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诊观察室,弥漫着消毒水与焦虑混杂的气味。杨凌(百草)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她的呼吸短促,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仿佛正被困在一个灼热的梦魇里。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药液正一点点注入她滚烫的血管。
十一位姐姐或站或坐,围在病床周围,沉默得像一尊尊雕像。先前的惊慌失措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无力的寂静。练习室里杨凌轰然倒地的画面,还在她们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次重播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心悸。
医生拿着初步的检查报告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高烧,39度8。急性扁桃体发炎,引发了高热。血常规显示有炎症,而且……”医生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一圈年纪不大却明显忧心忡忡的女孩们,“有明显的疲劳过度和免疫力低下迹象。她是不是最近休息严重不足,压力非常大?”
孟美岐作为代表,声音干涩地回答:“我们……我们在准备新专辑,练习是比较紧张,但我们一直有注意让她休息……”
“注意?”医生的语气带着不赞同,“如果真注意了,会烧到这么高还硬撑着跳舞唱歌直到晕倒?你们是队友,朝夕相处,她脸色不对、身体发烫,之前就一点没察觉?”
一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
吴宣仪的眼圈又红了,她想起早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晕和杨凌轻快的否认。
杨超越咬着嘴唇,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她想起了自己碰到杨凌时那烫手的温度。
其他人也都面露愧色。她们察觉了,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却都被杨凌那看似无懈可击的“我没事”给骗了过去,或者,是被她自己那份“不想拖累”的固执给挡了回来。
“病人现在需要绝对静养,退烧,消炎。最关键的是,”医生加重了语气,“必须彻底休息,补充营养,把免疫系统养回来。如果再这样透支,小病拖成大病,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是她的队友,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时候,照顾不光是给她好吃的,更要关注她心里怎么想,身体真实的感受。强迫自己硬撑,往往比疾病本身更危险。”
医生的话如同重锤,敲碎了她们最后一丝“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的自我安慰。
医生离开后,观察室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杨凌略显痛苦的呼吸声。
Yamy第一个打破沉默,她走到窗边,背对着大家,声音低沉而疲惫:“是我的问题。我是队长,我只盯着进度,盯着舞台效果……我明明看出来她今天动作有点发飘,却只以为是累,没有深究……”
“不,是我。”孟美岐哑声开口,“我离她最近,她手抖的时候我就该拉住她,而不是等到她倒下。”
“我们都错了。”吴宣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总想着保护她,不让她累着,给她做好吃的……可我们从来没真正地、严厉地告诉过她,不舒服必须说出来,倒下也没关系。我们纵容了她的‘坚强’。”
傅菁抹了把脸,声音哽咽:“她总是说‘没事’,我们就真的信了……我们忘了,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和硬撑。”
张紫宁和李紫婷握紧了彼此的手,段奥娟轻轻抚摸着杨凌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感受着那不正常的温度,心里堵得难受。
杨芸晴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徐梦洁和赖美云靠在一起,默默流泪。
杨超越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凌凌你个大骗子……你说没事的……你吓死我了……”
自责、懊悔、心疼、后怕……种种情绪在寂静的病房里发酵、弥漫。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对杨凌的“保护”,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种纵容。她们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她的伤口,却忽略了她可能正在用另一种方式伤害自己——用沉默的坚持,用灼热的伪装。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转为墨蓝,又渐渐透出灰白。退烧药开始起作用,杨凌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脸颊上的潮红也褪去了一些,只是依旧昏睡。
孟美岐轻轻调整了一下杨凌的被子,看着她苍白的睡颜,低声却坚定地对所有人说:“等她醒了,这次,我们不能再由着她了。该休息必须休息,该说出来必须说出来。我们是她的姐姐,不能只做给她糖吃的人,更要做能拉住她、必要时甚至对她‘凶’一点的人。”
吴宣仪点头,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对。我们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团队里,脆弱和求助,从来都不是丢脸的事情。她的健康和安全,比任何舞台、任何新歌都重要。”
天亮了,晨光熹微。
病床上的人依旧在沉睡,但床边的守护者们,内心却经历了一场无声却彻底的反省。爱的方式需要调整,守护的壁垒需要重建。这一次,她们要学习的,不仅是照顾她的身体,更是如何撬开她自我封闭的心门,教会她真正地依赖与放松。
寂静的灼烧正在褪去,而迟来的、更为成熟的守护,正随着晨光,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