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道馆因为韩国昌海道馆交流生的到来而显得格外热闹。李恩秀气质出众,金敏珠活泼灵动,她们的到来无疑为道馆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这份热闹之下,却暗涌着一股紧张而沉重的气息。
训练间隙,道馆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以方爷爷为首,方父方母、方廷皓和方婷宜,方家核心成员几乎全员到齐。他们的目光急切地在场内搜寻,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正在和金敏珠低声交流、穿着松柏道服的身影上——戚百草。
几乎是同时,百草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抬起头,目光与方家众人接触的瞬间,原本因为与李恩秀、金敏珠相处而略有缓和的脸色,骤然冰封!那双酷似方婷宜的眼眸里,瞬间筑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厚重、都要冰冷的壁垒,甚至还带着一丝清晰的……抗拒与疏离。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一侧,竟是躲到了身旁李恩秀的身后!这个寻求庇护的动作,做得如此自然,又如此刺眼。
李恩秀明显感觉到了百草身体的瞬间僵硬和那细微的颤抖。她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百草更好地护在自己身后,温婉却坚定地迎向方家众人探究而激动的目光。
方爷爷看着百草那与自己孙女如出一辙却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躲在另一个女孩身后的举动,心头像是被巨石重重砸中,一阵闷痛。这孩子的样子,简直和前段时间封闭内心的婷宜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萱……”方爷爷刚颤声开口,想呼唤那个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名字。
“我叫戚百草。”百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从李恩秀身后传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一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所有方家人的心。方母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方父眼眶泛红,紧紧扶住妻子。方廷皓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方婷宜看着百草那仿佛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和自己当初何其相似,巨大的悔恨和心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百草……我们……”方廷皓艰难地开口。
“出去。”百草再次重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甚至不再看他们,而是微微侧头,对着身前的李恩秀,用一种带着依赖的、与刚才冰冷截然不同的语气轻声说:“恩秀姐姐,我们继续训练吧。”
这一声“恩秀姐姐”,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方婷宜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煞白。那是她的妹妹,却当着她的面,称呼别人为“姐姐”!
百草说完,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方家人,拉着李恩秀的衣袖,转身就朝着训练场内部走去,步伐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看着百草决绝离去的背影,以及她对方家人那彻骨的冷漠,再联想到之前在韩国时百草偶尔流露出的悲伤和此刻明显的抗拒,李恩秀和金敏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不平。
金敏珠心直口快,忍不住对着还没离开的方家人,用带着口音但气势十足的中文说道:“喂!你们就是让百草很难过的人吧?在韩国的时候她就很不开心!你们现在又来打扰她干什么?”
李恩秀轻轻拍了拍义愤填膺的金敏珠,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上前一步,面对着神色各异的方家众人,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但眼神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与犀利。
“各位前辈,你们好,我是昌海道馆的李恩秀。”她先是礼貌地行礼,然后语气平和却坚定地继续说道,“百草现在,是我的妹妹。作为姐姐,我想我有必要说几句。”
她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方婷宜和神情复杂的方廷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百草是一个非常重感情、也非常脆弱的人。她曾经很渴望温暖,但似乎,她得到的伤害远比温暖多。”
“逼迫和强求,无法弥补任何伤痕,只会让她筑起更高的心墙,把她推得更远。”李恩秀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如果你们真的为她好,或许应该先想想,如何真正地尊重她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想要靠近,却忽略了她的疼痛。”
她说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拉着还想说什么的金敏珠,转身朝着百草离开的方向走去。
道馆门口,只剩下方家几人,如同被遗弃在寒风中的雕像。李恩秀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前行为的自私与武断。他们以为的寻找和弥补,在百草看来,或许只是新一轮的伤害和逼迫。
方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看着百草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痛惜。
“我们都……太心急了……”他喃喃道,“这孩子心里的冰,是我们一块块垒上去的……要想融化,难啊……”
方婷宜望着百草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妹妹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那声“恩秀姐姐”,更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当初自己那些冰冷的话语,是如何残忍地割裂了她们之间刚刚重建的纽带。
松柏道馆内,训练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与门口的悲伤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如何才能真正走近那个遍体鳞伤、将自己紧紧封闭起来的女孩,成了横亘在方家人面前,一道无比艰难却又必须跨越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