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那熟悉到刻入灵魂深处、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嗓音,如同鬼魅般,在不远处突兀地响起。
林晚照猛地抬起头,因虚弱而略显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进入了极度戒备的状态。
提亚马特就站在那里,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违和、洁白挺括到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右手修长的手指间,正随意把玩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极其精巧的手术刀。而更令人刺目的是——那锋利的刀刃上,一抹浓稠的、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浓金色血液,正沿着冰冷的刀锋,缓缓地、一颗颗地滑落。
“别误会,”提亚马特对上林晚照那充满敌意与冰冷杀气的眼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歌剧院欣赏表演,“只是觉得,这身行头,更符合此地此刻的氛围。”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手术刀,最后一滴金血坠落,“啪”地一声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微小而诡异的花。
她的目光落在林晚照身上,带着一种欣赏绝世珍宝般的热切,以及一种审视实验品顽强生命力的玩味:“不得不承认,你的意志力,总是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甚至可以说是……感动。”
她微微歪头,黄金瞳中流光溢彩,仿佛在阅读无形的数据流,“在意识模糊、濒临彻底龙化失控的边缘,居然还能凭借残存的潜意识和身体本能,完成如此精密而残忍的一套流程:徒手剥离逆生暴走的龙鳞;精准找到并注射专用的的强效抑制剂;最后,甚至能把自己正确的带到那台台带着强心电击功能的手术台上……利用外部强大的电流刺激,强行唤回那即将被龙性湮灭的、可怜的自我意识。”
她缓步向前,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光洁的合金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 “哒、哒” 声,在这死寂的密闭空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照紧绷的神经上。
“聪明,果决,对自己也足够残忍。”
提亚马特在林晚照面前不足一米处站定,微微倾下身,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宠溺的、却足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的甜美笑容,“真不愧是我……耗费了最多心血,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你……”林晚照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她强撑着墙壁,试图站直身体,不愿在对方眼前显露太多狼狈,但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依旧出卖了她此刻的虚弱,“又来……做什么?”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来关心一下我最重要的‘首席演员’的身心状态啊。”
提亚马特语气轻快,仿佛在谈论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最近你的‘票房数据’和‘观众反馈’,可不太理想呢,简直像是断崖式的下跌。”她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着,仿佛那里有无形的图表,“不过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黄金瞳中闪过一丝诡谲莫测的光芒,“就在最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回暖迹象。”
“这和你莫名其妙地现身于此,”林晚照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感,冷冷地追问,不放过她话语中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与破绽,“到底有什么关联?”
“毫无关联。”
提亚马特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上的笑容甜美而虚假,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是……突然有点想你了,想看看我美丽的造物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
她说着,突然伸出手,冰凉得如同蛇类皮肤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亲昵,轻轻抚过林晚照沾染着血污和冷汗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用力抬起。
然后,她凑得更近,温热的、带着非人异香的呼吸,如同毒蛇的信子,吹拂在林晚照敏感的耳廓上,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如同恶魔契约般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小心点,我亲爱的演员。”
“舞台的聚光灯虽然耀眼,但脚下的钢丝也同样危险。”
“玩得太过火,或者……试图擅自修改剧本的话……”
“你的最终谢幕,恐怕就要……提前、很久、很久了。”
“你的幸福也将永久的离开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扭曲,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石子,泛起层层涟漪。随即,她的形体彻底瓦解,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冰冷的空气与惨白的光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密室里重归死寂,只剩下仪器指示灯规律的、冰冷的闪烁,以及林晚照自己逐渐平复却依旧沉重如风箱的呼吸声。她依旧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颊上那冰冷黏腻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没再说话,也没再有任何动作,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擦着怀里的那张照片,摩擦着那张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