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现实与意识边界的壁垒,在那一刻仿佛被彻底击碎。
林晓月感觉自己正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意识被撕裂后残留的、尖锐的痛楚和一种彻底的虚无所包裹。那为她抵挡恶意一击的决绝,几乎耗尽了她在“边界”中凝聚的所有力量,也斩断了她与“共鸣石”、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微弱联系。
完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陈默……秦风……
无尽的悔恨与不甘,成为她下沉过程中,唯一还能感受到的、灼烧灵魂的温度。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同化、消散于无形的刹那——
一股极其霸道、却与那片混沌恶意截然不同的冰冷力量,如同精准的钩索,猛地攫住了她下坠的意识核心!那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牵引力,强行拖拽着她,逆着下沉的轨迹,向上冲去!
是陈凛!
现实中,一直静立如冰雕的陈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晓月身边。他的一只手,正死死地按在林晓月紧握着“共鸣石”的那只手腕上!他的指尖冰冷如铁,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而他的另一只手,竟然也同时按在了那本古书暗红色的宝石上!
宝石此刻的光芒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氤氲血光,而是变成了一种刺目、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炽白色!强大的能量波动以宝石为中心,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般向外扩散,震得整个地下室的书籍都在簌簌作响,灰尘弥漫!
顾知行脸色骤变,想要上前,却被陈凛带来的两名手下无声地拦住了去路。
“你疯了!强行干涉‘边界’回流,会撕裂她的意识!”顾知行厉声喝道,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怒。
陈凛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晓月惨白的、不断淌血的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此刻竟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决绝!
“抓住他!”他对着意识几乎涣散的林晓月,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如同命令般的低吼,“别松手!”
**第二节**
这声低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晓月濒临湮灭的意识深处!
抓住他?抓住谁?
是陈默!
那股冰冷的牵引力,不仅是在拉回她的意识,更是在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强行将她刚才在“边界”中接触到的那团属于陈默的、脆弱的白金色光晕,一同捆绑、拖拽!
她甚至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牵引力外围,陈默那团本就黯淡的光晕,正发出无声的、更加痛苦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在这粗暴的拖行中被彻底扯碎!
陈凛不是在救人!他是在……强行打捞!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会将她和陈默的意识都彻底摧毁!
这个认知让林晓月残存的意识爆发出最后的本能抵抗,但她的力量在陈凛那冰冷的、仿佛源自另一种层面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螳臂当车!
“不……停下……”她在现实中发出微弱的、破碎的呓语,更多的鲜血从七窍中涌出,模样凄惨可怖。
“妈!!”秦风哭喊着想要冲过来,却被陈凛的一名手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陈凛!你会毁了‘门’!毁了这一切!”顾知行试图冲破阻拦,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止。
那古书上的宝石发出的炽白光芒达到了顶点,然后猛地向内收缩!
“噗——”
林晓月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般软倒下去,手中的“共鸣石”“啪嗒”一声掉落在尘埃里,色泽变得灰暗,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本古书上的暗红宝石,光芒彻底熄灭,颜色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
**第三节**
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秦风压抑的哭声和林晓月微弱痛苦的喘息。
陈凛缓缓松开了按在宝石和林晓月手腕上的手,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刚才的强行干预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但他站得依旧笔直,眼神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深不可测。
他看也没看倒地不起的林晓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顾知行挣脱了阻拦,冲到林晓月身边,迅速检查她的状况,脸色极其难看。“意识严重受损,身体机能濒临崩溃……陈凛,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陈凛终于将视线移了回来,落在林晓月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完成初步加工、但距离成品还差得很远的半成品。
“我做了该做的事。”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金属质感,“她死不了。至于意识损伤……那是必要的代价。”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颗布满裂纹的“共鸣石”,随手揣进口袋。
“代价?!你差点杀了她!也差点让陈默的意识彻底湮灭!”顾知行怒视着他。
“但他没有湮灭,不是吗?”陈凛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细微弧度,“他的碎片,已经被‘标记’并强行锚定了。虽然过程粗暴了点,但结果……符合预期。”
标记?锚定?
顾知行瞳孔一缩,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利用她……不仅仅是为了找回陈默……”
**第四节**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林晓月,身体忽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仿佛混杂着两个人声音的呓语:
「火……好大的火……」
「……不准……伤害……」
「……妈……」
「……秦……振华……!」
最后那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清晰地从她口中吐出!但那声音,却带着一丝诡异的、不属于林晓月的、属于少年的沙哑和冰冷!
是陈默的意识碎片!虽然微弱,虽然破碎,但它确实被强行“塞”了回来,与林晓月受损的意识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交织和共生?!
秦风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看着母亲,看着她脸上交替出现的、属于她自己的痛苦迷茫和另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恨意。
陈凛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仿佛实验取得了关键性进展。
“看来,‘嫁接’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他低声自语。
“你真是个疯子!”顾知行看着林晓月那副痛苦挣扎、仿佛体内存在着两个灵魂的模样,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这样做,是在创造怪物!是在玩火!”
“怪物?”陈凛不以为然地看向顾知行,眼神冰冷而锐利,“顾先生,在‘归墟’的阴影下,谁又不是在深渊边缘行走的怪物呢?区别只在于,谁更能掌控那股力量,而不是被力量吞噬。”
他不再理会顾知行,对两名手下吩咐道:“带上她,我们走。”
**第五节**
一名手下上前,粗暴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晓月架了起来。
“放开我妈!”秦风如同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挣脱了另一名手下的压制,扑了上来!
陈凛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撞在秦风胸口,将他狠狠地掼了出去,撞在书架上,摔倒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小子,安静点。”陈凛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想让你母亲活命,就乖乖跟着。”
他率先向楼梯走去,步伐沉稳,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日常的例行公事。
顾知行站在原地,看着陈凛消失的背影,又看看被架走的林晓月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秦风,脸色变幻不定。他最终没有再次阻拦,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更深沉的忧虑。
他走到那本已经失去光泽的古书前,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黯淡的宝石,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门已开,回响已至……”
“守书人……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下一个被‘标记’的……会是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沉沉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夜色。
而在地下室重新恢复的死寂中,只有秦风压抑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喘息声,以及林晓月无意识间、用两种声线交替重复的低语,在无声地诉说着——
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