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的左手,覆盖在了古刀的刀身之上。
投影,再次发动。
这一次,不是读取。
是复制。
以他读取到的,最完整的,最根源的信息为蓝本。
以他自己的魔力为材料。
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尽可能完美地,复刻出这柄刀来。
魔力,如同决堤的潮水,从他的掌心毫无保留地涌出。
光芒,在他的指缝间,疯狂闪烁。
一柄与他手中那柄古刀,一模一样的,崭新的长刀,在他的手中,缓缓成型。
无论是重量,材质,还是内部蕴含的“理念”。
都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几乎。
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程度的差异。
那是属于“赝品”,永远无法跨越的,与“真品”之间的天堑。
但也足够了。
能够将这柄刀投影出来,这个行为本身,已证明他对这柄刀的构造与锻造技艺,了然于胸。
现在……
士郎意念一动,手中的复制品化作光点消散。
他重新看向手中的“真品”。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已经腐朽的刀柄,彻底去除,只留下完整的刀身。
然后,他转身,从锻造间的一个木盒里,取出了一套工具。
那是他从锻刀村的铁男家族那里,软磨硬泡,学来的,秘传的磨刀技艺。
他要开始磨刀。
他要用自己的双手,将这柄蒙尘了三百年的神兵,重新打磨,让它,再现当年的锋芒!
他坐在磨刀石前,一丝不苟地,开始了清洁。
用最柔软的布,蘸着最纯净的水,轻轻地,擦拭着刀身上的每一寸锈迹。
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
那不是在清洁一柄刀。
那是在为即将降临的神明,沐浴更衣。
周围,那些被他刚才那声怒吼吸引来的锻刀人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士郎手中那柄其貌不扬,锈迹斑斑的破刀。
又看了看士郎那副如临大敌的郑重模样,满心不解。
那样的破铜烂铁,值得卫宫大人如此对待吗?
但他们的疑惑,士郎是没有心情帮他们解答了。
磨刀,开始了。
士郎将清洁干净的刀身,平放在浸湿的磨刀石上。
他的双手,稳稳地按住刀背。
然后,他开始以一种独特的,蕴含着奇异韵律的节奏,来回推拉。
沙……沙……沙……
磨刀石与刀身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锻造间里,清晰地响起。
那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被那股节奏所牵引。
士郎完全沉浸在了这个过程之中。
他的眼中,只有这柄刀。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单调的,重复的摩擦声。
他的每一次推动,每一次回拉,都用上了最精准的力道。
既要将表面的锈迹与杂质磨去,又不能伤及刀身分毫。
这需要对力量,有着神乎其技的掌控力。
周围的锻刀人们,已经彻底看呆了。
他们本来只是好奇。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士郎那份极致的专注,和那神乎其技的技艺和精准的控制力,所深深折服。
他们都是锻刀的行家。
他们自然看得出,士郎此刻所做的事情,难度有多大。
那柄刀,看起来已经锈蚀得非常严重。
换做是他们,恐怕早就将它当做废铁,回炉重造了。
根本不可能,也根本不敢,用这种最精细的研磨方式,去试图修复它。
因为,一旦力道控制不好,或者磨损过度,这柄本就脆弱的古刀,很可能当场就断成两截。
但卫宫大人,他做到了。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他手中打磨的,不是一柄濒临报废的古刀。
而是一块完美的璞玉。
时间,在单调的摩擦声中,缓缓流逝。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一天。
士郎,没有停下。
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
他的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之中。
他化作了一尊不知疲倦的,守护着神器的雕像。
第一天过去。
刀身上的锈迹,被磨去了薄薄的一层。
露出的,依旧是暗淡无光的,灰黑色的金属。
这个效率让甚至比那些锻刀的学徒还要慢。
但在场都是老师傅,十分清楚慢工出细活的道理。
可如此长时间的不间断磨刀。
周围的锻刀人,开始感到担心。
“卫宫大人他……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村长?”
众人这么说着,但却没有人敢上前去打扰他,他们能感觉到,士郎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场。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任何人打扰的,极致的专注。
随便喊了一个辈份最低的家伙跑腿,剩下的人继续待在原地,他们可没有离开的想法。
他们都想要见证,这柄刀被打磨出世的那一刻!
第二天。
士郎的动作,依旧没有丝毫的迟缓。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太阳的力量能够维系他活动,但精神的疲惫却也在反向压迫着肉体。
但他那双按在刀身上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而那柄刀,也终于,开始发生变化。
随着锈迹被进一步磨去。
一抹深邃的,纯粹的黑色,开始从刀刃的中心,缓缓地,渗透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黑色。
那是一种能够吸收周围一切光线的,如同黑洞般的,极致的黑。
当那抹黑色出现时,整个锻刀间的光线,都暗淡了一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抹诡异而迷人的黑色,所深深吸引。
“天啊……那是什么?”
“变色了!刀变色了!”
“这……这是日轮刀的特性!但这怎么可能?这柄刀,还没有注入呼吸法啊!”
“只是磨刀过程中的接触,士郎大人就已经让这刀感受到他的精神意志而发生变化了吗!”
“士郎大人真强啊,这柄刀也真是不简单。”
锻刀人们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他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景象。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穷尽一生所学的,所有锻造知识的范畴。
而当事情超出理解之时,便会不自主地为这件事附上神秘的色彩。
第三天。
当第三天的黎明到来时。
士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他看着眼前的长刀。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打磨。
终于,让这柄蒙尘了三百年的神兵,重现了它本来的面目。
整柄刀,通体漆黑。
那是一种深邃到,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纯粹的黑。
刀身之上,没有任何的花纹与装饰。
但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邪恶。
而是一种纯粹的,强大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的力量感。
这,就是起始剑士的佩刀。
士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一口气,仿佛将他三天三夜积攒的所有疲惫,尽数吐出。
他没有休息。
他转身,从材料堆里,找出了一块最上等的,经过特殊处理的木料,和一卷最坚韧的鲛鱼皮。
他要为这柄重生的黑刀,装上新的刀柄,和新的刀鞘。
他要让它,以最完美的姿态,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