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壁炉的绿色火焰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还残留着飞路粉的细微粉尘。
泽尔克斯脱下长袍,刚将其挂好,甚至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倒一杯舒缓神经的热饮,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敲响了。
那敲门声短促、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几乎能穿透木板的急躁。
泽尔克斯眉梢微挑,蓝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斯内普就站在门外,黑色的身影几乎融入了走廊的阴影里。
他脸色比在马尔福庄园时更加阴沉,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薄线,黑眼睛里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某种更深层次的焦躁。
他甚至没有等泽尔克斯说出“请进”,就几乎是挤开门缝,大步踏了进来,反手一挥魔杖,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
办公室内温暖宁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张力。
“你到底在想什么,康瑞?”斯内普劈头盖脸地低吼道,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更加嘶哑,“卢修斯·马尔福的晚宴?你以为那是什么?一场单纯的、品味高雅的社交茶会?”
他逼近一步,黑袍因他的动作而翻滚,带着地窖特有的魔药气息和冰冷的压迫感。
“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一个精致的利己者,他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冰水和贪婪!他邀请你,只是因为嗅到了你身上可能存在的利用价值,或者你那个见鬼的‘欧洲背景’!靠近他,等同于把手伸进毒蛇窝里摸索,你……”
“西弗勒斯。”
泽尔克斯打断了他,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温和。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斯内普的怒火,蓝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清晰地映出对方激动的身影。
他这声教名喊得自然无比。
斯内普的咆哮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
他瞪着泽尔克斯,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似乎没料到对方是这种反应。
泽尔克斯叹了口气,那神态就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又担心过度的孩子。
他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冷静点,西弗勒斯。”
他语气轻缓,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既没有被下毒,也没有被签下什么不平等的魔法契约……况且你也在现场。”
他绕过斯内普,走到小茶几旁,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两个杯子里注入热气腾腾的红茶——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会有客人来访。
“而且,”他背对着斯内普,继续说道,声音里那点调侃又回来了,“我认为你应该更担心你的老朋友卢修斯·马尔福,毕竟,我们两个打交道,风险更大的那一方,可未必是我。”
斯内普僵在原地,看着泽尔克斯从容不迫的背影,一腔怒火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让他更加憋闷。
他讨厌这种被对方轻易掌控了气氛的感觉,更讨厌……讨厌自己这种不受控制的、突如其来的情绪。
“你……”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声音干涩,“你为什么去?”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一晚上。
他绝不相信泽尔克斯只是贪图马尔福家的酒水。
泽尔克斯转过身,将一杯红茶递向斯内普。
斯内普没有接,只是用那双深邃的黑眸死死盯着他。
泽尔克斯也不勉强,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自己拿起另一杯,轻轻吹了吹气。
“必要的应酬,西弗勒斯。”
他啜饮了一口红茶,语气平淡了些,“就像你也会出席一些你未必喜欢的场合一样。我的身份背景,你应该知道一些……并不单单是作为霍格沃茨的教授。在外面,我是代表着与欧洲一些古老家族,所以免不了和各大纯血家族打交道……维持这些关系,有时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和信息。”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如,关于某些黑魔法物品的流向,或者……某些人的动向。”
他的话语里透露出一丝背景的冰山一角,暗示着水面下的庞大网络。
斯内普的眉头紧紧锁住。
他听懂了泽尔克斯的言外之意。
他除去教授这一身份,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贵族的身份,或许是某个古老的欧洲纯血家族的小少爷。
这解释了他为何能轻易融入那种场合,也解释了卢修斯为何会如此热切。
但这并没有让斯内普感到安心,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沉重了许多。
“随意对待这种游戏,康瑞,最终引火烧身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知道风险。”泽尔克斯放下茶杯,目光变得认真而坦诚,“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我并非毫无准备。”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那里或许藏着什么护身符,或许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相信我,西弗勒斯,我知道如何与毒蛇共舞。”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斯内普与他对视着,似乎想从那双蓝眼睛里找出任何一丝虚张声势或欺骗,但他失败了。
那里面只有平静的坦诚和一种……深不可测的底蕴。
“而你,西弗勒斯,你既然出现在那里,你也要小心……那个护符或许对你有用。”
泽尔克斯暗指去年圣诞给他的那枚炼金护符,这么久一直没看到其踪迹。
斯内普沉默着看向手里的茶杯,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良久,斯内普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他猛地转过身,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再看着泽尔克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既然如此,好自为之。”
他生硬地说道,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准备结束这次冲动的来访。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泽尔克斯带笑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故意的逗弄。
“这么快就走?西弗勒斯,我这里有空房间,或许……你可以留下?我们可以在学术方面彻夜长谈,你也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空气瞬间凝固了。
斯内普的动作彻底僵住,整个人如同被石化咒击中。
那只伸向门把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抖。
留下?
空房间?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炸开,掀起惊涛骇浪。
某种滚烫的热度“轰”地一下瞬间涌上他的脖颈和耳朵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廓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几乎要烧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因为极度的窘迫和羞恼而涨红,黑眼睛里闪烁着震惊和慌乱,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低吼道:
“你——你脑子里塞满了芨芨草和肥舌太妃糖吗,康瑞?!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回地窖!”
说完,他像是生怕泽尔克斯再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话,或者自己再停留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几乎是粗暴地拉开门,黑袍剧烈地翻滚着,近乎狼狈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地远去,像是落荒而逃。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走廊的冷风吹了进来。
泽尔克斯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乎可称得上是“仓皇逃窜”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闷闷地笑了起来,肩膀因为压抑的笑声而轻轻抖动。
他几乎能想象出斯内普此刻通红着耳朵、咬牙切齿地在走廊里疾走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的笑声尚未完全落下时,门外远远地传来了斯内普更加气急败坏、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被距离模糊但依旧清晰可辨的咆哮:
“闭嘴,泽尔克斯!你的笑声愚蠢至极!”
吼声在城堡的石壁间回荡,然后迅速消失,大概是某人用更快的速度逃回了地窖的安全范围。
泽尔克斯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是被吓到,而是因为惊讶,随即,一种更深更浓的笑意染亮了他的蓝眼睛。
泽尔克斯。
不是康瑞这个姓氏姓氏,而是他的名字,他的教名。
尽管是以一种咆哮的、羞恼万分的方式喊出来的。
泽尔克斯走到门边,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极其灿烂、真心实意的笑容。
“晚安,西弗勒斯。”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然后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