去的狠劲,以及一丝对那骨头势在必得的执拗,“衰仔,All in!把我给你的额度全砸出去!”

“五千两百万!”路明非再次举起了牌子。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那轻薄的、镶嵌着金边的号牌,仿佛重达五千两百万美元,压得他手腕微微发沉,手臂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绷紧。巨大的、实实在在的金钱压力如同实质的重担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手心冰凉潮湿,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举牌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是他所能动用的、属于林晚照的全部力量了。

台下终于抑制不住地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人们交头接耳,目光在路明非和那个阿拉伯少女之间来回扫视。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理底线和对那件物品的价值判断。许多人开始认为,这位看起来像暴发户的Lu先生,虽然疯狂,但恐怕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五千五百万。”阿拉伯少女的报价依旧淡漠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这五千五百万对她来说,不过是随手抛出、连涟漪都懒得去看的一记水漂。她稳稳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彻底碾压全场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无论你出多少,我都在你之上。

路明非的耳麦里,陷入了令人心慌的、长时间的明显沉寂。林晚照那边只传来细微的、沙沙的电流声,仿佛信号在极度的情绪波动下受到了干扰,又或是她在通讯的另一端,正面对着现实的壁垒,陷入了艰难而痛苦的沉默与权衡。

“放手吧,衰仔。”他忽然听见林晚照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浓浓的不甘,以及一种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奈,“我们……我们下次还有机会。”

“明智的选择,孩子。”昂热校长赞同的声音也低沉地传入他的耳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有些较量,不在此时一地。”

但这却让路明非感到一阵强烈到窒息的不甘和屈辱。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无数根灼热的针,聚集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嘲讽,有怜悯,有看戏的兴奋,仿佛他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在马戏团里表演失败、即将被驯兽师鞭打、供人取乐的可怜猴子。他仿佛能听到那些无声的嘲笑:看啊,那个小丑,他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结果遇到了真正的巨富,傻眼了吧?

“兄弟,你还要出价吗?”旁边的罗马里奥·唐森也忍不住凑近了一些,低声感叹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见证历史的震撼,“今天真的是……太疯狂了。这已经不是在买东西了……”

路明非很不想放弃。这是他认识林晚照以来,第一次见她对某样东西表现出如此激烈、如此渴望、甚至带着一种反常失态的占有欲。那不仅仅是想得到,更像是一种……必须拿到手的执念。可他没钱了。五千两百万,已经是林晚照能给他的、明面上的全部授权。他自己?更是个穷光蛋。

“五千五百万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即将落槌的决然,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那声音像是丧钟,敲打在路明非的心上。

一个很坏很坏的想法,如同伊甸园中那条毒蛇的低语,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浮现、缠绕。虽然他很讨厌路鸣泽那个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带着不祥气息的小魔鬼,但这一次,那个家伙似乎真的给了他一个看似能够扭转乾坤、抓住最后希望的……救命选项。那个关于“生命”的交易,那个他一直抗拒、恐惧的深渊……

“五千五百万两次!”拍卖师再次高喊,木槌举得更高,目光扫视全场,确认着最后的可能。那高举的木槌,仿佛即将斩断他与大姐头期望之间的最后连线。

那还犹豫什么呢?路明非在心底问自己,一股破釜沉舟的、混合着自毁与奉献的冲动,像野火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为了你的大姐,为了她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渴望,梭哈全部吧!哪怕代价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抵押给那个藏在阴影里的魔鬼。

就在拍卖师深吸一口气,即将吐出“三次”并落槌的那个刹那——

“一个亿。”

路明非这次甚至没有举牌。他忽然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以一种近乎慵懒的姿态,向后深深靠进柔软的天鹅绒椅背,甚至还顺势,慢条斯理地翘起了二郎腿。之前被他像握烧火棍一样紧张捏着的雪茄,此刻仿佛真正变成了增添气势、彰显从容的道具,被他娴熟而稳定地夹在指间。他看见台上的拍卖师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那高举的木槌僵在半空,忘了落下。

他好整以暇地,将雪茄凑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股浓重的、青灰色的烟雾。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升腾,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烟雾后显得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没听见吗?”他扭过头,目光穿透缭绕的烟雾,精准地、毫不避让地、带着一种挑衅般的平静,盯住了那个始终隐藏在角落阴影中的阿拉伯少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将那个足以让整个混血种世界为之侧目的数字,再次砸向全场:

“我说,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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