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回演唱会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火箭少女101再次投入到紧张的行程中。只是,有些东西,在那一夜数万人的见证下,悄然改变了。
对于杨凌(百草)而言,那三首Solo像是一次彻底的情绪泻洪。将那些深埋心底、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愧疚、恐惧、挣扎,用歌声呐喊了出来。唱完之后,虽然身心俱疲,灵魂深处却仿佛卸下了一块巨石,有种虚脱后的轻松。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回避所有与“过去”相关的思绪,而是开始尝试着,与那份沉重的记忆共存。
而对于台下的方家几人,那三首歌则是一把残酷却精准的钥匙,强行打开了他们一直试图忽视或误解的、百草内心的黑匣子。他们终于不再仅仅是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测她的“任性”与“逃离”,而是真切地“听”见了她的痛苦与无奈。
回到日常的杨凌,隐约感觉到一种微妙的不同。那股曾经如影随形、让她窒息的被窥视感和压迫感,似乎淡去了很多。方家的人,仿佛真的遵守了某种无形的约定,没有再试图出现在她面前,没有打扰她的工作与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个工作间隙,习惯性地打开那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私人手机(主要用于接收重要通知和与团队核心人员联系),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没有署名,内容也极其简短:
「歌唱得很好。注意休息,别太累。」
发送时间,是在她Solo舞台结束后的那个深夜。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这个号码她并不认识,但那简洁到近乎克制的话语风格,以及那背后若有似无的关切……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发送者是谁。
方廷皓。
他没有质问,没有抱怨,没有试图讲任何大道理,甚至没有表明身份。只是这样一句最普通不过的、仿佛来自一个遥远陌生人的问候。
杨凌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她只是默默地将那个号码存了下来,备注名那里,停顿了更久,最终,只输入了一个简单的符号:「F」。
一个模糊的,代表着“方”家,也代表着某种她尚未准备好去面对,却也无法再彻底割舍的联系的符号。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一座由方廷皓率先小心翼翼架起的、极其脆弱的桥梁。
几天后,又一条短信来自「F」。
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松柏道馆后院那棵老槐树,新发的嫩芽在阳光下翠绿欲滴。附言:「道馆一切都好。」
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这一次,杨凌的心潮波动得更厉害了。她仿佛能透过那张照片,闻到松柏道馆熟悉的木质气息,听到若白师兄冷峻却可靠的指导,看到晓萤叽叽喳喳的身影……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属于“戚百草”的温暖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
她依然没有回复。但那天晚上,她梦里的松柏道馆,不再是冰冷和充满别离的,而是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这种沉默的、单方面的信息传递,持续了一段时间。有时是一张岸阳天空的照片,有时是一句关于天气的提醒,内容都极其日常,绝不涉及任何情感上的追问或施加压力。
火箭少女的姐姐们敏锐地察觉到了杨凌细微的变化。她偶尔会对着手机发呆,眼神不再只有防备,有时会闪过一丝复杂的、类似于……思念的情绪。她们没有点破,只是用她们的方式给予支持。
“凌凌,尝尝这个,新出的口味,感觉你会喜欢。”孟美岐会自然地递过一份零食,打断她的出神。
吴宣仪会在她看着窗外时,拉着她讨论下一个舞台的造型,分散她的注意力。
Yamy则会在她完成一项艰难工作后,拍拍她的肩,说一句“做得不错”,给予最直接的肯定。
她们在用行动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来自哪里,此刻,你就是杨凌,是我们火箭少女101不可或缺的一员,我们就在这里。
终于,在一个深夜,结束了一天行程,回到酒店房间的杨凌,再次收到了「F」的短信。这次,没有图片,只有一句话:
「婷宜最近开始重新接触训练了,虽然只是基础的恢复。她说,不能落后太多。」
看着这行字,杨凌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那行小字。
姐姐……在重新训练。
她没有因为自己而彻底倒下。
一种混合着巨大欣慰、心疼和依旧存在的愧疚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次,她没有再仅仅看着。她颤抖着手指,在回复框里,输入了两个字,又删掉,再输入,反复几次,最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了发送键。
她的回复,同样简短到极致,只有两个字:
「谢谢。」
没有称呼,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只是这两个字。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杨凌如同虚脱般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她知道,这两个字一旦发出,就意味着某种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那座无声的桥梁,终于不再是单向的。
而在岸阳,手机提示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方廷皓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当看到屏幕上那来自加密号码的、孤零零的「谢谢」二字时,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峻果决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攥着手机,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压回去。
他没有再回复。他知道,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打破坚冰需要力量,但融化冰雪,需要的是耐心和温度。
试探的涟漪,已经荡开。
沉默的守望,终于等来了第一声微弱的回响。
通往彼此的道路,在漫长的黑暗与寂静之后,似乎,终于透进了第一丝极其微弱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