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深渊孤舟**
货运电梯发出老旧扭曲的嘎吱声,在漆黑一片的竖井中不断下沉,仿佛正坠向地心。上方“灰鸮”小队断后的战斗声早已被深沉的死寂吞噬,只有电梯缆绳摩擦的声响陪伴着林晓月剧烈的心跳。
怀中陈默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唯有偶尔无意识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那枚金属薄片紧握在林晓月手中,冰冷依旧,但在绝对的黑暗里,它表面流淌的微光成了唯一的光源,映亮她苍白汗湿的脸颊和陈默毫无血色的面容。
“摆渡人”……“灰鸮”最后提到的这个词,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猛地一震,停了下来。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秘密基地或开阔空间,而是一条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岩缝通道。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水汽和硫磺的味道。通道一侧是粗糙的岩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隐约能听到下方极远处传来地下暗河的汹涌奔流声。
在通道起点,停着一艘样式古怪的、仅能容纳两三人的小型平底船。船体由暗沉的金属打造,没有任何动力装置,只在船头立着一根刻满奇异符文的黑色金属杆。
一个披着厚重防水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船边,仿佛已在此等候了千年。他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玻璃罩上布满污垢的汽灯,灯光在浓重的雾气中晕开一小圈模糊的光域。
**第二节:无声的交易**
听到电梯的动静,那佝偻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下半张布满深刻皱纹、肤色如同老树皮的脸,以及一个线条冷硬、紧抿着的嘴角。他看起来极其苍老,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如同脚下岩石般不可动摇的感觉。
他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林晓月,最后落在她怀中的陈默身上,浑浊的眼珠在昏黄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他快死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母亲’的印记正在吞噬他残存的生机。”
林晓月心中一紧,将陈默抱得更紧:“你能救他?你是‘摆渡人’?”
“我只负责摆渡,不负责救命。”老人漠然道,伸出一只枯瘦、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指向脚下汹涌的暗河,“顺流而下,能暂时避开上面的眼睛和爪子。但能到哪里,看你们的造化。”
“代价是什么?”林晓月不傻,在这种地方,不存在无私的帮助。
老人的手指转向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金属薄片:“那个。苏婉晴的‘信标’。”
林晓月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这薄片是她与苏婉晴意识、与“钥匙”频率产生联系的唯一纽带,也是她目前仅有的“武器”。
“没有它,你们留在这里,也是死。”老人的声音没有任何催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或者,把他留下,你可以带着‘信标’自己离开。”
林晓月看着怀中生命气息不断流逝的陈默,又看了看老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没有选择。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那块一直给予她指引和希望的金属薄片,放到了老人摊开的掌心中。
**第三节:冥河摆渡**
老人收起薄片,看也没看,转身迈步上了那艘小船。船身在他踏上时,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上来。”
林晓月背着陈默,小心翼翼地踏上船板。小船依旧稳如磐石。
老人将手中的汽灯挂在船头的金属杆上,然后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些奇异的符文上轻轻拂过。没有任何光芒或声响,但小船却无声无息地滑出了通道,驶入了漆黑汹涌的暗河之中。
速度快得惊人!小船如同离弦之箭,在咆哮的河水中央破浪前行,却异常平稳,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与狂暴的水流隔绝开来。两侧是呼啸而过的黑暗,只有船头那盏昏黄的孤灯,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浊浪。
老人站在船头,佝偻的背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传说中的死神船夫。
林晓月将陈默平放在船板上,徒劳地试图用手温暖他冰冷的脸颊。在这与世隔绝的黑暗水道上,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渺小。
“我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风浪中显得微弱。
“去河流交汇之地。”老人头也不回,沙哑的声音穿透水声,“‘信标’指向的,是苏婉晴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也是‘摇篮’最初的‘胎盘’。”
**第四节:胎盘低语**
“胎盘?”林晓月捕捉到这个令人不安的词语。
“每一个‘摇篮’,都需要一个‘胎盘’来提供最初的滋养和连接。”老人的话语仿佛带着古老的诅咒,“那里沉淀着最初的能量,也埋葬着最初的……代价。”
就在这时,小船前方的水域突然变得平静,颜色也由浑浊的黄褐色转变为一种诡异的、泛着磷光的幽蓝色。河道在这里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湖。而在湖泊的中央,隐约可见一片庞大的、如同某种生物腐烂内脏般的暗红色有机组织,附着在湖底的岩层上,微微搏动着,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和强烈的、带着甜腥的生命气息。
那就是“……胎盘”?
在看到那片组织的瞬间,林晓月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同时,她意识深处那把“钥匙”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共鸣,而是一种强烈的、本能的排斥和警告!
船头,一直沉默如石的“摆渡人”老人,身体也微不可察地紧绷了一下。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直昏迷的陈默,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他直挺挺地坐起身,面向那片搏动的“胎盘”,嘴巴无声地张开,一个完全不同于他本人、扭曲而充满怨恨的女性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回荡在死寂的湖面上:
“背叛……秦振华……你背叛了我们……”
“利用……‘母亲’……你不得好死……”
“我的……孩子……”
**第五节:遗骸与警报**
这声音……是苏婉晴?!她的残存意识,竟然通过陈默这个“钥匙”,在这里被“胎盘”激活了?!
话音未落,陈默(或者说苏婉晴的残念)猛地抬起手,指向那片幽蓝湖水深处,“胎盘”正下方的某个地方。
林晓月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强忍着意识的刺痛,透过幽暗的湖水,隐约看到湖底的泥沙中,半掩埋着一具……穿着早已腐烂的研究员白大褂的人类骸骨!骸骨的手骨,还紧紧抓着一个样式古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盒子!
那是……苏婉晴的遗骸?!她最终竟然死在了这里,死在了“摇篮”最初的“胎盘”旁边?!
就在这时,挂在船头的那盏昏黄汽灯,灯光猛地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并开始疯狂闪烁!同时发出急促、尖锐的“嘀嘀”声!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摆渡人”老人猛地转过身,斗篷兜帽下第一次露出了他完整的脸——那是一张被严重烧伤、布满扭曲疤痕、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
他看向林晓月,又看向那片开始剧烈蠕动、仿佛被惊醒的“胎盘”,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
“它们被引来了!”
“‘母亲’的……‘脐带’!”
随着他的话音,只见数十条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由纯粹幽暗能量构成的触须,从那片搏动的“胎盘”中猛地伸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他们的小船,如同牢笼般缠绕、覆盖而来!
(第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