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疑云骤起**
「信号源标识疑似:苏婉晴(生命状态:存疑)。」
控制台屏幕上这行冰冷的文字,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晓月和秦风一时失语。苏婉晴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她的遗骸分明在“胎盘”湖底,她的残念借由陈默之口发出过最后的警告。然而,“微光前哨”系统的识别基于古老的守护者内部编码,出错的可能性极低。
“会不会是陷阱?”秦风率先从震惊中恢复,少年经历剧变后,警惕性远超同龄人,“秦振华,或者……‘门外’那个东西伪装的?”
林晓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屏幕上断断续续的信号波形和破碎的讯息内容(「…还活着…被困…遗产…关键…来找…」),大脑飞速运转。
“前哨系统说信号编码方式非常古老,且带有守护者内部标识。秦振华或许能伪造一部分,但要在这种深度隔离的前哨被识别为‘疑似苏婉晴’,难度极大。”林晓月分析道,“至于‘门外’的存在,它刚完成‘标记’,其表现出的位格和行事方式,似乎不屑于这种精细的伪装。”
她走到陈默所在的维生舱旁,看着他昏迷中仍不时蹙起的眉头。苏婉晴是他生物学上的母亲,也是这一切的源头之一。如果她真的还活着,以某种无法理解的形式……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林晓月转向控制台,“系统,能否进一步解析信号源?定位精确坐标?分析信号载体的状态?”
**第二节:解析与抉择**
温和的女声合成音再次响起:「信号极度微弱,受多重未知干扰及维度屏障衰减,精确解析失败。根据信号残留特征及传播模型逆向推算,大致指向地表区域,坐标模糊区间已标注于地图。信号载体状态无法直接分析,但信号中检测到非常规的生命维持能量读数及……微弱的‘源钥’共鸣残留。」
坐标模糊区间在地图上被高亮显示——那是一片位于城市远郊、早已被划为辐射污染禁区、数十年前因“伊甸”早期一次严重实验事故而被彻底废弃的工业区。
“源钥共鸣残留?”林晓月心中一动。真正的“源钥”金属薄片,已随摆渡人一同消失在暗河。如果信号中确实有它的残留共鸣,那是否意味着,苏婉晴当年逃离时,可能并未携带完整的“源钥”,或者……“源钥”本身具备某种可分离或可复制的特性?
「警告:目标区域在数据库中被标记为‘高风险’、‘不稳定’、‘维度褶皱区’。」系统补充道,「根据零散记录,该区域是早期进行‘维度接触’实验的主要场所,事故导致局部物理规则紊乱,时空结构脆弱,常有异常现象报告。前往需极度谨慎。」
维度褶皱区?这解释了信号为何如此难以解析和定位。也意味着,如果苏婉晴真在那里,她所处的环境可能比地下世界更加诡异危险。
去,还是不去?
陈默重伤濒死,急需更专业的医疗,前哨的基础维生只能勉强维持。秦风身心俱疲。他们自己还被高维存在“标记”。贸然前往一个已知的高风险区域,无疑是险上加险。
但苏婉晴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提供关于“守护者遗产”、关于如何应对“门外回响”乃至治疗陈默伤势的关键线索。“遗产关键”这个词,太有诱惑力。
“妈,我去。”秦风突然开口,眼神坚决,“你留下照顾爸。我……我现在也是‘容器’,对某些东西可能比你更敏感。如果有陷阱,我或许能提前察觉。”
“不行!”林晓月断然拒绝,“太危险了!你才刚……”
“正因为刚经历过,我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秦风打断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那个‘标记’,还有之前被‘母亲’连接的感觉……如果那里有类似的东西,我可能比仪器更快发现异常。而且,”他声音低了下去,“爸是为了救我才……我不能再只被保护了。”
**第三节:前哨的馈赠**
看着儿子眼中混合着愧疚、责任和初生牛犊般决心的光芒,林晓月知道,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庇护在羽翼下的孩子了。地狱般的经历逼迫他飞速成长。
但她不可能让他独自涉险。
“要去,一起去。”林晓月最终决定,“我们不能分开。‘三位一体’……也许在一起才是更强的保障。”她看向维生舱中的陈默,“至于你爸爸……前哨系统,能否将维生舱转入更深度的休眠和隐蔽状态?确保在我们离开期间他的绝对安全?”
「可以执行‘琥珀协议’。」系统回应,「将维生单元转移至核心保护区,进入超低温低能耗休眠,并启动多层物理及能量屏蔽。理论上可规避绝大多数扫描,维持基本生命状态长达数月。但请注意,此协议一旦启动,外部将无法干预,直至预设唤醒条件达成或能源耗尽。」
“启动吧。”林晓月没有犹豫。这是目前能给予陈默的最大保护。
随着指令下达,陈默所在的维生舱被机械臂转移,没入大厅下方一个闪烁着蓝光的通道中,消失不见。控制台上代表他生命体征的读数也随之进入一条极其平稳、近乎直线的状态。
接下来是准备工作。系统根据他们的需求和前哨有限的资源,提供了一些援助:
- 两套经过基础改装、具有一定环境适应性和基础防护功能的连体服。
- 少量高能量浓缩食物和水。
- 一件基于“静心石”原理弱化复制的小型便携式“宁神发生器”,用于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心神,微弱屏蔽低强度精神干扰。
- 一份尽可能详细的、通往信号模糊区域的地下图谱(部分区域标识为推测或未知)。
- 以及,一枚与前哨保持单向低功耗数据链接、可在极端环境下尝试发送简单状态回传的定位信标。
装备简陋,但已是这个孤立前哨能提供的全部。
**第四节:裂隙回响**
就在他们整装待发,准备通过前哨另一条隐蔽出口前往上层时,控制台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一块原本显示外部环境稳定参数的屏幕,数据剧烈跳动起来!
「警告:检测到局部空间结构扰动!」
「坐标:前哨上方约1.7公里,接近通往目标区域的预计算径节点。」
「扰动特征分析……与‘维度褶皱’效应及微弱‘门外回响’特征存在……17.3%吻合度。」
「扰动正在缓慢增强。建议:规避或极速通过。」
林晓月和秦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还没离开相对安全的前哨,威胁已经显现。那“门外回响”的影响力,或者至少是其引发的次级效应,似乎比预想的更接近、更活跃。
“系统,有没有更快或更隐蔽的路径?”林晓月问。
「计算中……存在一条废弃的深层地质勘探管道,可绕过扰动核心区域,但管道年久失修,结构未知,存在坍塌风险,且路程增加约40%。」
“走管道。”林晓月果断选择。面对未知的空间扰动,物理性的危险相对可控。
他们沿着系统指示,进入了那条黑暗、狭窄、充满铁锈和尘埃味的古老管道。依靠连体服上的照明,艰难前行。管道内异常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密闭空间回响。
然而,走了约莫半小时后,秦风突然停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脸色发白。
“妈……你听到了吗?”他声音有些颤抖。
“听到什么?”
“……很多人在哭……在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很近……还有……咀嚼的声音……”秦风眼中流露出恐惧,“是那个‘标记’!它在……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标记’在‘听’这边!”
**第五节:管道幽灵**
林晓月心中一凛,立刻启动“宁神发生器”。微弱的白光笼罩两人,秦风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惧未退。
“它……它好像注意到我们移动了……”秦风低声道,“那种被‘听’的感觉更明显了……就在我们前面不远!”
林晓月握紧了手中一根用作探路和支撑的金属管,将秦风护在身后,示意他关闭头灯,仅凭她自己的灯光,缓慢地、极其小心地向前摸去。
拐过一个弯道,前方的景象让两人屏住了呼吸。
管道并未坍塌,但在前方大约二十米处,管道壁似乎“融化”了,或者说,与周围的岩石空间“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不断缓慢流动变幻的、如同油彩浸入水中的扭曲区域。那片区域的光线不正常地折射、弯曲,甚至有些地方呈现出非现实的几何形状。隐约间,似乎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在其中沉浮、挣扎,并伴随着极其细微、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悲鸣与嘶嚎。
这就是“维度褶皱”或“门外回响”引发的空间扰动?那些影子是什么?被困在其中的残响?还是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不能过去!”秦风压低声音,充满惊恐,“我感觉……只要靠近,我们的‘标记’就会像灯塔一样亮起来!会被彻底抓住!”
绕路?管道只有这一条。后退?前哨的能源和资源不足以让他们长期困守。
就在林晓月急速思考对策时,那片扭曲区域的中心,一个相对“平静”的、如同水涡般的点,突然微微一亮。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属于苏婉晴年轻时的声音片段,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漂流瓶,断断续续地传入他们耳中:
「……别怕……扰动是‘遗产’的外层防御……不稳定,但有规律……」
「记住……观察阴影的流向……逆流之处的‘裂隙’最薄……用‘心’去看……而非眼……」
「我……在‘褶皱’的另一面……等你们……」
声音消失,那片扭曲区域的光影流动似乎隐约加快了一丝。
苏婉晴的声音在指导他们?通过这片诡异的扰动区域?这到底是希望之路,还是精心策划的、通往另一个陷阱的诱饵?
林晓月凝视着那片光怪陆离的“油彩”区域,又看了看手中那枚指向远方的信标。逆流之处?用“心”去看?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儿子的手。
“跟着我,秦风。闭上眼睛,试着去‘感觉’,而不是‘看’。我们……穿过去。”
(第七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