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清晨很少如此“喧闹”。
当猫头鹰群如同往常一样涌入礼堂,将《预言家日报》投递到师生面前时,一种压抑着的兴奋和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头条的位置,赫然是丽塔·斯基特那标志性的、花体加粗的标题:
《粉红癞蛤蟆的“哑炮”培养计划?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名存实亡》
文章如同一条淬毒的鞭子,精准而狠辣地抽在了乌姆里奇,以及她背后的康奈利·福吉脸上。
丽塔用她那支妙笔,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乌姆里奇的课堂描绘成一个“剥夺魔杖、扼杀天赋、致力于将小巫师改造成只会背诵条文的官僚预备役”的可笑剧场。
她引用了大量“深感忧虑的家长”和“渴望真才实学的学生”的“心声”,字字句句都在叩问:魔法学校不教魔法,意欲何为?
“……当我们的孩子在未来某天,面对可能复苏的黑暗力量时,难道我们要指望他们用精心誊写的《魔法部教育令》去感化敌人吗?”
文章辛辣地讽刺道,“乌姆里奇教授的教学方式,与其说是在培养巫师,不如说是在系统性地制造一批批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哑炮。这究竟是个人教学能力的严重欠缺,还是代表了魔法部高层某种……不愿明说的意图?旨在削弱下一代巫师的独立性与自卫能力,以便于更轻松地‘管理’?”
最后这句质疑,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虽未直接点名福吉,但那荡漾开的涟漪,却足以让所有读到文章的人心生疑窦。魔法部的初衷是什么?
保护,还是控制?
这篇文章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霍格沃茨炸响。
学生们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压抑许久的怨气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即使在斯莱特林长桌,也有不少学生低声议论,毕竟,纯血统的骄傲往往与强大的魔法实力挂钩,乌姆里奇这套,同样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乌姆里奇本人,那天早上罕见地没有出现在教职工席上。
据说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摔碎了好几个她最喜欢的、印着猫咪图案的茶杯。
她那身粉红色的套装,在接下来几天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
更直接的影响来自魔法部。
福吉显然被这篇极具煽动性的文章打了个措手不及,舆论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暂时收敛。几封紧急通讯后,乌姆里奇在霍格沃茨的行动明显受限。
她依旧坚持她那套理论教学,但那种四处巡视、随意关禁闭、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其他教授的行为,显着减少了。
对于斯内普而言,这无疑是一段难得的清净时光。
他不必再时刻感受那道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粉红色视线,地窖的空气似乎都流通了不少。
魔药课上,少了外部压力的干扰,他更能专注于坩埚里沸腾的液体和学生们愚蠢却至少安静的操作。
他将其归功于丽塔·斯基特那女人终于将她的毒牙对准了更“合适”的目标,内心甚至对她那毫无职业道德的挖掘行为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赞许”。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阵及时吹散乌云的“风”,源头正来自那个每晚与他共享地窖静谧的人。
泽尔克斯一如既往还是那名受学生欢迎欢迎的教授。
他在课堂上讲解古代魔文的奥秘,或是引导学生们从水晶球中窥探“命运的迷雾”,姿态从容,仿佛外界的一切波澜都与他无关。
只有极少数细心的人,或许能从他偶尔掠过窗外的、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属于棋手落子后的了然与平静。
…
… …
傍晚时分,斯内普回到地窖。
推开厚重的木门,温暖的空气夹杂着熟悉的魔药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泽尔克斯的冷冽清香扑面而来。
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正旺,驱散了城堡石壁渗透出的寒意。
泽尔克斯已经在那里了。
他并未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书架旁,似乎刚翻阅完一本厚重的古籍。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迈步上前,动作流畅而熟稔,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斯内普解下那件带着室外湿气的黑色斗篷。
“今天似乎平静了些。”
泽尔克斯一边将斗篷挂好,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如同温暖的泉水。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默认。
泽尔克斯挂好斗篷,并未退回原位,而是顺势上前,伸出手臂,环住了斯内普劲瘦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带着明显依赖和寻求安抚意味的姿态。
斯内普感受到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究的、近乎本能的放松感蔓延开来。
“丽塔·斯基特……”斯内普低沉地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讥诮,“看来偶尔也能做点人事。”
泽尔克斯在他颈间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舆论是把双刃剑,关键在于谁握着剑柄,以及,剑尖指向何方。”他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斯内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样,他微微侧头,黑色的眼眸锐利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银发脑袋。
“你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泽尔克斯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澈,却也格外深邃。
“我只是善于观察趋势,西弗勒斯。乌姆里奇的做法本就不得人心,爆发质疑是迟早的事。丽塔·斯基特,不过是那个最先点燃引信的人。”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完美地掩盖了自身在其中的作用。
斯内普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找出破绽,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他选择接受这个解释,或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将泽尔克斯与那些舆论操弄直接联系起来,又或许,他只是疲惫了,贪恋此刻这片刻的、无人打扰的宁静。
他抬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泽尔克斯的后背,一个简单到近乎笨拙的动作,却蕴含着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安抚。
“好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需要批改那些巨怪脑子写出来的论文。”
泽尔克斯顺从地松开了手臂,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看着斯内普走向书桌,自己也重新坐回壁炉旁的沙发,拿起那本古籍,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
… …
除了有求必应屋外,在城堡另一端的炼金术教授办公室,另一场“教学”正在悄然进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德拉科再次敲响了炼金术办公室的门。
得到允许后,他闪身进入,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以及一种找到了正确方向的、隐秘的兴奋。
“教授。”
他恭敬地向站在一排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炼金矩阵前的泽尔克斯行礼。
“德拉科,”泽尔克斯转过身,脸上带着鼓励性的微笑,“看来你有新的发现,或者……新的烦恼?”
“是乌姆里奇,教授!”
德拉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尽管那女人的气焰因报纸文章收敛了不少,但积压的不满依旧存在,“她还是不肯教我们任何有用的东西!哪怕舆论都那样了!我听说……波特他们,”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好像私下里组织了一个小组,在一起学习咒语。”
这个消息让泽尔克斯眉梢微挑,似乎并不完全意外。
“哦?救世主男孩终于意识到依靠官方课程是靠不住的了?”他语气平和,听不出褒贬。
“如果连他都知道要自救,我们斯莱特林更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德拉科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光芒不同于以往那种纯粹的傲慢,而是混合了危机感和对力量的渴望。
“教授,我想学习真正的魔法,不仅仅是黑魔法防御术……是像您偶尔提到的,那些能让人真正强大的知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泽尔克斯毫无保留的信赖与追随的意愿。
这种转变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多次来到这间办公室,接受泽尔克斯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引导的“点拨”后,逐渐形成的。
泽尔克斯从未直接诋毁邓布利多或魔法部,他只是不断地向德拉科展示一个更广阔、更强大的魔法世界图景,对比之下,乌姆里奇的课堂和魔法部的僵化体制,自然显得可笑而落后。
泽尔克斯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支镶嵌着蓝色宝石的羽毛笔,在指尖转动着。
“力量伴随着责任,德拉科。而寻求力量的道路,往往布满荆棘,且不容于世人的理解。”他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年轻的马尔福,带着审视,也带着期许,“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承担这份重量了吗?”
德拉科挺直了脊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确定,教授。我不想像我父亲那样……”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被旧有的规则和观念束缚。我想拥有真正的、足以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这句话,几乎完美地契合了泽尔克斯的核心理念。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满意的微笑。
“很好。”他放下羽毛笔,走向办公室一侧被厚重帷幕遮挡的区域。
他挥动魔杖,帷幕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墙壁上刻画的一个复杂而精致的古代魔文阵列,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魔力波动。
“那么,今晚,让我们暂时忘掉乌姆里奇女士和她那本可笑的指南,来谈谈……魔力本质的引导与强化。这并非攻击性咒语,但它是一切强大魔法的基础。”
德拉科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那个魔文阵列,仿佛看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走上前,全神贯注地聆听泽尔克斯低沉而清晰的讲解,关于魔力的流动、精神的集中,以及如何与周围环境的魔法元素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
这间隐秘的办公室,成为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圣地”。
在这里,他接触到的魔法知识与霍格沃茨常规课程大相径庭,更深入,更本质,也更……危险而诱人。
泽尔克斯的教导并不仅限于魔法本身,他会在讲解中穿插对魔法界现状的分析,对未来的展望,潜移默化地塑造着德拉科的认知和价值观。
德拉科并不知道“渡鸦”或“新圣徒”的存在,但他清晰地感受到,泽尔克斯教授所代表的,是一条不同于邓布利多、也不同于他父亲的全新道路。
一条追求绝对力量、打破陈规、引领魔法界走向真正强大的道路。
而他想追随这道身影,这种想法,如同藤蔓,在他心中悄然扎根,日益茁壮。
…
… …
夜晚,在地窖里,斯内普批改完最后一份将瞌睡豆汁液错误处理成豪猪刺粉末的论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抬起头,看到泽尔克斯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古籍滑落在一旁,炉火在他银色的发丝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晕。
斯内普注视了片刻,最终站起身,拿起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动作尽可能轻地盖在了泽尔克斯身上。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疲惫,也需要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