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冬天加深了,黑湖上的风吹来愈发刺骨的寒意,城堡的窗户上常在清晨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霜花。
对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这个冬天与以往任何一个都不同。
地窖里不再仅仅是魔药蒸汽和羊皮纸的混合气味,还悄然融入了一丝雪松的冷冽,以及一种……令他陌生又逐渐习惯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存在感。
他们的“晚餐约定”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持续着。
没有明确的定义,没有更多的越界,但地窖里那无形的壁垒确实在消融。
斯内普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刻意去“允许”泽尔克斯的存在,他的椅子,他惯用的茶杯,他偶尔带来的、并非必需但总能恰到好处派上用场的小玩意儿,都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地窖景观的一部分。
然而,城堡外的世界并不平静。
关于逃犯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恐慌仍在蔓延,摄魂怪在边界游弋带来的阴冷感渗透进城堡的砖石。
而泽尔克斯,似乎也比平时更加忙碌。
斯内普注意到,泽尔克斯眼下偶尔会浮现淡淡的青黑,那是睡眠不足的痕迹,对于一位大脑封闭术大师和拥有强大自控力的巫师来说,这很不寻常。
有时在晚餐时,他会陷入短暂的凝滞,冰蓝色的眼眸失去焦点,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而他人无法看见的维度,直到斯内普故意让刀叉发出一点声响,他才猛地回神,报以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斯内普没有追问。
他了解那种状态,与某种强大的、不受控的预知能力有关。
他只是会在泽尔克斯又一次走神时,沉默地将对方喜欢的调味瓶推得更近一些,或者在他起身离开时,生硬地提醒一句。
“别忘了你明天上午还有低年级的占卜课。”
——潜台词是:别熬太晚。
这种无声的关切,泽尔克斯接收到了。每一次,他心底那处因格林德沃的教导和自身命运而冰封的角落,都会悄然融化一分。
…
… …
这天深夜,地窖里只剩下泽尔克斯一人。
斯内普去进行例行的夜间巡逻了。
壁炉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布满藏书架的石墙上,微微晃动。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刻着“S.S.”的魔药瓶项链。
突然,他身体猛地一震,左眼顺势从冰蓝变为猩红色,眼眸也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遥远。
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温暖的地窖,而是冰冷、潮湿、弥漫着绝望气息的……阿兹卡班?不,更像是某种……隧道和房屋?潮湿的墙壁,废弃的家具……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般的存在,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正朝着一个跌坐在地上的、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瘦弱身影俯冲下去……是那个波特男孩!紧接着,另一个更强大的守护神光芒爆发出来……是牝鹿……莉莉的……
景象破碎,又重组。
他看到了西弗勒斯,穿着那件他送的、带有隐秘防护魔文的黑袍,正站在门前……接着是一道…除你武器?是…哈利?……
“唔!”
泽尔克斯闷哼一声,猛地从预言景象中挣脱出来,额头上渗出一些冷汗,加上没休息好导致有些脱力。
最近连续触发预言,尤其是涉及到强烈情感和死亡威胁的景象,对他的精神是一种额外的负担。
他试图平复紊乱的呼吸和魔力波动。
这两个景象都相对清晰,与布莱克和波特有关,似乎迫在眉睫。
必须做点什么。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通过灵魂契约向他的影狼发出指令。
“小黑,去找到活点地图……不,直接去保护西弗勒斯。潜伏,跟随,确保他的安全,尤其注意……任何异常的魔法波动或靠近的黑暗生物。”
一团阴影从泽尔克斯自身的影子里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滑过地板,融入地窖大门的缝隙,消失在外面的走廊黑暗中。
做完这一切,泽尔克斯才感到一定的安心。
他靠在沙发背上,揉着太阳穴。
他厌恶这种无力感,尤其是在涉及到西弗勒斯安危的时候。
…
… …
斯内普结束巡夜,带着一身夜晚的寒气回到地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泽尔克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色也没有平时那般红润,眉头习惯性的皱着,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有立刻察觉。
这很反常。
斯内普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刻意加重了脚步。
泽尔克斯立刻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眼底的疲惫被迅速掩去,换上了惯常的温和笑意。
“巡夜结束了?一切正常?”
斯内普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对面坐下,黑眸锐利地审视着他。
“你又看到了什么?”
他直接问道,声音低沉,没有一丝迂回。
泽尔克斯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斯内普会如此直接地切入核心。
他沉默了片刻,知道在这种时候撒谎毫无意义,而且……他或许可以尝试分享一部分负担。
“一些……未来。”
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关于斯内普的部分,“与布莱克和波特有关。在某个……隧道和老旧的房子里,时间很近。”
斯内普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波特……又是波特。
他总是能惹出最大的麻烦。
但泽尔克斯的状态,显然不仅仅是预见到一个学生会遇到危险那么简单。
“你的那只狼呢?”
斯内普突然问。
他注意到了,平时总会有一团阴影徘徊在泽尔克斯脚边,此刻却不见了。
“我派它去执行一点……预防措施。”
泽尔克斯没有明说,但目光与斯内普的对视中带着一丝坦诚。
是为了保护波特?
还是……
斯内普的心微微一动,一个荒谬却又符合泽尔克斯那过度保护欲的猜测浮上心头。
还是为了……保护我?
因为预言可能涉及到了我?
这个认知让斯内普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还有一种……他拒绝深究的悸动。
他讨厌被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尤其是被泽尔克斯。
但另一方面,这种被人在暗中小心翼翼守护着的感觉,像一丝微弱的暖流,渗入他冰封的心湖。
“多管闲事。”
斯内普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拿起桌上的一份魔药期刊,假装阅读,但紧抿的唇线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泽尔克斯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
他知道,西弗勒斯明白了。
他没有激烈地反对,就是一种默许。
地窖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冰冷,反而流淌着一种无形的、紧密的联系。
过了一会儿,斯内普放下根本没看进去一个字的期刊,起身走向他的私人储藏室。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小巧的水晶瓶走了回来,里面是一种散发着柔和银白色光芒的液体。
他将水晶瓶放在泽尔克斯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镇静剂,强效。”
斯内普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像是在陈述一个魔药配方,“能缓解你这种频繁预言后的精神震颤和疲惫。睡前服用三滴,不要过量。之前的安神剂就不要再用了。”
泽尔克斯看着那瓶魔药,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暖意取代。
西弗勒斯·斯内普,竟然会主动为他熬制专门针对他预言后遗症的魔药。
“西弗勒斯……”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闭嘴,喝掉它。”
斯内普打断他,重新拿起期刊,将脸埋得更低,耳廓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如果你不想明天在占卜课上对着水晶球昏过去,吓坏那些脑袋空空的一年级的话。”
泽尔克斯低笑起来,从善如流地拿起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谢谢你,西弗勒斯。”他真诚地说。
就在这时,那团被派出去的阴影——黯,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了泽尔克斯的影子里,传递回一道信息:斯内普教授巡夜路径安全,未发现异常。
泽尔克斯心下稍安,至少眼前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他抬眼看向对面那个故作冷漠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某种饱胀的、柔软的情绪。
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黑暗仍在窥伺,他的预言能力带来的不仅是先机,还有沉重的负担。
但此刻,在这间温暖的地窖里,面对着这个会别扭地关心他的魔药大师,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无论未来有多少暗流汹涌,他都会守护好这片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宁静。
为了盖勒特未竟的理想,也为了西弗勒斯……这个他绝不允许命运再次夺走的、别扭而珍贵的爱人。
斯内普虽然低着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投来的、专注而温柔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有温度,熨帖着他常年冰封的内心。
他烦躁地翻过一页期刊,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或许……让这只麻烦的、总能看到太多东西的狗留在巢穴里,也并非全然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