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之战,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卫宫士郎第十次,以与时透无一郎完全同步的“闪现”,出现在浓雾中的一角,并且挥出了与对方如出一辙的“霞之呼吸·四之型·移流斩”时。
一股剧烈的排异反应,如同火山爆发,在他的身体内部,轰然炸开!
“呃……!”
卫宫士郎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原本流畅运转的,模仿而来的“霞之呼吸”,瞬间紊乱!
他体内的魔术回路,像是被强行塞入了异物的管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部分回路,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异种能量的冲突,直接崩断、烧毁!
同时,他的肉体,也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被“全集中·常中日之呼吸”千锤百炼的肌肉,无法适应“霞之呼吸”那种独特的发力方式,开始出现撕裂般的剧痛。
噗!
一口鲜血,从士郎口中喷出,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染开一抹刺目的猩红。
他的身体,就像一台强行运行了不兼容软件的机器,死机了。
而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
就在卫宫士郎身体僵直的这零点一秒。
时透无一郎,抓住了这个破绽。
他那因为震惊而出现了一丝波动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山般的冷静。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留情。
战斗,就是战斗。
任何一个破绽,都是致命的。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士郎的身侧。
但他没有挥刀。
因为,这是对练,哪怕卫宫士郎并不会因为这些伤势出现问题,但留手的习惯要有。
他手腕一转,手中的日轮刀,以刀柄为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敲在了卫宫士郎的后心之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卫宫士郎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狠狠撞中。
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前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背后的骨头,恐怕断了好几根。
虽然以他现在的恢复力,这点伤势很快就能痊愈。
但,他又一次,输了。
浓雾,缓缓散去。
战斗,结束了。
时透无一郎缓缓收刀入鞘。他走到卫宫士郎的身边,低头看着他,那双薄荷绿色的眼睛里,不再是空洞和茫然,也不是单纯的震惊。
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探究的目光。
“你的能力……”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他那清澈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缓缓开口。
“这也是投影?”
能够在一瞬间,“复制”他人最核心的技艺。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战斗”的范畴,进入了“概念”的领域。
简直就像传说中,那些能够变化万千的妖魔鬼怪。
“嗯,我刚刚掌握的。”
士郎躺在地上,感受着肉体快速被修复,就连收到损伤的魔术回路收到的损伤也回复的很快。
不得不说,得益于这幅不怕折腾的身体,他的魔术修行起来那是真的大胆。
想到啥点子,管他有没有危险,先莽上去再说。
也是因为这种不要命的试验,他的魔术进步才能进步如此的快。
“很有用处,但是……”
无一郎的话锋一转。
他看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士郎,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剑士的锐利。
“你刚才,只是变成了‘我’的影子。”
“你模仿了我的呼吸,模仿了我的剑技,甚至模仿了我的思考方式。”
“所以,你才能跟上我的节奏,甚至预判我的动作。”
“但那不是你。”
“那只是一个拙劣的,没有灵魂的,属于‘时透无一郎’的影子而已。”
“所以,当你的身体,无法再承受这个‘影子’的重量时,你就会崩溃。”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士郎刚才那看似惊艳的“镜像之战”背后,那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本质。
卫宫士郎无法反驳。
因为无一郎说的,全都是对的。
刚才的自己,确实很强。强到可以和身为“柱”的天才剑士,打得不相上下。
但那份强大,不属于自己。
那是属于“时透无一郎”的强大。
自己,只是一个窃取了这份强大的,可悲的小偷。
一个……影子。
“不要沉迷于变成别人的影子。”
时透无一郎看着士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仿佛倒映着一片清明澄澈的天空。
“那不是你自己的力量。”
“不过,你的这种技术,作为学习的工具,的确是不错的,这天赋,已经快要赶上我了。”
无一郎肯定的点点头,引得卫宫士郎都有些无语。
我开挂的天赋都才快要赶上你?
不愧是两个月就成为柱的人。
猛!
无一郎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士郎,转身走回了木屋。
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去消化刚才那场战斗带来的信息。
刚才士郎在开启同调的时候,也将他遗忘的过去全部给勾选了出来。
他现在,也有些心乱如麻了。
而且,他也需要去思考。
面对这样一个能够“窃取”自己一切的对手,下一次,该如何战胜他。
卫宫士郎独自一人,站在空地上。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山间的凉意。
无一郎的话,如同暮鼓晨钟,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要成为空壳。”
“不要变成别人的影子。”
无一郎的话,让他也想起了锻刀村村长,铁地河原铁珍的告诫。
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对他说出了本质上,完全相同的话。
这一刻,这两份告诫,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士郎回到屋檐旁的台阶上坐下,身体的伤势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看着头顶,那透过稀疏树叶,洒下的,破碎的月光。
他明白的。
无论是“投影”也好,“同调”也罢。
自己都只是在“模仿”,在“复制”。
模仿他人的兵器,模仿他人的技艺,甚至,模仿他人的“存在”。
自己就像一面镜子,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却唯独,没有自己的样子。
自己的“自我”,是如此的稀薄,如此的苍白。
甚至,不只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从过去,在儿时那场大火中,被卫宫切嗣所拯救时,就轻易地,将“成为正义的伙伴”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理想,当成了自己人生的全部。
自己,一直都是一个“空壳”。
一个追逐着他人背影的“影子”。
所以,自己投影出的,永远是劣质品。
所以,自己强行模仿的,最终会迎来崩溃。
因为,那都不是“我”。
不是真正属于“卫宫士郎”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那么……
什么,才是属于“我”的?
士郎的目光,变得迷茫。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里,曾经投影出无数的刀剑。
但没有一把,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想起了那间锻造坊,想起了那熊熊的炉火,想起了那叮叮当当的锤击声。
想起了村长的话。
“打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刀。”
一把……
真正属于“卫宫士郎”的,独一无二的“剑”。
那会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士郎不知道。
但他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渴望。
他想要……找到它。
锻造出,那把属于自己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