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封闭术训练的戛然而止,如同一根被强行掐断的琴弦,在哈利·波特的心中留下了持久的、令人不安的余音。
他不仅没能掌握保护自己大脑的技巧,反而被迫窥见了斯内普教授那段充满羞辱、痛苦与悔恨的过往。
那些画面——父亲和小天狼星年少时的欺凌,斯内普对母亲说出的那个不可饶恕的词语——如同鬼魅,时常在他脑海中闪回。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自己。
在面对斯内普的刻薄时,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怒火,在意外闯入斯内普记忆时,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报复性的快感,尽管很快被震惊和愧疚取代。
以及最近,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听到关于伏地魔和食死徒活动的消息时,一种冰冷的、想要摧毁什么的冲动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害怕。
害怕自己受到神秘人的影响,害怕自己拿仿佛被注定一般的命运,害怕自己是否会像邓布利多警告的那样,因为与伏地魔的精神联结而逐渐被同化,害怕自己……最终会变成另一个只懂得憎恨与杀戮的怪物。
这种迷茫和不自信像一层阴霾,笼罩在他的魁地奇训练、课堂学习甚至与罗恩赫敏的相处中。
赫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几次试图开导,但哈利无法清晰地表述内心那复杂的恐惧。
罗恩则以为他还在为大脑封闭术和斯内普的事情生气,劝他想开点。
最终,在一个周末的傍晚,哈利趁着公共休息室里人少,偷偷溜进了壁炉,抓起飞路粉,低声念出了格里莫广场12号。
布莱克老宅依旧阴冷、空旷,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息。
但小天狼星的存在,像是一簇跳动的不那么稳定、却足够温暖的火焰。
他看到哈利从壁炉里跌跌撞撞地出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但随即注意到教子眉宇间化不开的郁结。
“怎么了,哈利?”
小天狼星收起玩笑的神色,拉着他在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旧沙发上坐下,“你看起像刚和一群炸尾螺打了一架,而且还输了。”
哈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最近的恐惧和盘托出——对失控情绪的害怕,对与伏地魔相似点的恐惧,以及害怕自己最终会堕入黑暗。
小天狼星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当哈利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眸中没有了往常的跳脱不羁,而是沉淀着一种经历过生死与背叛后才有的深刻。
“哈利,”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听着,每个人……我是说,每个人心里,都同时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有好的一面,渴望爱、正义、保护,也有……阴暗的一面,藏着愤怒、嫉妒、甚至毁灭的冲动。”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也一样。年轻的时候,冲动、傲慢,甚至……有些残忍。”
他显然想起了他们对斯内普的所作所为,眼神黯淡了一下,“阿兹卡班的那些年,那些摄魂怪,它们不仅吸走快乐,也会放大你内心所有的黑暗面。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疯了,变成只会嘶吼的怪物。”
哈利震惊地看着他,从未听过小天狼星如此坦诚地剖析自己。
“但是,”小天狼星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重要的是,你选择让哪一面主导你的人生。神秘人,他选择了放纵他的残忍、他的野心、他对权力和永生的贪婪。他选择了那条路,所以他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哈利晃了一下。
“而你,哈利,你选择了保护,选择了爱,选择了站在朋友身边。你为了救你讨厌的达力对抗摄魂怪,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我,你因为担心韦斯莱先生而看到幻象……这些,都是你的选择,是你内心光明面的证明。”
“情绪失控?愤怒?这很正常,哈利!你经历了太多你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事情!重要的是,在你愤怒之后,在你感到黑暗诱惑的时候,你最终选择了什么。是像伏地魔一样沉溺其中,还是像你父母,像我们一样,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去战斗,去克制?”
小天狼星的话,像一道光,穿透了哈利心中的迷雾。
他依然害怕,依然不确定,但至少,他明白了关键在于“选择”。
他不是命运的傀儡,他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谢谢你,小天狼星。”哈利轻声说,感觉胸口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
…
… …
与此同时,在远离霍格沃茨和格里莫广场的某个隐秘空间。
这里仿佛是一座废弃的、哥特式教堂的地下大厅,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阴影中,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盏幽蓝色魔法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出下方肃立的人群。
这里是改革后圣徒的一个核心集会点。
往常的月度例会,通常由“渡鸦”的首席,凯尔·泰格主持。
而大家都知道,在他之上,还有一位大人,也就是圣徒的首领,他是理念的提出者,是力量的象征,是真正的领袖。
但绝大多数中下层成员,甚至部分新晋的高层,都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他们想象中的“康瑞大人”,或许是一位如同格林德沃般充满压迫感的老者,或者是一位威严深重、不苟言笑的强大巫师。
因此,当今晚例会时间一到,凯尔·泰格如同往常一样站在主位前准备开口时,他身旁那个空置了许久的、雕刻着复杂魔文与狼形浮雕的石座,突然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波动笼罩。
下一刻,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座之上。
那是一个年轻人。
非常年轻。
银白色的头发在幽蓝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旅行长袍,并非多么华丽,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
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精致,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不见底的淡然。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惊愕、怀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他是谁?”
“怎么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开玩笑的吧?这么年轻?”
“这人我好像在报纸上见过……是谁来着?”
“凯尔大人怎么……”
凯尔·泰格对于下方的骚动恍若未闻。
他转过身,面向石座上的身影,右手抚胸,深深地、极其恭敬地鞠了一躬,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首领。”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带着绝对的尊敬。
这一声“首领”,如同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坐在主位上的银发年轻人。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变革者,格林德沃的继承者?
泽尔克斯没有在意下方的反应,他微微抬手,示意凯尔免礼。
凯尔立刻直起身,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站到了他的侧后方,姿态表明了一切。
“继续。”
泽尔克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温和,却不容置疑。
会议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继续。
各部门负责人依次汇报近期进展——对角巷产业的扩张、对几个关键魔法部部门渗透的加深、舆论引导的成果、以及关于巨人族动向的情报……
当负责情报整合的渡鸦成员提到,无论是邓布利多的凤凰社还是伏地魔的食死徒,近期都加紧了对于巨人族等神奇生物种族的拉拢时,一位看起来资格较老、坐在前排的圣徒干部忍不住开口:
“领袖,我们是否需要介入?巨人族的力量不容小觑,如果被任何一方完全争取过去,恐怕会对我们未来的计划造成阻碍。是否应该派人拦截,或者提出更优厚的条件?”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泽尔克斯身上,想看看这位年轻的领袖会如何决策。
泽尔克斯的手指在石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没必要。”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让他们去争。”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扫过提出建议的干部,也扫过全场。
“我们的目光,应该看向更远大的未来。巨人族?他们固然力量强大,但也头脑简单,难以驾驭,且目标过于明显。为了争夺他们,凤凰社和食死徒必然会投入大量精力,甚至可能爆发直接冲突。”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争个鱼死网破,我们渔翁得利,不好吗?趁他们被这些‘传统力量’牵制住的时候,我们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俯瞰棋局的从容。
“比如,彻底掌控奥地利和德国魔法部。有些人,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思想已经僵化,是时候……换点新鲜血液了。”
他的话语很轻,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凛。
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一场无声的、针对两个重要国家魔法部高层的清洗与更迭,即将在他的轻描淡写中展开。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那位提问的干部低下了头,额角似乎有冷汗渗出。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这位年轻的领袖,其手段与魄力,绝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温和无害。
他坐在那里,平静地规划着权力的版图,谈论着高层更迭如同谈论天气,那种深植于骨子里的、属于格林德沃传承的冷酷与野心,令人心惊,也令人……折服。
会议在泽尔克斯几句简短的总结和指示后结束。
他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石座上,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但这一次,大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刚才的一切,心中对那位银发的年轻领袖,充满了敬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凯尔·泰格看着下方众人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知道,大人的这次现身,目的已经达到。
而远在霍格沃茨的地窖里,西弗勒斯·斯内普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那枚带着荆棘纹理的银戒,并不知道,这枚戒指的另一半主人,刚刚在世界的阴影层面,投下了一颗足以改变欧洲魔法界格局的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