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上的几人如同雕塑,与铅灰色的天空、残破的建筑背景融为一体。他们身上散发着与这个末日世界同源的、混杂着血腥、尘土与顽强生存意志的气息。目光如同实质,带着评估与算计,扫过顾九歌纤尘不染(相对而言)的衣物,她苍白但平静的面容,以及脚下那被精准剖开的怪物尸体。
寂静在弥漫,只有风声呜咽。
顾九歌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并未消耗她多少力气。她同样在观察这些人。他们的生命力场比普通凡人要强悍一些,肌肉贲张,眼神锐利,显然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磨砺出的战士。但本质上,依旧未能脱离“凡人”的范畴。
她心中快速权衡。冲突并非首选,她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片废墟,或许……还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某些“异常”或“特殊地点”的线索,那可能与被困的七七有关。
“外来者。”
终于,楼顶上那个扛着改造火铳、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贯穿左眼的中年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首领气质。“你从哪来?怎么穿过外围的腐蚀沼泽和嚎叫峡谷的?”
他的问题透露出关键信息:这片废墟并非孤岛,外围有更危险的地带,正常情况难以进入。而顾九歌的出现方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顾九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手,指向她感应中七七所在的方向,声音清冷,穿透风声:“那个方向,有什么?”
她的无视让疤脸男人眼神一沉,他身旁那个手持骨弓的瘦削年轻人更是直接再次搭上了一支箭,箭头隐隐对准了她。
“回答问题,外来者!否则,我不介意带一具能轻易杀掉‘刺脊蜥’的尸体回去研究!”疤脸男人语气加重,手中的火铳发出了轻微的、能量充能的嗡鸣声。
“检测到低威胁土着生物敌意行为……建议宿主展示压倒性力量进行威慑……或启动语言逻辑欺骗模……” 系统的杂音再次断断续续地响起,试图提供策略,但干扰严重,建议模糊。
顾九歌再次无视了系统。她看着疤脸男人,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地重复:“那个方向,有什么?”
她的平静和执着,反而让疤脸男人和他身后的队员感到一丝不安。在这种环境下,反常即意味着危险。
“头儿,跟她废什么话!抓住她!她身上肯定有好东西!”另一个手持锈蚀砍刀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贪婪地扫过顾九歌,似乎她本身就是一件罕见的“物资”。
疤脸男人显然也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一挥手:“抓住她!要活的!”
命令一下,骨弓手瞬间松弦,利箭破空!并非射向要害,而是瞄准了她的大腿!同时,那名壮汉咆哮着从楼顶一跃而下,沉重的砍刀带着恶风劈向顾九歌的肩头!疤脸男人肩上的火铳也调整了角度,一道炽热的、压缩过的能量光束后发先至,封堵她的退路!
配合默契,攻击凌厉,毫不拖泥带水。这是末日生存者的战斗方式。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顾九歌。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探险队覆灭的合击,顾九歌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她只是再次抬起了握着金属片的右手。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切割。而是将金属片内刚刚吸收自刺脊蜥棘刺的、尚未完全转化的衰变能量,混合着自己一丝精纯的神力,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震荡、释放!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并非毁灭性的冲击波,而是一种更接近于“规则排斥”的力量!
射来的骨箭在距离她身体一米之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粘滞感的墙壁,速度骤减,然后软绵绵地掉在地上。跃劈而下的壮汉,感觉自己的砍刀像是劈进了密度极高的胶水里,所有的力量都被化解、吸收,整个人如同陷入泥潭,僵在半空,脸上满是惊骇!那道能量光束则在力场中剧烈扭曲、闪烁,最终“噗”的一声湮灭于无形!
力场只持续了一瞬,便悄然散去。
但效果是震撼的。
楼顶上的疤脸男人和骨弓手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甚至没看清顾九歌做了什么!而那个僵在半空的壮汉,则“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看向顾九歌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顾九歌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甚至没有看那个摔落的壮汉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疤脸男人身上。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那个方向,有什么?”
疤脸男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那道狰狞的疤痕显得更加可怖。他死死盯着顾九歌,眼神中的警惕和敌意已经被浓浓的忌惮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能感觉到,刚才那股力量,绝非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变异能力或古老科技!
这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力敌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沙哑地开口,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畏:“那边……是‘沉寂神殿’的方向。”
“沉寂神殿?”顾九歌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大灾变之前的古老遗迹,据说曾是某个教派的核心。但现在……那里是禁区。”疤脸男人语速加快,似乎想尽快打发走这个煞星,“辐射浓度极高,而且有……‘影爪兽’群聚居,非常危险!我们‘铁爪部落’的人从不敢靠近那片区域!”
禁区?高辐射?兽群?顾九歌心中念头飞转。七七的感应确实来自那个方向,而且状态极差。难道它被困在了那个所谓的“沉寂神殿”里?高辐射环境对虚弱状态的神兽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影爪兽,是什么样的?”她追问。
“像巨大的、能融入阴影的蝙蝠!速度快,爪子能撕裂钢铁,成群活动!非常难缠!”旁边的骨弓手忍不住插嘴,脸上还带着后怕。
顾九歌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她看了一眼依旧瘫坐在地、不敢动弹的壮汉,以及楼顶上如临大敌的两人,知道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信息。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沉寂神殿”的方向,继续迈步前行。步伐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冲突和获得的惊人信息,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疤脸男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头儿……她,她到底是什么东西?”骨弓手声音发颤地问道。
“不知道……但绝不是我们能招惹的。”疤脸男人脸色阴沉,“她要去沉寂神殿……那里最近确实有些异常的能量波动……难道跟她有关?”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分尸的刺脊蜥,又看了看顾九歌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走,立刻回部落!把这件事报告给长老!‘铁爪’的领地,可能来了不得了的存在……”
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声依旧,诉说着这个世界的荒凉与秘密。而顾九歌,正坚定不移地走向那片被称为禁区的区域,走向她寻觅已久的半身。
她能感觉到,灵魂契约另一端的波动,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更加清晰了。那微弱的呼唤中,除了痛苦,似乎还多了一丝……察觉到她靠近的、微弱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