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光在纽蒙迦德仿佛被拉长了。
阿尔卑斯山的天空高远澄澈,但城堡内部却始终萦绕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寂。
泽尔克斯几乎每日都会去高处那间房间陪伴格林德沃。
他们的相处模式寂静而奇特。
有时,泽尔克斯会朗读一些欧洲大陆的魔法史籍或新近的魔药论文;
有时,他们会就某个古老的黑魔法理论进行简短而尖锐的辩论;
更多的时候,只是各自沉默——格林德沃凝视着虚空或炉火,泽尔克斯则在一旁安静地处理自己的事情,或是研究那些逆转死亡的复杂算式,或是阅读凯文·泰格从英国秘密传来的、关于魔法部的只言片语。
格林德沃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些信,但泽尔克斯能感觉到,教父身上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缝。
他偶尔会陷入更长时间的沉默,眼神穿过城堡的石壁,望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是英国,是霍格沃茨的方向。
八月中旬,泽尔克斯需要离开纽蒙迦德几天,去处理一些只有在巫师聚集的暗处才能办妥的事情。
采购几种极其稀有的魔药材料,这些材料对他危险的研究至关重要,毕竟总动他教父的私人收藏还是不合适。
他没有选择奥地利或德国的魔法集市,而是幻影移形来到了英国,来到了翻倒巷。
这里的气息几乎与他童年时无异。
狭窄、肮脏、空气中永远混杂着腐败药草、黑魔法物品的腥臭和一种赤裸裸的恶意。
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黯则被他留在了纽蒙迦德。
他在几家信誉堪忧但货品诡异的店铺里进进出出,用加隆和无声的威胁达成了几笔交易,将几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瓶谨慎地收好。
完成采购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一种习惯性的警惕,让他绕道去了那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后巷
——那个他曾被丢弃等死,也是他获得重生的地方。
巷子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荒凉。
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比记忆中更浓烈的腐臭。
他站在阴影里,目光扫过那片污秽的地面,昔日的冰冷和绝望感似乎还能透过靴底传来。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端传来的细微动静和一阵压抑的、带着极度不耐的熟悉魔力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隐藏在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
只见在西巷口,一个穿着黑色旅行斗篷、身形瘦高的男人正被三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巫师堵住了去路。
那男人背对着泽尔克斯,但那个背影,那种即便在翻倒巷也依旧挺直、带着一种厌世般高傲的姿态……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听说霍格沃茨的教授薪水不错嘛。”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巫师咧嘴笑着,魔杖在手里轻轻敲打着,“借几个加隆给你老邻居花花怎么样?最近手头紧得很。”
“滚开。”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甚至没有拿出魔杖,仿佛觉得对方不配。
“啧,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另一个女巫尖声笑道,“听说你现在给邓布利多当乖狗狗了?忘了以前在咱们这儿混饭吃的时候了?”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泽尔克斯能感觉到他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
“我再说最后一次,”斯内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滚。或者,我帮你们滚。”
冲突一触即发。
泽尔克斯没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有现身。
只是在阴影中,无声地举起了魔杖。
就在那三个混混准备发难的瞬间,他们脚下的垃圾堆里突然爆炸开来!
不是真正的爆炸,而是无数腐臭的烂菜叶、不明粘液和啮齿动物的尸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掀起,劈头盖脸地砸了他们满身满脸!
“呸!什么鬼东西!” “梅林的胡子!恶心死了!” 三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咒骂连连,瞬间没了气势。
斯内普显然也愣了一下,但他立刻敏锐地感知到了那精准操控的、并非源于那三个废物的魔力来源。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向泽尔克斯藏身的阴影角落。
泽尔克斯没有停留。
在斯内普目光投来的前一秒,他已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处的巷道,迅速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他的心绪有些微乱。
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遇见斯内普。
……
半小时后,位于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
泽尔克斯需要一个地方整理一下思绪,顺便喝点什么缓解紧绷的神经。
这家酒吧鱼龙混杂,气味不佳,但正因如此,足够隐蔽。
他坐在最角落里的一张油腻腻的木桌旁,点了一杯火焰威士忌,小口啜饮着,帽檐压得很低。
酒吧门上的铃铛又一次响起。
泽尔克斯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心脏微微一顿。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显然也离开了翻倒巷,来到了这里。
他的黑袍下摆似乎沾上了一点污渍,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可怕,仿佛刚从阴沟里爬出来。
他径直走到吧台,哑声对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说:“火焰威士忌。双倍。”
他拿着酒杯,锐利的目光扫过昏暗的酒吧,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泽尔克斯所在的角落。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靴子踩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泽尔克斯对面坐下,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任何寒暄,只是将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刚才。”斯内普的声音嘶哑,带着酒液的灼烧感和毫不掩饰的审问意味,“翻倒巷。是你?”
酒吧昏暗的光线下,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布满划痕的木桌对视着。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酒精、灰尘和羊肉的古怪气味。
泽尔克斯缓缓放下自己的酒杯。
他知道否认没有意义,斯内普的魔法感知能力远超常人。
“恰好路过。”泽尔克斯平静地回答,声音透过兜帽显得有些闷,“看到了一些……令人不悦的骚扰。看来斯内普教授即使在假期,也难免遇到些……过去的‘老朋友’。”
斯内普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讥讽的冷哼。
“多管闲事的习惯,看来是改不掉了。”
他没有道谢,但那种尖锐的敌意似乎减弱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被打扰了私人恩怨的烦躁,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翻倒巷?
又为什么恰好帮了他?
“只是讨厌噪音。”泽尔克斯淡淡地说,抬手也喝了一口酒。
烈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
两人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不再是霍格沃茨那种带着距离感的试探,也不是地窖里那种尖锐的冲突。
在这肮脏混乱的猪头酒吧,因为一场意外的遭遇,他们仿佛被强行拉近到了一个奇怪的、共享某种秘密和尴尬的境地。
斯内普又向阿不福思要了一杯酒。
他没有再看泽尔克斯,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削瘦憔悴。
“你在这里做什么?”良久,斯内普才生硬地问了一句,似乎觉得沉默更加令人不适。
“采购。”泽尔克斯言简意赅,“一些……不太方便在正规商店买到的东西。”他意有所指,相信斯内普明白翻倒巷的用途。
斯内普果然没有追问,只是又冷哼了一声,不知是表示理解还是不屑。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各自喝着杯中劣质却足够烈性的酒液,听着酒吧里其他客人模糊的交谈声和阿不福思擦拭杯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