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地窖走廊的光线已变得昏暗,只有墙壁上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影子。
泽尔克斯推开地窖的门,温暖的空气裹挟着熟悉的魔药气味扑面而来是更浓郁、更复杂,属于斯内普的独特气味。
斯内普正站在工作台前,背对着门,黑色长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微微前倾,专注地盯着一个冒着淡绿色蒸汽的坩埚,魔杖尖以极其精密的幅度搅动着锅内的药剂。
听到开门声,他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说:
“你今天晚了十七分钟。”
“抱歉,西弗勒斯。”
泽尔克斯脱下外袍,随手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冰蓝色的眼睛在室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斯内普僵直的背影上。
“今天事情有点多,尤其是赫敏·格兰杰课后来找我请教守护神咒的问题,多聊了一会儿。”
斯内普搅动魔药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泽尔克斯注意到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格兰杰。”斯内普的声音像丝绸包裹着碎玻璃,“那个万事通小姐。她终于发现自己那套死记硬背的方法在高级魔法面前行不通了?”
泽尔克斯走到工作台另一侧,斜倚在台边,看着斯内普的侧脸。
火光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
他轻声说:“她很聪明,一点就通。已经可以召唤出了完全成形的守护神……一只水獭,灵动而稳定。”
斯内普终于停下了搅拌的动作,用魔杖尖轻点坩埚边缘,淡绿色的蒸汽缓缓消散。
他侧过脸,黑色的眼睛瞥向泽尔克斯,眼神复杂。
“你教了她。”
这不是问句。
“我教了她如何理解这个咒语的本质。”泽尔克斯平静地回答,“她很有悟性。”
斯内普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讽刺的鼻息。他放下魔杖,用一块黑布盖住坩埚,转身面对泽尔克斯。
“所以现在,波特和他的小团体里又多了一个能召唤守护神的人。多么鼓舞人心。”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轻柔,“他们最好祈祷自己那点小把戏不会被乌姆里奇发现,泽尔克斯,我可不会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无论你有多欣赏那个格兰杰小姐的‘悟性’。”
泽尔克斯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像两块沉淀的寒冰。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斯内普因长时间站立而略显僵硬的肩颈。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我倒是无所谓,她也只是有悟性而已。”泽尔克斯最终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而且……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躲不掉。在他们跌倒前,希望他们能学会如何站稳。”
斯内普没有躲开他的手,但也没有放松。
他黑色的眼睛盯着泽尔克斯,那目光穿透了昏暗,试图看清银发青年平静表面下的真实想法。
良久,他才移开视线,声音依然硬邦邦的,但少了些尖锐。
“晚餐要凉了,二十分钟前送来的。”
工作台旁的小圆桌上,确实放着两个盖着银质圆盖的餐盘。
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知道两位教授常常错过正餐时间,总会贴心地将晚餐送到地窖。
泽尔克斯笑了,那笑容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他收回手,走到桌边,揭开餐盘盖子——烤鸡配迷迭香土豆、蒸蔬菜,还有一小份苹果布丁。
很标准的霍格沃茨晚餐,但摆盘比礼堂里的精致许多。
“先吃饭吧。”泽尔克斯说,已经拿起刀叉,“你今天改良的药剂进展如何?看起来好像月长石粉和银薄荷的比例调整了。”
斯内普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在泽尔克斯对面坐下,开始解释他今天的尝试性调整。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讨论着魔药配比、魔法原理,偶尔穿插几句关于霍格沃茨教师的闲谈。
费尔奇又没收了哪些违禁品,庞弗雷夫人抱怨魁地奇训练导致的受伤增加,乌姆里奇最近频繁巡视城堡走廊……
在这个温暖、私密的地窖空间里,外界的风雨似乎暂时被隔绝了。
…
… …
同一时间,有求必应屋。
房间今晚被塑造成了一个宽敞的训练场,墙上挂着各种防御咒语的示意图,角落堆着软垫,空气中还残留着之前练习缴械咒和铁甲咒的魔法余韵。
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中央的赫敏·格兰杰身上。
“所以关键不是找很多快乐的记忆,”赫敏站在一群围坐在地的d.A.成员面前,声音清晰而充满热情,“而是找最‘纯粹’快乐的记忆……那些让你感觉自己最真实、最完整的时刻!”
她刚刚演示了自己新掌握的水獭守护神,银色的小生物在空中灵巧地翻滚,引来一片惊叹和掌声。
现在,她正在分享从康瑞教授那里学到的心得。
“比如你,纳威,”赫敏转向圆脸男孩,“你上次差点召唤出守护神的时候,在想什么?”
纳威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想……去年在圣芒戈,我奶奶告诉我,我爸妈虽然认不出我,但每次我去看他们,他们的表情都会柔和一些。那一刻我觉得……至少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赫敏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这个!那种‘有意义’的感觉,那种‘这就是我该做的事’的确定感!试着聚焦在那个感觉上!”
卢娜飘忽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听起来像是在收集欢欣剂的基础情绪,但要从记忆里蒸馏出最纯净的部分。”
她银灰色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眨着,“就像收集露水,要选最清澈的叶子上的。”
“呃……对,差不多。”赫敏对卢娜的比喻方式已经习惯了,她转向其他人,“大家再试试看,不要急,先闭上眼睛,回忆那些时刻。”
房间里安静下来。学生们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各种表情:专注、困惑、回忆、豁然开朗。
金妮·韦斯莱最先成功。
她的魔杖尖喷涌出银色光芒,凝聚成一只优雅的骏马,马鬃飞扬,在房间里小跑了一圈才消散。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与旁边的迈克尔·科纳交换了一个自豪的眼神。
迪安·托马斯召唤出了一团稳固的银雾,虽然还没成形,但已经能看出某种四足动物的轮廓。
西莫·斐尼甘的尝试则以一声小爆炸告终,但他毫不气馁,咧嘴一笑准备再试。
哈利在一旁指导着秋·张,她正努力尝试,但魔杖尖只冒出稀薄的银丝。
“别紧张,”哈利轻声说,“就像赫敏说的,别想‘必须成功’,只是想那个记忆本身……”
秋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这一次,银丝凝聚成了一只优雅的天鹅,虽然只维持了几秒,但确实是成形的守护神。
她高兴地看向哈利,两人相视一笑。
房间里洋溢着一种兴奋、充满希望的氛围。
每个人都在进步,每个人都在变强。
这种集体成长的感觉,是对乌姆里奇无能教学和魔法部压迫最有力的反抗。
然而,在房间的一个角落,远离热闹的中心,玛丽埃塔·艾克莫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魔杖。
她既没有闭上眼睛回忆,也没有尝试念咒。
她的目光不时飘向门口,又迅速收回,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棕发。
她本就不情愿加入d.A.。
是秋·张一再劝说,说这是学习真正防御术的唯一机会,说乌姆里奇的教学会让他们在o.w.L.考试中一败涂地,说他们需要为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准备……玛丽埃塔勉强答应了,更多是因为不想失去秋这个朋友。
但最近几周,她越来越不安。
她母亲在魔法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工作,是个普通职员,但职位稳定,待遇不错。
上周的家信中,母亲忧心忡忡地提到,乌姆里奇在魔法部的话语权越来越大,福吉部长几乎全听她的。
部门里已经有两个职员因为“对霍格沃茨调查工作配合不力”被调到了边缘岗位,薪水减半。
“你要小心,玛丽,”母亲在信中写道,“我知道霍格沃茨现在情况复杂,但不要卷入任何……麻烦。乌姆里奇女士的手段很厉害,如果被她盯上,不仅是你,连我都可能受影响。”
那封信像一块冰,沉在玛丽埃塔胃里。
她开始做噩梦,梦见母亲哭着收拾办公室的东西,梦见乌姆里奇那癞蛤蟆般的笑脸。
“玛丽?”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秋已经结束了练习,正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玛丽埃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o.w.L.年压力大,你知道的。”
秋在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是不是因为dA的事?”
玛丽埃塔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不,不是……只是,你知道我妈妈在魔法部工作,最近部门里气氛很紧张。她让我……低调点。”
秋理解地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我明白。但玛丽,我们这是在保护自己。乌姆里奇教的东西根本没用,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连自卫都做不到。”她看向房间中央,赫敏正在指导科林·克里维,哈利在帮金妮调整手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专注和希望,“你看大家,我们在一起,互相学习,变得更强。这有什么错呢?”
玛丽埃塔看着那些面孔。
确实,他们看起来充满希望,充满力量。
但她看到的更多是风险——如果被发现,所有这些人都将面临开除,他们的家庭可能受到牵连,她的母亲……
“我知道,”她最终轻声说,抽出被秋握住的手,“我只是有点……累了。可能今晚状态不好。”
秋担忧地看着她,但没再追问。集会继续进行,赫敏开始组织分组练习,房间里再次充满念咒声和银色的魔法光芒。
玛丽埃塔假装尝试了几次,魔杖尖只冒出一丝微弱的银光,很快就消散了。
她其实能感觉到,如果集中精神,她或许也能召唤出什么——她想起去年暑假全家去威尔士度假,在海边看到荧光水母的那个宁静夜晚。想起第一次成功调制出复杂魔药时的那种成就感——但她不敢。
仿佛一旦成功,就代表她真正“加入”了这个危险的组织,就再也不能回头。
集会结束时,哈利提醒大家下周同一时间再见,并再次强调保密的重要性。
“记住,对任何人——即使是信任的朋友、家人——都不能透露dA的存在和地点。这是我们安全的唯一保障。”
学生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散开,沿着不同的路线返回各自公共休息室。玛丽埃塔和秋一起走了一段,在一条岔路口分开——秋要去拉文克劳塔楼,玛丽埃塔则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走廊。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墙上回荡。
墙上的火把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个不安的幽灵。
她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矮胖的身影。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开襟毛衣,戴着那个蝴蝶结,癞蛤蟆般的脸上挂着那种假惺惺的微笑。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写字板,上面夹着几张羊皮纸。
“晚上好,艾克莫小姐。”乌姆里奇的声音又尖又细,像粉笔刮过黑板,“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哦。”
玛丽埃塔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晚上好,乌姆里奇教授。我……我刚从图书馆回来,正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
“图书馆?”乌姆里奇歪了歪头,那双鼓起的眼睛在玛丽埃塔脸上扫视,“奇怪,我刚才正好路过图书馆,里面几乎没人了。而且……”她的目光落在玛丽埃塔微微出汗的额头上,“你看起来有点……匆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教授。”玛丽埃塔的声音有些发紧,“只是……今天学了新内容,想多复习一会儿。”
乌姆里奇向前走了一步,离玛丽埃塔更近了。
她甚至能闻到乌姆里奇身上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
“勤奋是好事,亲爱的。”乌姆里奇的声音更轻柔了,却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你知道,霍格沃茨现在需要每个学生都保持警惕,报告任何……异常情况。为了大家的安全。”
她的目光像黏腻的触手,在玛丽埃塔脸上爬行。
“我……我知道,教授。”玛丽埃塔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很好。”乌姆里奇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动作看似亲切,力道却不轻,“如果你看到或听到任何……值得关注的事情,随时可以来我的办公室。我的门永远为关心学校安全的学生敞开。”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
“我知道你母亲在魔法部工作,艾克莫小姐。她是个尽职的职员。我想她一定希望她的女儿在霍格沃茨遵守校规,不参与任何……可能影响家庭声誉的活动。”
玛丽埃塔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变冷了。
乌姆里奇又露出那个假笑。
“好了,快回休息室吧。晚安,亲爱的。”
她转身,高跟鞋在石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玛丽埃塔站在原地,浑身颤抖。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但那种被监视、被威胁的感觉,像一层冰冷的薄膜,紧紧裹住了她。
她慢慢走回公共休息室。
公共休息室里还有几个学生在看书、聊天,但玛丽埃塔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女生宿舍。
她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黑暗中,乌姆里奇的脸、母亲忧虑的信、dA成员们充满希望的表情、哈利强调保密的声音……所有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旋转、碰撞。
床头的桌子上,放着她和母亲的合影——去年圣诞节在伦敦拍的,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照片里,母亲搂着她的肩膀,眼神骄傲而温柔。
在楼下,公共休息室的壁炉旁,卢娜正抱膝坐着,看着炉火,仿佛在聆听火焰的低语。
她银灰色的大眼睛眨了眨,轻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骚扰虻越来越多了……它们最喜欢围着焦虑的人转。”
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话。