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更加沉重。风都停了,仿佛畏惧着方才那番足以颠覆世界常识的言论。阳光炙烤着庭院里的砂石,却无法给在场的任何一人带来暖意。
蝴蝶忍看着众人呆滞的面孔,用她那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温柔的语调,做出了最终的结论。
“他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那个鬼王一直追寻的最强生物。”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我相信他。”
“那又怎么样!他始终是鬼!”
不死川实弥的咆哮终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那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化作实质的杀气,再次席卷全场。他身上的伤口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度渗出血液,整个人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
“实弥。”
产屋敷耀哉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狂暴的杀气竟真的为之一滞。
“我也相信他。”
“他成为鬼,并非他所愿,他也是可怜的人啊。”
产屋敷耀哉的话语中,没有责备,只有深沉的,几乎满溢出来的悲悯。
不死川实弥死死地盯着卫宫士郎,眼中的疯狂与暴虐在潮水般退去。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仿佛在与自己内心的某种执念进行着殊死搏斗。
最终,那股暴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东西所取代。
他慢慢撇开了嘴,流露出一丝极度不甘的神情。
但片刻后。
“哼。”
不死川实弥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
他那紧紧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的手,竟然真的在一寸一寸地,缓缓松开了。
这个动作,比他任何一次拔刀都更让人心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纯粹的功利与决绝。
“既然主公相信你,你也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鬼……”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
“那也不针对你了。”
“所有能够杀鬼的技术,对我来说,都是需要的。”
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旁边的伊黑小芭内都皱起了眉,他镜片般的双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
而不死川实弥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回卫宫士郎身上。那是一种看待一件刚刚开刃、锋利无比的趁手兵器的眼神,没有人性,没有情感,只有对“用途”的评估。
“管他是什么狗屁力量,血鬼术也好,神明的能力也罢,只要能更高效地把那些恶心的鬼的脖子砍断,我就学!”
“如果你的这技术有任何问题,我第一个找你。”
这番暴论,让在场之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这个男人对鬼的憎恨,已经超越了常理,化为了一种可以吞噬一切的执念。
产屋敷耀哉见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脸上的微笑柔和了几分,他重新看向了卫宫士郎。
“忍说,你变成这样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你的‘魔术’!”
“能为我们,详细解释一下吗?”
他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你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卫宫士郎身上。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如果他的“完美”,来自于那种名为“魔术”的力量。
那么,这种力量,究竟是上天赐予人类对抗鬼的福音,还是……一个释放出更恐怖存在的潘多拉魔盒?
卫宫士郎看着他们,心中一阵苦笑。
解释魔术?
怎么解释?
跟一群将肉体与呼吸锤炼到极致的战士,去解释什么是“魔术回路”,什么是“根源”,什么是“神秘”?
这比让他们相信自己来自异世界,还要困难百倍。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相悖的世界观。
但他必须解释。
“我的魔术,名为‘投影’。”
他只能选择性地,挑一些最基础,也最容易被这个世界的人理解的部分来说。
“它的本质,是‘解析’与‘构筑’。”
“我可以解析我所见过的,能够理解构造的物品,然后在我的脑海中,建立一个‘蓝图’。”
“然后,通过消耗一种名为‘魔力’的能量,将这个‘蓝图’,在现实中物质化。”
他举起了自己刚刚投影出的那把翠绿色日轮刀,刀身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就像这样。”
“但是,我的投影,并不完美。”
“它们只是劣质的复制品,强度和性能,都远不如真品。”
“而且,维持它们的存在,需要持续消耗我的魔力。”
“一旦我停止供应魔力,它们就会像这样……”
他说着,意念一动,切断了对那把投影刀的魔力供应。
下一刻,奇妙的景象发生了。
只见那柄坚固的翠绿色长刀,在空气中,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刀身之上逸散开来,在阳光下闪烁,飞舞,如同夏夜的萤火。
没有声音,没有征兆。
几个呼吸之后,它便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空气中几点即将熄灭的残光。
这一幕,再次让柱们感到了新奇。
“消失了……”
“好神奇……”
音柱宇髄天元摸着下巴,华丽的眼妆下,那双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光芒。
“也就是说,你可以无限地,制造出这种有时限的武器?”
他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理论上是。”
卫宫士郎点头。
“只要我的魔力还足够。”
“魔力……”
炎柱炼狱杏寿郎重复着这个词,他金红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旺盛的好奇心。
“就是你体内的能量吗?它和我们的呼吸法,有什么不同?”
“完全不同。”
卫宫士郎摇头,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呼吸法,是通过特殊的呼吸节奏,活性化你们的血液,强化你们的肉体,将凡人的身体能力,提升到极限,爆发出超越常人的力量。”
“本来的魔术中,魔力是通过体内的魔术回路来汲取生命力,又通过通过咏唱或仪式激活刻印于世界的魔术基盘,施展受属性与起源影响的术式,需遵循等价交换原则。”
但但我修行呼吸法后,却发现我完全可以通过呼吸法来汲取大源中的魔力。
哦,大源这个东西泛指的就是这个世界。
每一次启动呼吸法,都会有庞大的魔力涌入体内。
“而这时候的魔力,他储存在我体内的‘魔术回路’里,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能量。”
他的解释,终于让柱们对这种陌生的力量,有了一个初步的,虽然模糊但却可以理解的认知。
“原来如此……”
蝴蝶忍的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她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是完全不同的能量体系。”
“鬼舞辻无惨的细胞,改造了你的肉体,让你变成了‘鬼’,获得了鬼的恢复力和力量。”
“但你的‘魔术’,源于你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所以没有受到鬼细胞的侵蚀和影响。”
“反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你的体内,发生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化学反应。”
她看向卫宫士郎的眼神愈发亮了,那是一种学者看到全新研究课题时的狂热。
“肉体的‘鬼化’,加上精神的‘魔术’。”
“最终,造就了你这个……完美的怪物。”
蝴蝶忍总结道。
卫宫士郎挠了挠头,说实话,他也就是个半吊子,更没有经历过完整的魔术训练,让他去教人,其实也是全靠对自身修炼的反推。
庭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柱们都在消化着这些颠覆性的信息。
鬼的力量,加上一种名为“魔术”的未知力量。
他们看向卫宫士郎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复杂。
敌意,已经消散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如果……
如果能将这份力量,完全地,投入到对鬼的战争中……
就在这时,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鬼杀队的最高领导者,产屋敷耀哉,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我明白了。”
他微笑着,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却仿佛能洞察一切,准确地“看”向卫宫士郎。
“卫宫士郎。”
“我承认你了。”
“我以鬼杀队第九十七代当主,产屋敷耀哉之名,认可你作为‘人’,而非‘鬼’的存在。”
这句话,如同一道赦令。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为这场充满了血腥、猜疑与震惊的审判,画上了一个句号。
不死川实弥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闪过最后一丝不甘,但他终究没有再反驳。
因为,这是主公的决定。
而主公的决定,是绝对的。
“但是。”
产屋敷耀哉的话锋一转,让刚刚落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你的存在,太过特殊。”
“你的力量,也太过强大而未知。”
“我不能就这样,让你自由行动。”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那是一种身为领导者,必须为整个组织负责的无奈。
“所以,我需要给你一个考验。”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一个,让你向我们所有人,证明你价值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