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格沃茨地窖的泽尔克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像往常一样,与斯内普共进晚餐,讨论着第二个项目可能涉及的魔法原理,甚至还有心情对斯内普批改论文时那过于刻薄的评语发表几句“有失公允”的调侃。
两人如同过去许多个夜晚一样,并肩躺在床榻上。
起初,只是静谧的陪伴。
斯内普背对着泽尔克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稳定存在的热源,这已成为他陷入沉睡前的某种安心信号。
但今夜,这信号变得紊乱了。
先是泽尔克斯无意识地向他靠近,手臂环上他腰间的力道比平时更重,带着一种寻求热源的迫切。
紧接着,斯内普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躯体,开始传来一阵阵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颤抖。
“泽尔?”斯内普低声唤道,试图转身。
“……冷。”
泽尔克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牙齿打颤的微弱气音,模糊不清,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斯内普所有的睡意。
他猛地翻身坐起,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向泽尔克斯。
只见对方面色苍白如纸,银灰色的发丝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和鬓边。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算计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弱的、对寒冷的极致恐惧。
“冷……西弗勒斯……好冷……”泽尔克斯重复着,声音破碎,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斯内普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立刻伸出手,探向泽尔克斯的额头、脖颈——触手一片温凉,甚至可以说,体温完全正常,与他平日里并无二致!
这绝非凡俗的疾病或诅咒!
“哪里冷?是哪里不舒服?”
斯内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急切,他掀开被子,双手在泽尔克斯的胸膛、手臂、后背快速而仔细地按压、触摸,试图找到疼痛或异常的源头。
然而,指尖所及之处,皮肤温热,肌肉紧实,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任何肿胀,没有任何魔力阻塞的迹象。
一切如常,除了泽尔克斯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对寒冷的痛苦呻吟。
“骨头……骨髓里……像被……被冰填满了……”泽尔克斯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正被无形的寒潮从内部侵蚀、冻结。
斯内普毫不犹豫地挥动魔杖,一连串最顶级、最温和的保温咒、保暖咒如同温暖的阳光般笼罩住泽尔克斯。
光芒流转,热意弥漫,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然而,毫无用处。
泽尔克斯依旧在颤抖,甚至因为周遭温度的升高与他体内那诡异的寒冷形成更强烈的对比,而显得更加痛苦。
他蜷缩得更紧,仿佛想要将自己藏匿起来,抵御那无处不在的、源自内部的酷寒。
“没用的……不是……不是那种冷……”
他艰难地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因痛苦而蒙上一层水雾,无助地望着斯内普。
斯内普看着他那副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恐慌与无力的愤怒攫住了他。
他是魔药大师,是黑魔法防御术的专家,他精通无数种治愈与伤害的魔法,却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找不到病因,探测不到异常,连最基础的缓解都做不到!
他再次尝试,翻找出珍藏的、用于驱散阴寒诅咒的强效药剂,小心翼翼地喂给泽尔克斯。
药水入口,泽尔克斯的身体似乎微微暖了一瞬,但紧接着,那彻骨的寒意很快再度反扑回来。
斯内普又尝试用魔力疏导,试图安抚他紊乱的气息,但那寒意仿佛扎根于灵魂深处,他的魔力探入,如同石沉大海,只能感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冰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斯内普低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挫败和难以掩饰的焦灼。
他紧紧握住泽尔克斯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永远无法焐热的寒冰。
泽尔克斯看着他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愧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更紧地反握住斯内普的手,仿佛那是他在冰海中唯一的浮木。
斯内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
一定有办法。
霍格沃茨的图书馆?
圣芒戈?
不,这种诡异的症状,连他都闻所未闻,普通的医疗机构恐怕……
“我带你去见邓布利多!”斯内普当机立断,就要起身抱起泽尔克斯。
邓布利多见识广博,或许能看出端倪。
“不!”泽尔克斯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他剧烈地喘息着,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去……邓布利多……没用……”
他抬起头,直视着斯内普因惊愕而睁大的黑眸,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我要……去找我教父。”
斯内普愣住了。
去找他那个神秘的教父?
“我跟你一起去!”斯内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不能让泽尔克斯在这种状态下独自前往。
泽尔克斯看着斯内普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与他共同承担的决意。
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苦涩的笑容。
“好……我带你去。”
他喘息着,艰难地坐起身,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消耗他仅存的力气。
他紧紧抓着斯内普的手臂,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近乎哀求的神色,“但是……西弗勒斯……答应我……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生气,求你了。”
不要生气?
斯内普心中疑窦丛生,但看着泽尔克斯那副脆弱到极致、却又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神情,他压下所有疑问,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泽尔克斯似乎松了口气。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尽管身体因为寒冷而不住颤抖,但他调动魔力的动作却依旧精准。
他一手紧紧抓着斯内普,另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轨迹。
这一次的幻影移形,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
空间扭曲带来的撕扯感中,夹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穿越的不是空间,而是一条冰封的冥河。
当双脚再次踏上实地时,斯内普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环境带来的——这里的空气,本身就弥漫着一种陈旧、孤寂与魔法的沉重威压。
他们出现在一个房间里。
这并非他想象中某个隐居巫师的温馨小屋,也不是什么黑暗巢穴。
房间很宽敞,陈设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冷硬。
石质的墙壁,高大的书架填满了各种语言、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典籍,一张巨大的、刻满了复杂魔文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炼金器械和未完成的图纸。
唯一的窗户被厚重的、深色的帘幕遮住,只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
整个房间干净、整齐,却毫无生活气息,更像是一间功能性的工作室?
因为它给人的感觉,与霍格沃茨地窖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压抑,仿佛承载着更沉重的秘密与过往。
这里就是泽尔克斯教父的地方?
斯内普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长袍,银白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深刻,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与锋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双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蓝色眼眸,以及……旁边那只色泽异常浅淡、近乎全白的左眼。
斯内普的呼吸骤然一窒。
这时泽尔克斯仿佛用尽力气,对着门口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
“父亲……”
这一声呼唤,让斯内普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扶住泽尔克斯,警惕的目光投向门口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对方那双锐利的蓝眼睛和旁边那只诡异的白眸,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正落在他们身上。
斯内普快速在脑海中搜索着。
这张脸……他确定自己从未在现实中见过,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模糊的、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像是在某本厚重的、布满灰尘的魔法史典籍的插画上,或者是在某篇关于上个世纪欧洲魔法界动荡的陈旧报道的模糊照片里……惊鸿一瞥。
是谁?
哪个隐居的魔法大师?
还是某个早已被时间遗忘的、危险的黑巫师?
泽尔克斯的背景果然深不可测。
格林德沃的目光首先落在几乎瘫软在斯内普怀里的泽尔克斯身上。
他快步上前,眉头紧锁,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惜与一丝压抑的怒火。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的银色光点,精准而迅速地点在了泽尔克斯的眉心。
“……我就知道!”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种长辈的责备,更带着深切的担忧,“你这孩子,到底干涉到了什么程度?!”
泽尔克斯闭着眼,身体依旧因内部的严寒而颤抖,无力回应。
斯内普听着这番对话,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干涉?
这是什么古老而邪恶的反噬?
是指……泽尔克斯总念叨命运事情吗?
泽尔克斯果然插手了,而且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个认知让他对泽尔克斯的担忧瞬间压过了其他思绪。
格林德沃尝试用那银色光点缓解泽尔克斯的痛苦,有些作用。
他收回手,这才终于转过身,将目光正式投向一直支撑着泽尔克斯的斯内普。
那双眼睛——一只锐利如鹰隼的蓝眸,一只空洞诡异的白眸——同时落在斯内普身上。没有敌意,却有一种穿透一切的审视,仿佛早已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与泽尔克斯的关系,包括他此刻内心的震惊与疑虑。
就在这一瞬间,斯内普脑中那些模糊的碎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骤然变得清晰!
白发,异瞳,那标志性的、混合着魅力与危险的气质……
一个名字,一个他只在最机密的情报卷宗和最黑暗的历史记载中看到过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盖勒特·格林德沃!
那个曾经与邓布利多分庭抗礼、席卷整个欧洲魔法界的黑魔王!
那个应该被永久囚禁在纽蒙迦德最高塔楼里的囚徒!
他竟然就在这里!
而且是泽尔克斯的教父?!
巨大的冲击让斯内普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泽尔克斯深不可测的实力,他对魔法界变革的野心,卡卡洛夫那异常的敬畏,以及他对自己身世的讳莫如深……原来如此!
原来他背后站着的,竟然是这位传说中的存在!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泽尔克斯身上的更加刺骨,瞬间席卷了斯内普的全身。
这不仅仅是面对传说中黑魔王的恐惧,更是一种被最亲密之人彻底隐瞒、欺骗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愤怒与钝痛。
他想起了泽尔克斯之前的哀求——“不要生气”。
原来指的是这个!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发现这个惊天秘密!
斯内普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紧抿着嘴唇,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背叛的刺痛。
他扶着泽尔克斯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格林德沃将斯内普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消化这个事实。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格林德沃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奇异地没有流露出任何威胁,更像是基于现状下达的必要指令。
格林德沃抬手,指向房间角落一个设施齐全、看起来经常被使用的魔药工作台。工作台上方的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稀有甚至绝迹的魔药材料,品质极高。
“那里,”格林德沃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奇异地没有敌意,更像是在下达一个必须完成的指令,“有一副魔药的炼制方法,羊皮纸是摊开的。你去,熬给他。”
他的目光扫过斯内普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激烈的挣扎,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那里有你需要的所有东西。我现在,需要先帮他稳住情况。”
斯内普僵立在原地,内心如同被风暴肆虐。理智与情感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面前是传说中的第一代黑魔王,是邓布利多曾经的敌人,是泽尔克斯一直隐瞒的、最核心的秘密。
他应该立刻拔出魔杖?
还是应该转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怀中依旧颤抖不止、脸色惨白的泽尔克斯身上。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轻颤,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愤怒和背叛感是真的,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担忧和……爱,也是真的。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利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
泽尔克斯需要那副魔药,需要救治。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缩在格林德沃法术光芒中、依旧颤抖不止的泽尔克斯,然后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那个魔药工作台。
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拖着脚步,大步走向那个魔药工作台,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踩在脚下。
羊皮纸上,用一种凌厉而古老的笔迹,写下了一副他从未见过、复杂程度超乎想象的魔药配方。
其原理之诡异,材料之苛刻,步骤之繁复,足以让任何魔药大师望而生畏。
但此刻,斯内普没有退路。
他拿起银质小刀,目光投向那些稀有而珍贵的材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情绪,拿起银质小刀,目光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把所有的情绪转化为精准操控魔药每一个步骤的绝对冷静。
无论泽尔克斯·康瑞是谁的教子,无论他隐瞒了多么惊世骇俗的秘密,此刻,他只是一个需要他救治的人。
魔药,是他斯内普能绝对掌控的领域。
而自己,是唯一能在这里、此刻,为他熬制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