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弓道社寂静无人,只剩下弓弦震颤的嗡鸣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卫宫士郎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吐出一口浊气。箭矢正中靶心,这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比起魔术这种需要依靠回路、咏唱咒文的超凡力量,他更喜欢弓道。
拉弓,瞄准,撒放。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纯粹,考验的是心、体、技的统一。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被磨砺得如同出鞘的利刃,五感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当然,今天他留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为了练习。
只是,普通的方式钓鱼似乎很难有鱼儿上钩啊。
卫宫士郎独自站在靶前,沉思片刻后。
他没开灯,仅凭着月色与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再次缓缓拉开了手中的和弓。
弓弦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姿势标准到无可挑剔,从肩到臂再到指尖,一线贯穿。
但他没射出这一箭。
他只是维持着拉弓的姿势,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自己的身体内部。魔术回路,那些遍布全身的拟似神经,在他的意识驱动下,一根根被强制点亮。
“同调,开始(trace on)。”
低沉的咏唱在空旷的道场中响起。
下一瞬,一股庞大的魔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魔力就像在黑夜里点燃了一颗太阳,毫无保留地向四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道场内的空气嗡嗡震颤,地板上的微尘被无形的风卷起,环绕着他飞舞。
钓鱼嘛,除了鱼饵,也得打窝不是。
从傍晚开始,他就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探。那视线阴冷、粘稠,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始终盘踞在暗处。
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与其被动地等着敌人找上门,不如主动把他们引出来。尤其是在这个他相对熟悉的环境里,能占不少便宜。
魔力的洪流持续了近一分钟,卫宫士郎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也就在这时,那股窥探的视线陡然清晰起来!
来了!
对方就潜伏在道场外围的树影里,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不是士郎此刻的感知也被强化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察觉。
那是一种纯粹为杀戮而生的气息,只有一个目的——取走目标的性命。
Assassin(暗杀者)。
卫宫士郎心中瞬间有了判断。只有这个职阶的从者,才能把气息隐藏得如此完美。
他维持着引弓的姿势,全身肌肉紧绷,看似毫无防备,实则脑中已经预演了数种反杀的方案。
英灵?
又不是没杀过。昨天才刚宰了一个,心里有数。
只要对方敢踏进道场半步,他至少有三种方法,能在瞬间让对方见识一下属于鬼杀队剑士的斩鬼一刀!
放心,枭首绝对不痛的,尝试过的鬼都说好!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秒,两秒……十秒。
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那股冰冷的视线依旧锁定着他,却多了一丝审视与……迟疑?
道场外的阴影里,身着黑衣、脸戴骷髅面具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Assassin的目光穿透薄薄的墙壁,死死盯着那个浑身散发着庞大魔力的人类。
魔术师,毫无疑问。
虽然手上没看见令咒,但大概率是某个御主。
这是一个绝佳的暗杀机会。目标身边没有从者,并且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可是……
Assassin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哪有魔术师会像这样,把自己当成一个几千瓦的灯泡一样点亮,生怕敌人找不到自己?
这不是仪式,这是陷阱!一个赤裸裸的、连伪装都懒得做的陷阱!
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魔力虽然庞大,但流动的方式却极为粗糙,充满了刻意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从那个看似毫无防备的身体里,Assassin嗅到了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那不是魔术师的危险。
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沉淀在灵魂深处的血腥味。
这具人类的皮囊下,藏着一头正在伪装成绵羊的猛兽,正咧着嘴,等着猎人靠近。
傻子才上钩。
身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暗杀者集团领袖,“哈桑”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一旦踏入那个道场,死的一定是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Assassin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几个闪烁便彻底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气息也随之完全消失。
“……走了?”
道场内,卫宫士郎缓缓放下了弓。那股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就撤了?未免也太谨慎了。
他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也是,对方是历史上留名的英灵,是千锤百炼的英雄或枭雄,不是那些被欲望烧坏脑子、只会凭本能行动的鬼。这种粗浅的钓鱼手法,能骗过他们才怪了。
不过,目的也算达到一半。至少,确认了有一个Assassin潜伏在暗处。
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意义。卫宫士郎将和弓放回原位,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看看caster那边的情况。
也不知道她召唤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从者,希望能好相处一点。
他刚走出弓道部,还没走下台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操场方向传来!
那声音绝非寻常,更像是两块巨大的钢铁以极高的速度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刺耳的轰鸣!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密集的金属交击声,伴随着无形的气浪席卷而来,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卫宫士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打起来了。
而且,是英灵之间的战斗。
自己的“诱饵”虽然没钓上那条谨慎的小鱼,却把海里的鲨鱼给引来了。
他没有迟疑,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操场的方向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